第68章 .杜鵑:望帝春心托杜鵑

68.杜鵑:望帝春心托杜鵑

季淑扔下那句話,閉了閉眼,轉身向外,快步離去。身後花醒言似叫了一聲,季淑頭也不回,走的更快。

出得門來,夏知正低頭等候,見她出來便伸手相扶,季淑停住腳,二話不說,揮手一個耳光打去,夏知吃了一記,手捂着臉退後,跪地道:“小姐!”

季淑停了步子,看了她一會兒,終究又搖搖頭,咬牙說道:“我不怪你,我自己所做之事,我絕對不會否認,只是今後你休想再讓我信你一次!”

夏知哭着上前,将季淑的腿抱住,道:“小姐……求你饒恕我,我、我也是……”

季淑将她絕情一推,說道:“別再跟着我!”

季淑自己出了相府,站在門口,一時茫然,黑夜茫茫,她将去往何處?這天大地大,可似乎又并無能容她之處。

一瞬間季淑心中想道:“倘若從此一走了之,天涯海角,兩兩相忘,或者是好的……”

但是不成,這并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季淑定了定神,把臉上的淚擦幹了,府內小丫鬟追着出來,季淑認得是素日跟夏知的一個,便道:“你回去,不必跟來。”小丫鬟望着季淑,遲疑着不走,這時侯花醒言跟夏知兩個從相府內追出來。

季淑正自己上了馬車,掃了兩人一眼,冷冷地說道:“走,趕緊回府!”

馬車骨碌碌往前,季淑靠在車廂內,一動不動,更未曾回頭看過一眼。

在東方放光之時,馬車停在了上官府門口。

季淑下車,自己入內,府門口的仆人躬身相迎,不敢直視,季淑目不斜視往前而行,一路回到自己屋內,春曉上前迎了,看夏知不見,想要問,卻見季淑臉色冷峭,當下也急忙收了聲。

季淑坐定了,道:“取茶來,要熱,要濃濃地。”春曉忙地答應一聲,出去吩咐小丫鬟準備茶,見季淑臉色極差,便悄聲說道:“先前大小姐來過一次……”季淑不以為意,也不搭腔。春曉察言觀色,就只靜靜地守在身邊。

片刻,外頭有人報:“大小姐來了。”季淑轉頭看,卻見秋霜從外頭進來,見季淑坐着,便上前來,道:“大嫂你回來了。”

季淑點點頭,說道:“妹妹你這麽早?有事麽?”見秋霜一臉惶急,雙眸通紅,精神不振地,似是哭過,就以為她是因上官青之事而傷心。

果然,秋霜望着季淑,雙眉蹙着,說道:“嫂子,昨晚上究竟是怎麽回事?我聽的糊裏糊塗的……嫂子無恙麽?方才我來過一次,見嫂子不在,只好先回去了。”

季淑見她問的急,且有些語無倫次的,便道:“昨晚上的事,我都有些不敢相信,不過,人死不能複生,——秋霜你也別太難過了。”

秋霜搖頭,卻道:“真的是楚昭殺了二哥麽?大嫂,是你親眼所見麽?”

季淑心頭一動,略覺得異樣,擡頭看秋霜,便道:“妹妹……怎麽問起這個?”按理說,她不是該恨楚昭麽?此刻應該露出痛恨之情吧?

秋霜說道:“我……我覺得楚昭不會殺二哥哥的,怎會如此……”說着,眼中便又落淚。

季淑心頭轉了轉,打量着秋霜的面色,終于慢慢說道:“妹妹你說的沒錯,據我所知,絕對不可能是他。”

秋霜瞪大眼睛,眼中掠過一道亮光,忙問道:“那是誰?嫂子你可知道?怎麽大哥哥說楚昭自己認了呢?”

季淑望着秋霜,心裏思忖着,緩緩地說道:“妹妹你當時沒在場,我心裏這疑惑也不知道要向誰說去,如今誰也不會信我,我說怕也是白說的,不如不要去惹這些是非了。”

秋霜伸出手把季淑的手握住,道:“嫂子你說,我信的,一定信的!”

季淑又嘆息了一會兒,才說道:“昨晚上,我自老天太屋內回來,路上遇到你二嫂,你二嫂說二爺不見了,我看她大着肚子,又沒個丫鬟陪着,就叫她先回去,可她着急非常,舉止張皇,為防意外,我只好送她回去,不料我到了她屋內,卻見二爺已經死在了屋中,我大驚之下想要叫人,卻被人打暈在地!”

