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複合(二)

第074章 複合(二)

朝西的落地窗被夕陽拉扯出一道斜光, 天邊不知何時燒紅一片雲團,陽光燙得彤紅,地上的影子在滿地紅光中鋪開, 似地獄打開了油鍋的枷鎖, 兩個靈魂攜手逃亡,站在一灘緋紅的鐵鏽水之上惺惺相惜。

趙與捧着柳回笙的手,如捧着一件傳世的聖物。

“疼麽?”

被抽了一耳光的趙與, 問動手的柳回笙疼不疼。

柳回笙沒有說話。被一個高出10公分的人近在咫尺地罩着感覺并不好受,無形的壓迫感加上趙與自身的嚴肅,頭頂便似籠了一層黑色的幕布。

想抽手,用力抽出來, 甚至指根已經鼓起細骨, 奈何被握住手腕, 用力抽了兩次都沒能成功。猛地把頭擰到一旁, 臉孔朝向夕陽,萬丈霞光墨水般在臉上鋪開,濕潤的眼眸如水晶倒映出鮮紅晚霞,殷紅的唇抿起宛如雨中收束花瓣的虞美人。

趙與凝望着這一幕名畫,靈魂仿佛被吸了進去, 良久良久,垂眸, 目光落上手裏捧着的脆弱緋紅的掌心, 彎腰,低頭, 虔誠地吻了上去。地上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冗長, 時隔多年,信徒再一次吻上了她信奉的神明。

嘴唇觸碰到掌心的瞬間, 柳回笙戰栗了一下,強硬着沒動,抿緊的嘴唇松了一分,待酥麻的感覺從腫痛的皮膚消失,轉回頭,看向趙與。

她仍低着頭,刻意避開柳回笙的眼神,似乎看着她的眼睛,接下來的話就沒辦法說出口了。

柳回笙沒說話,她也不說,只是這次似乎決意要做什麽,深呼吸了一下,擡手,從衣領裏拉出項鏈的鏈子,扯出一直藏在胸前的吊墜。

那是一個很醜的墜子。

形狀歪歪扭扭,外形像水滴,表面卻又有一些坑坑窪窪的勾畫的痕跡,像小孩扔到一旁不要的橡皮泥。

柳回笙當年選修陶藝課的期末作品,據說,捏的是趙與。

“你送我的東西,我一直留着。”

低沉的嗓音道出多年以來的深情。

一向精明的趙與,那天偏偏笨拙又鈍澀。興許是這些年的情感經歷幾乎為零,又興許是柳回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把控她弱點的人。

咬了下口腔內側,接着說:

“分開這些年,我每天告訴自己,要忘記你,去愛別人,去開始新的生活,可是我做不到。你不知道,你重新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多開心。前段時間,你問我,我們當年為什麽分手,我說我忘了。不是真的忘了,而是,過去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阿笙,我想跟你重新開始。”

盯着地板上被夕陽照出的一粒灰塵,呼吸就像這粒灰塵一樣,看似大路平坦光芒萬丈,實際被壓在地皮表層,步步為營。

柳回笙沒有說話,趙與便咬着腮幫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

“之前,我安慰方卿,跟她說,兩個相愛的人,因為一些原因錯過,可以重頭再來。說的不僅僅是她,還是我自己。......可是,我不知道你對我怎麽想。我怕我再次向前,跟你在一起之後,你很快就厭倦我。我不會讀心,也不會分析微表情,我......不知道你重新回來,對我的感情,是對當初有點遺憾,還是,真的喜歡。我怕再失去你一次,就會徹底失去你......”

一滴露水從葉片尖端滑落,砸中平放的古琴的琴弦。

噔!

琴弦撥動的悅耳聲與水滴迸濺的清脆融為一體,須臾間,一條飛魚躍出湖面,魚尾擺動,劃出一道蜿蜒彩虹,水簾從中間向兩側拉開,輕身一躍,飛入落英缤紛的異世界。

許久許久,靜谧被一聲輕笑打破。

“呵......”

柳回笙飛快用手擦去臉頰上的淚痕,朝窗外看了一眼,目光重新落上始終不敢擡頭的趙與身上,問道:

“這話先前怎麽不說?”

