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Chapter 31

混戰一直持續到太陽高升,日頭猛烈。整個操場都在陽光的籠罩下,除了國旗臺那片地方被建築擋着,落下一片陰影。

謝遲安慢吞吞地把面包吃完,酸奶喝完,又等了好久,外面終于打出了一個結果。

吳盛雄最終還是沒能耗過車輪戰,死在群毆裏。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掉一個大麻煩,謝遲安深藏功與名。

在争奪戰中死亡大約三十多人,包括不少棘手人物。越是實力強大,越是對自己有信心,搶得也越起勁,死得也越凄慘……被圍毆的滋味可不咋地,單打獨鬥還行,被群起而攻之,能殺出一條血路的幾率可就大大減少。

大多是當了墊腳石,被人踩着屍骨鋪成唯一通往存活的道路。

最終是一名撿漏的男生搶到“葡萄汁”,他滿臉興奮,迫不及待地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就灌下幾大口。

他早已口渴難耐,一時竟沒察覺出味道不對,等兩秒後反應過來,立刻哇得一聲吐出來,整瓶水就這麽從手中掉下去,紫紅色的液體流了一臺階。

那攪起一番腥風血雨的葡萄汁,竟就這樣被他失手倒掉。

不少人看得目眦欲裂,心中痛罵,下一秒就見男生身體一晃,從臺階上滾落,拼命摳嗓子,發出“啊啊”的叫喚。

高錳酸鉀是具有腐蝕性的,可導致口腔、氣管粘膜充血,喉頭水腫,血壓驟降導致休克,口服5克即可導致一名成年人死亡。

這名男生沒經歷過多麽激烈的打鬥就得到這瓶所謂的“葡萄汁”,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掙紮了一會兒,就在痛苦中死去。

看男生這個反應,臺下人再生氣也察覺到情況不對了。這瓶飲料,不,這哪是什麽飲料,這他媽根本就是毒藥!

他們在這拼死拼活的打,以為得到飲料就能多一絲存活的機會,沒想到是去見閻王的機會。

誰這麽缺德?!

一時間,被戲耍的憤怒,沒有搶到的慶幸,大戰過後的疲憊,百味雜陳,交織在一起,全部變成對投毒之人的恨意。

該死的,到底是誰?一個人竟然把他們所有人都耍了!

其實也不算所有人,操場上至少有二十人是從頭到尾不曾加入戰局的。他們還不曾渴到喪失警惕,有的對這瓶來歷不明的飲料興趣不大,有的則持觀望狀态,伺機待發。如今看到這個結果,也是在意料之中。

他們還算平靜,另外四十多人可就是暴怒了。任誰付出血的代價拼命去奪得一樣東西,最後發現只是別人的一個陷阱,都不會好受。

謝遲安飛速計算了一下,場中帶他共有99人,混戰中死亡35人,被毒殺的高錳酸鉀中獎幸運兒1人,不曾參戰的有22人。那麽那些參戰的、還活着的、對他仇恨值滿分的,有41人。

如果那些人知道他就是下毒者……啧。

他這一策略有些冒險,可以不出面就讓許多人間接因他而死,但同時也會招惹剩下大部分人的怨恨。前提是,他們知道他是投毒者。

可現在不是沒人知道麽?

他們甚至不知道國旗臺下的小房間裏還藏着一個人。

謝遲安敢做,就有把握讓這件事永遠隐瞞下去,如果不發生什麽意外的話……

“遲安?”封銘在小房間門口驚喜地看着他。

大多數人都沉浸在憤怒中,想要把投毒的人揪出來,倒也沒有注意國旗臺下。他們都以為下毒者是那二十多位不曾動手裏的一個。

封銘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進入小屋。

謝遲安擡眸。

意外來了。

或者也不算意外。意料之中吧,他一直都把封銘當成一個變數。

“之前沒在操場上看到你,我還以為……”封銘彎了彎眉眼,“我就知道,你怎麽會有事呢?你那麽厲害。”

謝遲安打量他,并沒有重逢後的喜悅:“你受了傷。”

“能活下來就已經運氣很好了,我這不是想進來躲躲麽?”封銘心有餘悸道,“昨天被他們追上,我差點就死了,幸好遇上一個人,他幫我殺死了那些人,但是……也拿走了我的刀。”

他神色低落:“其實他也不是幫我吧,只是單純殺人而已。我趁他們打鬥的時候逃走的。我現在連防身武器都沒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過幸好,沒想到你在這裏!”封銘又笑了笑,眼中依然溫暖不改,清澈陽光,浮了一層霧般。他欣喜地跑上前,似乎想要給謝遲安一個擁抱,“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謝遲安靜靜站着,沒有迎合,也沒有抗拒。

封銘含笑的眼眸微深,在即将擁抱到謝遲安腰際時手腕一動,袖中伸出一把泛着寒光的水果刀。

在他手腕翻轉,水果刀對準謝遲安的後背時,謝遲安忽然拽起他的手腕,攥到身前,看着那把沒來得及收回的水果刀。

“看到你我真是不高興。”謝遲安啓唇,“不演了?”

