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四個人

第054章 第四個人

“盛寶科, 男,25歲,碩士在讀研究生, 專業生命科學技術。高中是孔欣的同班同學。當年, 孔欣出事之後,他就轉了學,最後考上了一所二本。前兩年考上研究生, 現在還在讀,明年畢業。”

“其父親,盛豪,是翁城市前市級幹部, 1年前因貪污受賄被查, 被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判刑10年。”

晨會上, 秦松就目前獲得的線索進行了整理彙報,随後,陳豆豆把剛查到的盛寶科的資料展示到PPT上。

對此,刑偵二組的同事提出質疑:

“趙隊,我有點疑問。既然現在懷疑兇手是在為孔欣報仇, 那麽,她的家人就有很大的嫌疑, 我們為什麽不去查她的家人, 反而要查一個,或許跟這個案子沒有關系的人呢?”

柳回笙坦然回答:“根據現在的線索來看, 孔欣當年不是自殺, 而是他殺。兇手接連對李平和杜建華下手,應該是查到, 他們就是當初殺害孔欣的兇手。從複仇心理來說,沒有将他們正法,兇手不會罷休。所以,找到這幾個人,就可以裏應外合,引蛇出洞。”

“但是直接去抓兇手,不是更直接麽?能為孔欣殺人的,應該只有她的家人吧?”

“我昨天給她父母錄了口供,從她們的表現來看,我不認為他們跟這個案子有關。”

“他們也可能在騙你,口供很多時候可以作假。”

“這跟行為心理學分析有關。我錄了視頻,如果各位有時間,我可以現在解釋給你們聽。”

曾有一段時間,柳回笙不喜歡向別人解釋線索。側寫也好,微表情分析也罷,旁人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算了。她信奉着那一句“青雲當自致,何必求知音”,沉浸在自己那座高高的高塔裏面。

托趙與的福,如今,她覺得主動跟別人分享些什麽,告訴他們,她柳回笙如何得出這些線索,這種感覺,也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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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前方,投影儀播放着昨天下午做筆錄時錄制的,孔欣父母的視頻。

當時,由柳回笙詢問,陳豆豆負責錄制。回來的路上,陳豆豆曾問,孔欣父母的表情和說辭有沒有破綻。柳回笙讓她自己回去研究研究,第二天告訴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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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就是在這次晨會上。

“師傅肯定是算到今天晨會有人問,所以讓我跟他們一起聽。”

陳豆豆這麽想着,心裏又多出幾分崇拜,朝一旁的小飛眨了下眼睛,炫耀道:

“這叫神機妙算。”

畫面裏,孔欣的父母坐在桌子對面,二人分明不到50,頭發卻已經全白了。孔母沒說兩句話,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們家窮,沒錢,所有的指望都在孩子身上。要是當年沒出那檔事,我們小欣都參加工作了。要是我們多關心一下她,她也不會想不開。”

“我跟她媽媽都是工人,沒什麽能力。最大的願望就是兩個孩子健健康康的,好好讀書,以後不要像我們一樣。小欣很聽話,很乖,年年都是三好學生。周末的時候,其他同學經常到我們家來學習,就我們村考上重點大學那個趙玲,也經常來寫作業。誰知道,好不容易到高三了,她就突然......”

畫面暫停,柳回笙解釋:

“這是他們談起孔欣時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眉毛往中間收攏,出現縱向的皺紋,嘴角向下,眼睛濕潤,伴随流淚的跡象。這是典型的悲傷表情。”

繼續播放,到柳回笙詢問“最近紅河出現連環殺人案,你們有沒有了解過”。

孔父點頭:“有聽說過,我們村有個老頭經常去那邊釣魚,回來都吓死了,現在門都不敢出。”

孔母補充:“聽說手腳都綁起來了,一直在河裏頭,肉都爛了。警官,你們問這個,跟我們小欣當年的事情有什麽關系呢?”

畫面暫停,柳回笙放大二人的表情,解釋道:

“這裏,他們兩個的表情只有疑惑,以及恐懼,手很自然地放在桌上,沒有出現異常的變化,也沒有隐瞞的動作。”

這時,有人質疑:“會不會是因為你問得很平和,他們就算做了什麽,也不會表現出來。”

柳回笙猜到有人這麽說,于是把視頻拉到48分17秒。

那時,她問得是“孔欣出事之後,你們怎麽找到她的”。

到這裏,孔母已經說不出話了,孔父強忍着眼淚,說:

“當時,她都已經不見兩天了。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後來,我跟她媽媽猜,娃娃是不是有意外,想不開了,就沿着紅河邊上去找。然後,就在一塊石頭上面,找到她的鞋子......

村子裏的人都去幫忙,還有四哥他們,他是專門搞殡葬的,對紅河熟得很,套着繩子就下河去撈,下去兩次都沒找到。後來,又來了好幾個人,說是來幫忙的,一起下去,才找到小欣。

撈上來的時候,她媽媽一下子就暈過去了。我跑過去看,他們不讓我看,說小欣的屍體開始腐爛了,親生父母不能看,就裝到專門裝屍體的袋子裏送去火化......我,我......車子都沒上去,他們就拖着跑了......娃娃的最後一面,我都沒看到......”