都說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可丈量貴賤的,不過是願不願意等。

趙與深知自己的局促,抿唇:“我有時候,容易說不出話。”

柳回笙追問:“什麽時候?”

“在你面前,被你盯着的時候。”

“先前在歐陽老師家,我沒盯着你。”

“你是沒盯着我,你直接抱我了。”趙與低聲抗議,嘗試解釋,“跟......以前一樣。”

以前,兩個人吵架的時候,趙與也是經常着急得說不出話。為此,柳回笙沒少跟她生氣,說問題出現的時候,每次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嘗試溝通。

這毛病柳回笙知道。但,許久沒犯,她以為趙與全然克服了。

“趙與,八年了,你就沒有長大麽?”柳回笙埋怨,但臉上已經沒有怨,也沒有氣了。

趙與陷入沉默,手抓着褲腿的布料撚了好幾下。一時間,思緒混沌,胸口的迷雲一團堵着一團,嘗試伸手去揮,卻怎麽也揮不開。看不清前方的路,回頭,來時的小徑也被封鎖,進退兩難。

但她總要說的,比起在一起後分開此生兩寬,眼睜睜失去喜歡的人從未在一起的痛苦更讓她難以接受。

于是,喉嚨打開,用低沉卻清晰的音色問:

“沒有長大的趙與,你還喜歡麽?”

巨型美洲獅靠近草原上伸懶腰的梅花豹,用頭嘗試着蹭弄對方的脖子,企圖引起對方的注意。

透明的漂流瓶在水波的助力下搖搖晃晃地漂向遠方,白色的浪花濺起清涼的河水,鯉魚在河流中追随瓶子,陽光折射而下,在魚鳍落下金黃的色澤。

漂流瓶要去什麽地方,鯉魚也不知道。但她覺着,這樣任性自由地往前走着,沿途看看風景,似乎也是世界上頂級浪漫的事。

纖細的手擡起,拇指落上緋紅的臉頰上的紅印,柳回笙問:

“疼不疼?”

趙與本想嘴硬說不疼。但擡起眼簾,落進那雙揉碎了星辰的眸子,聲音立即軟了下去:

“疼的。”

柳回笙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卻沒有道歉的念頭,踮腳,彌補10厘米的身高差在紅印輕輕落下一吻:

“現在呢?”

趙與的眼珠動了一下,不知怎的就委屈起來,悶悶說:“還是疼。”

柳回笙的目光缱绻,落到挂着血珠的嘴唇——這是她剛剛咬的。

啓唇,輕柔地吮吸那裏的唇肉,口腔溢滿血腥,舌尖安撫地在傷口舔舐一下,酥麻感立即順着嘴唇傳遍全身。

嘴唇沒有分開。趙與閉上眼睛,潛意識朝她的方向偏頭,順着身體的本能追尋柔軟的嘴唇。

無聲的親吻在血腥中加深,逐漸,腥味被體香掩蓋,彼此熟悉的契合度在那一刻被推向高峰,吮吻的力度在換氣間不斷加重,摟上腰肢的手驟然用力,扣着脊椎将人按近。

“唔......”

脊椎的手越發用力,柳回笙發覺她的失控,手往身後探去,數摸上這人的手肘,再順着小臂往下摸索,勁瘦的薄肌鼓起流暢的線條,手背鼓起一根根嶙峋細骨,橫亘的青筋突突地跳動。

她滿意趙與的變化,于是握着極力忍耐到幾乎痙攣的手,引領着繞到身前,放到胸前衣領的前襟。

趙與的理智在柳回笙身上一點作用也沒有。好不容易忍着躁動,以免柳回笙誤會,自己是個只會在她身上索取情.欲的泰迪。手就被引領着放到了她的前襟,即便沒有用力,掌心之下也傳來女性特有的綿軟肌膚的觸感,心跳在須臾間加速,未待她再一次隐忍,耳邊就傳來震撼的兩個字——

“解開。”

柳回笙命令她。

噔!

緊繃的絲弦斷裂,劇烈搖晃的啤酒瓶撞開瓶口,酒液帶着泡沫蹿上半空,嘉年華的彩帶從炮筒裏噴薄而出,狂歡掀到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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