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第一章
◎我的賬房先生,你來了。◎
客棧名喚雪落,後面跟着「山莊」二字。倒不是因為這客棧真有山莊一樣的規模。相反,雖然客棧老板一直聲稱這客棧「背靠青山,面朝綠水」實乃風雅之地。但也掩蓋不了他因為賬面一片紅而無法修葺客房的破敗之感。
客棧一樓大堂擺着十幾張桌子,兩個小二就是這裏僅有的小厮,後院的大廚兼顧燒火摘菜炒菜等一系列廚房雜事。
客棧剛開張時本來還招了個廚娘,兩年之後客棧老板忍痛把她辭了。因為多負擔一個人的工錢太吃力了。
這裏沒有賬房先生,客棧老板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對着空落落的賬本無所事事。
實在沒什麽賬目可以清點的。
瘦一點的小二姓張,客棧老板叫他張小二,他又趴在櫃臺上睡着了,但是很快又被凍醒。
他看着自己唯一的搭檔王胖子正在擦桌子,老板一手支楞着頭在感嘆,“我的賬房先生什麽時候來喲——”
那聲音悠悠轉轉的,像是一聲嘆息一樣落在這一片雪野裏。
張小二突然明白了為什麽百裏之外的鴻路鎮富商楊家小女對老板情有獨鐘了。
就這臉,這身段,請回家千金供着看看也是極致的享受啊。
幸虧這想法沒被老板知道,不然這個價錢會讓他生氣。
千金?太便宜了。
張小二搓了搓手,就打算繼續睡了。可他迷迷糊糊中突然意識到,老板居然想找一個賬房先生。
客棧已經十來天沒有生意了,一場大雪封了山,根本沒有旅人會在這時候進山。而十來天前進山的旅人,這麽久還沒有來投宿,大概已經不知道被凍死在哪個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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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雪山裏埋了多少屍骨,沒人能數的清了。
張小二原本以為老板只是心血來潮。畢竟這客棧實在不需要賬房先生這種閑差。沒想到過了幾天,他又聽老板念叨,“我的賬房先生什麽時候來喲——”
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個動作,甚至語調都沒有變過。
如果不是窗口前幾日還含着苞的紅梅綻了,張小二幾乎要以為是自己時空錯亂了。
雪化了小半了,客棧前的大河開始湧動,水流的聲音讓這個客棧少了些冷清蕭瑟,還真多了些「風雅」。
又是一天夜裏,三更天的時候,張小二突然被驚醒。他聽見有腳步聲從樓下傳來,沉重又急切,很快上了樓。
他趕緊翻身起來,踹了對床的王胖子一腳,“胖子!趕緊起來!店裏來賊了!”
都是鄉野出生的人,膽子小,張小二一手拖着王胖子一手擎着掃帚棍,誰知剛把房門開了個縫,就見着有人從自己眼前跑了過去。
是他們老板,懷裏還抱着個人。
本來還迷迷糊糊的王胖子一下清醒了,他顫抖着手指了指木地板上的深色痕跡,“張小,你看這是不是血?”
張小二就着昏暗的油燈一看,沒看清,因為店裏的燈太少了,老板覺得太亮堂不夠有「感覺」,滅了大半。
雖然沒看清,但他明白那就是血跡。因為鐵鏽的血腥氣太濃重了。
張小二走到老板房前,敲了敲緊閉的房門,“老、老板?要不要我們燒些熱水來?”
“讓劉廚子去燒水,給我兌一大桶熱水,別那麽燙。”老板拉開門,側身擋在門口,“你們兩個,去把門口那匹馬牽到馬廄,喂點幹草和水。”
老板頓了頓,接着說,“完事之後,盡快把地板,樓梯,還有那匹馬,都清洗一遍。”
這大概是不能睡覺了,張小二認命的回房間穿衣服,突然想起來,剛剛老板沒有穿那件狐裘。
外面還積着雪,山野的夜風刮的是骨肉,老板穿着單衣出去,大概是冷極了吧。
兩人結伴下樓,打開客棧的大門,果然看見門前停着一匹吭哧喘着粗氣的白馬,那滾燙的鼻息化作冰冷的白霧,很快就消失了。
“啊!張小你看!”王胖子一驚一乍的,突然一拍張小二的肩膀,“這馬背上都是血!”
怪不得老板讓他們把馬也洗了,想必剛剛被老板帶上樓的人受了重傷。
“你把馬牽去馬廄,按老板說的做。”張小二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熱氣,感受着短暫又微弱的溫暖,“我來收拾客棧裏面。”
關門前,張小二最後看了一眼外面白茫茫的雪野。
今夜月亮過分皎潔,冷白的雪地映着月光,那一串長長的馬蹄印,一直從客棧門口延伸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合着血跡一起。
兩個人收拾了快一個時辰,劉大廚把剩下的熱水燒開了,給他們倒了兩杯暖身子。他蜷縮着坐在長板凳上,兩只手抄進袖子裏,打着哈欠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哎,這客人是不是很有錢?”
沒等另外兩人問他為什麽有這樣的想法,他又接着說,“不然老板為什麽把他帶回自己的房間照顧?我去送水還不讓多看一眼。”
王胖子興致沖沖的,“那你看見了嗎?偷看了吧?”
“沒有。”
夜深了,再不睡就要天亮了。三人互相打了招呼,就散了。
不知怎麽的,張小二突然想跟老板彙報一聲,任務完成了。但是他站在老板房門前,突然聽見老板說,“我的賬房先生,你來了啊。”
那聲音又輕又緩,如果不是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張小二一定聽不見。
最終他還是放棄了彙報,回房間睡覺去了。
【作者有話說】
沉迷蕭老板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