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控制欲(二)
第029章 控制欲(二)
“郭崇安, 是一個掌控欲特別強的人。”
寂靜的審訊室內,柳回笙的聲音宛如暗夜裂帛。
謝嘉連忙否定:“沒有,他沒有, 他對我很好!”
“是你以為, 他對你很好。”
“不是的。”
“謝先生,我記得你是985本科,東京大學碩士研究生, 論文還拿過獎。你本身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但是從你剛才的描述裏,你一直在自我否定,認為自己很差勁。你有沒有想過, 你這些妄自菲薄, 其實是郭崇安精神操縱你的結果?”
“你!警官, 雖然你是警察, 但是死者為大,現在郭總去世了,你不能這麽惡意地去揣測他!”
柳回笙靜靜看着他的反應,從臉上的表情到手上的動作,最後落腳到他手背用力凸起的青筋, 評價道:
“你是一個很膽小的人,從進審訊室開始, 你的肩膀一直收縮着, 含胸弓背,回答我們的話聲音都很小。但是當我說到郭崇安的時候, 你突然變得很激烈。讓我猜猜, 所以,他在你心裏的形象特別高大, 不允許有一點污點,是麽?”
謝嘉知道自己的情緒暴露了想法,收斂了幾分,拍桌的手重新放到桌下,挪開目光:
“郭總是個很好的人,你憑什麽那麽說他?”
柳回笙寬容地解釋給他聽:
“郭崇安的工位正對辦公室大門,這個布置很奇怪。很多管理層的工位會在大門側面,這樣既可以看到開門的人,也不會被過多打擾。他這麽布置,是因為他的掌控欲很強。門一開,就是辦公區,他可以随時看到外面的人在幹什麽。
其次,他的字跡很重,簽個字而已,三頁紙後面都還能看到字體的痕跡。這說明他極度自信,非常自我。
然後,是你的工位。一般而言,助理的工位會安排在總經理辦公室外,對接一個內部座機。但你的工位就在他辦公室裏,而且背對他。目的很明顯,他要随時随地監視你的電腦,掌控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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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加起來看,以及你種種自卑的狀态,我可以肯定,他在精神操縱你。通俗點來說,他在PUA你。只要掉進他的圈套,再優秀的人也會自卑,并且掏心掏肺地為他付出,在精神上,你已經是他的奴隸了。”
藏青色的濃霧中光線陰暗,恢弘空曠的工廠在濃霧盡頭發出響動。生鏽的車間一板一眼地運作着,一具人體模型被推上相較傳送帶,頂頭的打樁機一下一下砸落,釘子插進腳踝、膝蓋、腹腔、胸腔、前頸......
砰!
終于,最後一釘插入眉心,人體四分五裂,成為垃圾場的一堆碎片。
“這是謝嘉供出來的另外3個情人的信息,我想去問一下。雖然謝嘉沒殺人,不排除這3個沒有殺人動機。”
柳回笙從審訊室出來後,猛灌了兩口水。
趙與點頭:“郭崇安私生活混亂,很可能是被謀殺的主要原因。”
秦松快步進來:“趙隊,這就把謝嘉放了?他嫌疑很大啊。”
柳回笙解釋:“人不是他殺的。”
“你怎麽肯定?”
“一個被精神操縱的人,會把自己看作對方的奴隸,把自己掏空了為他奉獻,即便自己再痛苦,也不會産生殺害對方的想法。”
“這是精神層面的東西。從證據來看,謝嘉跟郭崇安做了兩年多的情人,現在郭崇安突然為了繼承家産跑去結婚,還吊着謝嘉不想分手,謝嘉完全可能因愛生恨,在婚禮上把他殺了。”
秦松破案依靠的是傳統方法,講證據鏈,講證人。之前就因為側寫跟柳回笙發生過激烈的争執,雖然事後證明柳回笙的側寫沒錯,但他還是表示,側寫太過理論,沒有證據支持,他以後還是會用自己的方式查案。
照理說,他對謝嘉懷疑值飙升,柳回笙是會說服他的。一論側寫,二論證詞,三論證據鏈。
但她沒有,反而說:
“副隊說得有道理,這麽看,他的嫌疑沒辦法全排除。趙隊,不然這樣,派人24小時盯着謝嘉,他之後肯定還有動作。”
趙與凝視她兩秒,想問什麽,但又沒開口,轉而看向秦松:
“老秦,那辛苦你一下?”