秋霜吓得握着胸,道:“二哥那時候就死了?可是……”

季淑說道:“別急,——我醒來之時,發現你二哥死了,正要叫人,楚昭卻忽然來到,我大驚,問他怎麽在此,他說是你二嫂說二爺有事叫他前來,我當下就覺得有些不對,偏偏這時侯你大哥哥就帶人來了。”

秋霜瞪大眼睛,愕然說道:“怎麽會……如此,難道說……”

季淑說道:“楚昭是被逼無奈才說自己殺了二爺的,不然的話,一定會被人以為我跟他有私才殺了二爺,到時候更是無法脫身,”她嘆息說道,“楚昭也知道他中了計,他當真是個英雄,光明磊落的好漢,竟不肯連累我,反而自己承擔了罪名!”

秋霜怔怔聽着,眼睛更是紅了,也隐隐地泛出淚光,嘴唇微動,想說什麽似的。

季淑望着她,又說道:“我一醒來後,就去找你二嫂,本是想說清楚你二哥的死跟我們無關的,可是她竟然對我百般諷刺,絲毫不似以前那樣恭順謙和,甚至說楚昭死有餘辜,還說不知道楚昭因何出現在那裏……可是楚昭分明親口對我說,是她命人傳話叫他去的,——她竟然推得一幹二淨,我沒有法子,便只好回來。”

秋霜聽到此處,臉色急變,雙眸閃爍,片刻後咬牙說道:“嫂子,你不用生氣,我知道是誰殺了二哥哥,不是楚昭,絕對不是……我就知道她按捺不住的,那個下作的賤-人……”

季淑壓着心頭激動,問道:“秋霜你說什麽?”

秋霜說道:“我知道那個賤-人向來有可疑的,或許、或許是她殺了二哥,就想嫁禍大嫂你跟楚昭!”

季淑問道:“她?秋霜你說的那人,莫非是瑤女?”

秋霜道:“可不是麽!”

季淑忙作出害怕之态,說道:“秋霜,這話萬萬不能亂說,給你大哥哥知道了,還說是我們亂嚼舌頭,定不會饒了我們的。”

秋霜說道:“我并非亂說的,大嫂子……你、你有所不知!”

季淑說道:“我不知什麽?”

秋霜遲疑,季淑就點頭說道:“我為了不叫楚昭枉死,先前是特意回了娘家一趟,本是想讓我爹出面兒的,沒想到我爹不聽我的,我實在是沒了法子……可惜了楚昭一條好漢,白白喪命……我也真咽不下這口氣,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人算計,還連累他人……”她說到此刻,便落下淚來,便拿了帕子輕輕擦拭。

秋霜猶豫到此,終于說道:“嫂子,你可還記得上次你問二嫂她肚子裏那孩子多大了麽?”季淑心頭一動,道:“如何?”秋霜冷笑,說道:“她記得可清楚呢……可是嫂子你又怎麽知道,她為什麽記得那麽清楚?”季淑問道:“為何?”秋霜說道:“因為那天,正是府內的一顆珍奇藍昙綻放的一日,嫂子你不記得了麽?那晚上本是要歇在雪夜閣的,只因這花開了,所以就巴巴地跑去看,可是……我卻湊巧見到二嫂子偷偷地跑到了雪夜閣……”

季淑吃了一驚,說道:“這是什麽意思?”秋霜說道:“什麽意思?那幾晚上大哥哥總是歇在雪夜閣的,嫂子那日本來是在等他,可因那花兒而出去了,難道嫂子你忘了?”

季淑變了臉色,道:“你……你說什麽?”心中百轉千回,似有千絲萬縷在冥冥之中交彙在一起,織出了一個令人不能置信的真相。

許久之後,秋霜離開,季淑垂頭,手無意識地捏着指上的香血玉牡丹,轉了幾番,終于說道:“春曉你去叫個人,悄悄把暮歸叫來。”

春曉急忙答應,此刻茶來了,春曉便道:“奶奶,喝杯茶暖暖身子。”

季淑點點頭,取了一杯茶,入口嘗了嘗,因季淑吩咐,這茶沏的極濃,入口又苦又澀,季淑皺了皺眉,卻極快地把剩下的全都喝光。

這一天,上官府将上官青的死訊報了出來,便開始準備喪事,置辦各種須用之物,外頭前來吊唁的也絡繹不絕。

季淑一整日就呆在屋內,一直等到天黑,草草地用了一碗粥,又喝了杯茶,才道:“春曉,你素日會說話,如今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去二奶奶屋內,不管用什麽法子也好,務必要好好地把二奶奶請來。”

春曉精神一振,說道:“奴婢遵命。”

季淑等了一刻鐘的功夫,果然才見呂瑤女姍姍而來,季淑見她剛進門,她也起了身,微微笑着迎了過去,道:“妹妹來了,如今非常時候,還讓你勞動一趟,實在過意不去。”

瑤女看她一眼,淡淡說道:“嫂子不用客氣了,嫂子讓春曉自己過去請,她又真的會說話,說的可憐見兒的,我不來,反顯得我鐵石心腸了,只好過來一趟……怎麽了,嫂子找我有事?”