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幾度哽咽,最終掩面痛哭,嗚咽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整個會議室,好幾個稍年輕的警員帶入了情緒,雙眼濕潤。

柳回笙看似是無情的那個,并未因此動容。畢竟,昨天她就在這對夫妻面前,用一整晚的事件來消化這件事情。點擊暫停視頻,分析道:

“這裏,孔欣的母親用力閉上眼睛,臉擰到旁邊,這是一個很明顯的逃避反應,代表她不想聽到孔欣當年的事情。而她的父親,則是兩手捧着臉痛苦。這個動作,更多代表羞愧,因為他不僅沒能阻止女兒的悲劇,甚至沒能見到最後一面,沒有送她最後一程,他為此感到羞愧。”

關掉視頻,平靜地問:

“所以,大家還有疑問麽?”

刑偵二組的組員沒了聲音,紛紛搖頭,組長的經驗稍微多一些,指出可疑之處:

“我在蓊城這麽久,也沒聽說過,子女死後,屍體不能被父母看到這個說法。會不會,是有人從中作梗,不讓家屬看到屍體?”

柳回笙點頭:“沒錯。我們之前給他們的班主任錄口供,也是說,等他趕到的時候,屍體已經送去火化了。”

正是這一點,讓柳回笙确定,孔欣并非自殺。

趙與在筆記本上點了兩下:“還落下一個細節。”

柳回笙動了動眉梢,故意問:“哪裏?”

趙與說:“孔欣的父親提到,除了村子裏來幫忙的,當時突然多了好幾個人來幫忙找屍體。試問誰有那麽大的權力,突然叫來那麽多幫手,繞過一切程序把屍體秘密火化?”

柳回笙沒有接話,因為在分析口供視頻之前,她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這時,陳豆豆恍然“哦”了一聲,趕緊把ppt調到前面,講盛寶科的那一頁,大呼:

“盛寶科!他父親以前很有地位,很可能只手遮天!”

“噢——”

衆人恍然大悟,頭腦風暴随即而來:

“他之前被查,就是貪污受賄,孔欣這件事他很可能參與了。”

“而且盛寶科也是9班的,孔欣出事之後馬上就轉了學,很可能,孔欣自殺跟他有關系。”

“現在看很可能都不是自殺。不然為什麽要費盡心機提前火化,還不讓家屬看到屍體?這分明是逃避驗屍。”

“就是,雖然是前幾年的案子,但正常自殺的案子,警方都會先排除是不是有他殺的可能。除非沒辦法驗屍,提取不到線索,只能認自殺。”

“這也太喪盡天良了吧!如果真是姓盛這孫子幹的,就是殺人抛屍,然後他老子出來幫他善後!”

線索串成一個說得通的邏輯之後,壓在心底那口正義之火燃成燎原之勢,燒紅半邊天。

趙與看了眼腕表,時間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朗聲道:

“大家安靜一下。現在線索理得差不多了,按照之前的分組,我安排一下工作:

一組:進一步搜查盛寶科的資料,質詢當年的真相。

二組:查一下盛寶科的父親在哪個看守所,查問當年的真相。

三組:繼續追查葛莉行蹤,一有消息,先帶回警局。

四組:按照9班名單,繼續找當年有關事件的人物做口供,重點關注跟孔欣關系親密的人。如果兇手是為孔欣報仇,那麽,一定有人認識他。

五組:搜查孔欣的社會關系,尤其是關系親密的人。

我知道,大家對孔欣的遭遇很同情。但我要提醒一點,現在真相未明,當年的事情沒有定論,請大家不要輕舉妄動。我們現在偵查的,是紅河連環殺人案,兇手可能還會動手,所以,我們的首要目的,是保證人證安全,在此基礎上,追查兇手。”

所有人得到自己的任務,鬥志昂揚地便散了會。

柳回笙被分到了第五組,同樣,趙與身為整個專案組的組長,也在第五組。

趁柳回笙去上洗手間的工夫,陳豆豆在趙與面前感嘆:

“真好,又是跟着你們倆,都是老熟人,做事方便多了!趙隊,你是不是也覺得,跟師傅一起做事,效率特別高。”

“不單是這樣。”趙與說。

“還有什麽?別告訴我,你喜歡師傅,所以每次都跟她排一組,想暗度陳倉?”

如果不是破案,而是大學生的小組作業,趙與的确會這麽做。但,破案在趙與心裏是神聖的,她這麽分組,首要考慮的,不是這個人她是否喜歡,而是,她是否有用。

“小陳,我跟你說過很多次,細節。”

陳豆豆一凜:“什麽細節?”

她又漏掉什麽了?擔心之餘更多是害怕。以前自己一個人,多沒用都沒關系。現在跟着柳回笙,要是沒用,丢的可是師傅的人。

趙與解釋:“剛才的口供,孔欣的父母說,他們最大的願望,是‘兩個孩子’健健康康,好好讀書。”

陳豆豆愣了一下:“你,你是說......”

大腦的電路接通了另一組電線,電燈若隐若現。嗒,嗒,嗒......身後傳來腳步,是從走廊盡頭走來的柳回笙。

感冒讓她的聲音略微沙啞,雙眼蒙上一層疲憊,而疲憊之下,是刀片印上寒冰的清澈,比鏡子還要清晰:

“孔欣有個妹妹,是醫科大學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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