秦松立即鬥志昂揚:“沒問題!”
把話撂下,急匆匆折身就走了。
監控室又只剩下兩人,柳回笙用食指中指夾起寫滿字的便利貼:
“我去查這三個人,趙隊,您請便。”
經過趙與身側,胳膊被一把抓住,柳回笙沒有回頭,似乎猜到她這個舉動,眼睛平視前方,眸光淡淡:
“幹什麽?”
巧妙的是趙與也未回頭,兩個人一個朝內一個朝外,都盯着前方虛無的空氣。
“為什麽叫老秦去跟謝嘉?你明知道人不是他殺的。”
“是你叫副隊跟蹤他的,不是我。”
“你暗示我的。”
“我怎麽暗示你?”
胳膊微微用力,掙開趙與的人,嬌軟的身子慢條斯理轉過來,望向冷冽的側顏,調笑說:
“趙隊,你該不會想說,你跟我心有靈犀吧?”
趙與凝噎,咬了下口腔內側的黏膜,沒有說話。
她不擅口業,跟柳回笙的争執每次都占不到上風,還會被突然而來的一句話噎到不知道說什麽。
跟當年一樣。
心情莫名煩躁起來,擡手抓了下頭發,把額前的碎發往後薅,短發重新垂下,眉毛一閃而過。
平時留海有所遮擋,剛剛到眉毛的位置,驟然這麽一薅,才發現,左邊的眉峰有一道1厘米的疤,斜斜的從眉峰往眼睛的角度,很細,但結痂的死肉長不出眉毛,導致匆匆一眼,就能看到斷眉。
眼睫微顫,戲谑的笑容似落水的棉花糖,頃刻沒了蹤影。看向半掩的房門,深呼吸了一下,轉而問:
“時間還早,要不要一起去問一下這三個人?”
趙與還在鬧情緒,想說你自己去,可“你”字還沒說出來,柳回笙下一句就來了:
“我不會開車。”
氣得趙與又抓了一下頭發。
盤問其他3個情人的過程頗為順利,大致情況跟謝嘉類似,對郭崇安愛得深沉,知道死訊後茶不思飯不想。
問完已是晚上10點多,二人在路邊攤吃了碗河粉。柳回笙照例把香菜全都挑了出來,放到趙與碗裏。
趙與本想發難,現在二人已經不是情侶關系了,她沒義務幫柳回笙處理不喜歡吃的配料。結果剛說出個“以後”,柳回笙就說:
“別浪費糧食。”
于是趙與又抓了一下頭發。
照這麽下去,她這頭發遲早被抓成鳥窩。
這家河粉是老字號,開了二十多年,從前讀書的時候吃過幾次,味道一直不錯。
趙與吃的速度很快。與其說吃,不如說喝。河粉吸溜進去幾乎沒嚼,一骨碌就吞了下去。導致她一整碗見底,柳回笙最上面那層都還沒吃完。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突然傳來寺廟誦經的音樂,柳回笙停下咀嚼的動作,問:
“哪裏在念經?”
趙與卻見怪不怪地摸出手機:“我鈴聲。”
柳回笙震驚:“你拿《大悲咒》當鈴聲?”
“不行麽?”
說着接起電話:“喂,你好。”
對面是座機,傳來的卻是秦松的聲音:
“喂,趙隊,出事兒了。”
“怎麽了?”
“謝嘉要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