季淑親自扶着她到了桌子邊兒上坐了,瑤女看她一眼,忽地笑道:“嫂子怎麽了,這麽殷勤的,反而讓我心裏頭不安。”

季淑說道:“我請妹妹來,是為了給妹妹道不是的。”

瑤女挑眉,說道:“嫂子這話什麽意思?”

季淑說道:“我昨兒受驚非常,人也吓得颠三倒四的,不免出現許多古古怪怪的幻覺,今早上有些沖動冒犯之處,還請妹妹海涵……要知道,妹妹沒了二爺,我該多多體諒才是,竟又失禮說了那些話,我如今回想起來,甚是內疚不安。”

瑤女打量着季淑,說道:“原來是為了這件,嫂子你放心,我雖然不是宰相肚裏能撐船,但也不至于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何況我心裏頭難過,嫂子也是被驚吓壞了的,我又怎麽會不體諒呢?”

季淑微微笑了笑,說道:“妹妹實在是賢惠難得,就如大爺先頭所贊的一模一樣……妹妹不怪我言語冒犯,我這顆心也算是放下了。”

瑤女也笑了笑,說道:“嫂子不用這樣兒,若是沒別的事,我該回去了。”

季淑說道:“妹妹且慢。”瑤女道:“嫂子還有何事?”季淑伸手,便握了瑤女的手,說道:“妹妹你就算回了那屋內,也不過是孤苦冷清,不如就陪着我坐一會兒,免得兩個人都是孤苦無依的,如何?”

瑤女看她一眼,将手緩緩地抽回來,說道:“嫂子這話說的古怪,如今大哥哥好好地,又不似二爺一般,嫂子可別亂說……我聽了沒什麽,讓別人聽了,恐怕不大好。”

季淑苦苦一笑,說道:“妹妹不用說這些門面話了,現如今這府內誰不知道,你大哥哥跟我不是一條心的?我有這個人,就等于沒有一般,”她靠近了瑤女,低低說道,“當着妹妹的面兒,我也不怕說句更不好聽的,在我心裏,早也就當他是死了的。”

瑤女雙眉一皺,說道:“嫂子何必這麽咒大哥哥?”

季淑将腿一搭,翹起了晃了兩下,哼道:“這話不過是話糙理不糙,如今二爺是死了沒錯,大爺在我心裏,也就如這樣兒了,妹妹大概也知道,我也不在乎大爺這個人,此人迂腐無趣,木讷愚笨,虧得當初還有人誇他是什麽風流才子,我呸……我真是被這幾個字鬼迷了心迷了眼睛……現在真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就巴不得他也跟二爺一樣……”

瑤女眉頭深皺,道:“嫂子,這話有些過了罷?”

季淑微微一笑,低了頭,小聲說道:“有什麽過不過的,妹妹也是個過來人,自然懂得,這男人不是單看外面一張皮就頂了萬事的,如今想想,我倒是覺得二爺雖不成器,但卻更強過大爺,起碼他是個風流場中的人……咳,哪裏像是上官直,你看我嫁過來三年,連個子嗣都無,難道只是因我不成麽?我不成也就罷了,怎麽蘇倩也沒有呢?我看定是他的問題!”

瑤女眼中掠過一道得意之色,冷冷地笑了笑,說道:“這話可不能說個十足十的……”

季淑說道:“倒也是……如今就看暮歸了,要是暮歸也無所出,我看八成就是他的問題了。”

瑤女微笑不語,手輕輕地擡起,極為緩慢自得地撫摸肚子。

季淑目光一動,卻笑着說道:“不過也不一定,就算是那兩個妾室有了種子,也保不準是哪得來的,萬一是因爺怎麽也有不了,挨不住寂寞出去偷了回來的……野種……”

瑤女皺眉道:“夠了!”季淑怔道:“怎麽了?”瑤女說道:“什麽野種,嫂子你不會生,也不用敢說的這麽難聽罷?”季淑說道:“我不過是說爺罷了,事實如此,我,蘇倩,暮歸都沒有子嗣,忽然有天真的生了個出來,那十足十就是個野種了,他頭上的綠帽子上明晃晃地王八烏龜幾個字呢。”

瑤女冷笑着看季淑,望着她那副浪蕩之态,便說道:“野種野種,你夠了沒有!大爺才非無用,不能生的是你!”季淑道:“妹妹你又不是我們這房內的,站着說話不腰疼,這話也就說說罷了,若說知冷知熱知道深淺,還得是我們屋裏的人知道。”瑤女越發冷笑,說道:“我雖不是你們屋裏的,卻比你們更清楚些。”

季淑笑道:“我知道了,妹妹能掐會算,那不知能不能算到我們這沒用的王八爺命中有幾個野種?戴多少頂綠帽?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上官直,沒用的大烏龜!命中注定只能有野種現世!”呂瑤女氣的起身,怒道:“你嘴巴不要如此下-賤,大爺若沒用,我肚子裏的孩兒又是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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