封銘眼神微斂,笑得卻更加燦爛:“你什麽時候懷疑我的?”

但凡謝遲安對他有一絲信任,防禦的動作都不會這麽及時。

謝遲安看着他:“我什麽時候信過你呢?”

封銘的笑變得有些無奈:“你可真是難騙啊……到底是哪裏有了破綻?”

封銘演技天衣無縫,可沒有破綻才是最大的破綻,遑論謝遲安擁有極其敏銳的直覺。

第一次見面時,封銘在彈琴。那時候封銘并不知道謝遲安他們會靠近音樂教室,所以那是他的真實反應。後來發現他們,便給出希望亡魂安息的理由,營造出一個善良光輝的形象。

可正常人真的會在那種環境下還有心思彈琴麽?

封銘那番說辭,也就騙騙梁亦飛和陳慧慧。謝遲安從一開始就沒信。

後來封銘殺掉男生那一刀,一擊致命,直中要害,幹淨漂亮極了。直接讓謝遲安想起寝室樓廁所隔間裏那個被刀捅死的男生。

到這裏為止,都可以說是巧合。真正讓謝遲安确定封銘有問題的,是封銘手上的那把刀。

刀是很普通的水果刀,刀柄處有一處幹涸的血漬。就憑這點,就能區分于其他水果刀。

而這樣一把刀,謝遲安曾經見過。

在監控畫面裏,插在一名女生的胸口上。她胸口上的血流到刀柄上,形成一個形狀,擦也擦不掉。

謝遲安不是顯微鏡,但那麽大一塊血漬,他當初又直擊女生的死亡畫面,注意到兇器上的細節完全不在話下。封銘刀上的血,其他的還能說是殺掉男生後染上的,可刀柄處那塊暗褐色的形狀,與當日監控畫面裏的一模一樣。

所以他當時問封銘:“你的刀是哪裏來的?”

而封銘回答:“辦公室裏拿來的。”

這就可疑了。如果是其他膽大的人将水果刀從女生身上取出來,也該是作為武器用,不可能就這麽把刀放在辦公室。更有可能,那刀就是封銘親手從屍體上抽出來的。

女生不一定是封銘殺的,但封銘絕對在說謊。

更別提謝遲安之後又看到了童熠輝的日記,對封銘信任直接從零成為負數。

那個作畫之人……就是他吧?

腦海中過了千百回,現實裏謝遲安卻沒那麽多廢話,只是道:“我曾經見過一雙真正幹淨的眼睛,不是你這樣的。”

封銘的眼眸一直都是溫暖明澈,可總隔了一層朦胧的霧般,完美到虛僞。你以為清澈見底,實際上深不可測。

不似童熠輝,清亮澄明,燦若繁星,銀光熠熠,直達眼底。

“竟是這種理由麽?”封銘輕笑,“說起來,我的确見過那樣一雙眼。可真漂亮啊,就跟星星一樣。我在見到之前,都不相信世界上居然還有那樣的人。”

謝遲安知道封銘說的是童熠輝,但他什麽也沒說。

童熠輝如果知道,他一直當成太陽崇拜的人,其實才是活在黑暗裏的那個,看見他的星光都覺得不可思議,該如何作想呢?

“他真可愛,又美好,我很喜歡他。所以我送了他一幅畫。”封銘笑容更加溫暖,吐出的話卻惡意十足,“我送了他一幅流星,那個傻孩子還以為我是要祝他美夢成真呢,哈哈哈,我是要祝他早日隕落啊!怎麽能有那樣的人,高高挂在天上,我多想把他拉下來,讓他和我一樣。”

謝遲安平靜道:“看來美術教室裏的畫,也是你的傑作。”

從童熠輝的日記裏,謝遲安可以看出他有多珍藏那幅畫,可惜那畫真正的寓意,童熠輝到死都不知道。

也幸好,他到死都不知道。

活在黑暗裏的人見不得光,要麽就緊緊攀附着那道光當成指路明燈,要麽就想把那道光也拽下來,一起沉淪進黑暗。

童熠輝以封銘為指引,為目标,那麽努力地堅持攀升着。卻不知封銘只想把他拽下來,拽到泥裏,不見天日。

“傑作嗎?感謝認可,我也對那幅作品很滿意。”封銘微笑不變。

謝遲安繼續淡淡道:“你彈奏,也不是在為他們哀悼。你從未想過指引他們去天國,你只是想讓他們去死。”

封銘不是想要死人安息,而是想讓活人安息。這才是他的真正用意。

封銘驚喜地睜大眼,這次不是演戲:“遲安,你可真是我的知己。相信我,如果不是這該死的主辦方定下的規矩讓我們勢不兩立,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謝遲安溫和地笑了笑,然後一把扭斷封銘的胳膊。

“我去你的朋友,死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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