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指尖

第50章 指尖

手中柔軟相牽, 她們朦胧的目光相互對視,眸內只澄澈倒映着彼此。

扶懷玉顫了顫眼睫,心也跟着顫動了一分。

“小瑜想聽什麽?”

鐘瑜低下頭,摩挲着她的手, “我想聽, 你真正的想法。”

“我聽見了很多你所講出的, 但還有很多你沒有說出的,那些我也想聽。”

你說現實的我們不處于一個年齡層面, 不适合, 那你真實的內心又是怎樣想的呢?

她問道,“玉姐姐, 拒絕我這件事,為什麽會讓你感到那麽難過?”

扶懷玉微啓唇,“我.......”

僅是出口一個音節,便沒了後語。

那天拒絕小瑜之後,她獨自走回家難過崩潰的場面還歷歷在目——為什麽會這麽難過, 扶懷玉心底很清楚。

因為她在舍不得。

分明留戀在一起的時光, 卻又狠着心将對方推開。使得那些為了推開她而說出的話, 最後還是紮回了自己身上。

可她沒辦法跟鐘瑜說這些。

将這些說出,無非就是為這份分離平添一分遺憾。

鐘瑜說道, “是因為你在乎我, 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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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懷玉更說不出話來了, 默了許久,輕阖上眸,“小瑜,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她沒有反駁,鐘瑜愈漸大膽了起來, “有的。”

如果玉姐姐也喜歡她,她一定會找到磨合這些問題的辦法,打破所有的顧慮。

“你說你會害怕未來的未知,倘若我說我能做到......”

鐘瑜說着說着擡起眼時,唇中的話語便止住了。

因為眼前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閉合着眸子,呼吸平緩。

睡...着了嗎?

鐘瑜沒再說下去,所有話語原封不動地返回咽喉。

說來也是,玉姐姐現在還生病虛弱着,她怎麽能一下跟她說這麽多話?

現在的她,一定很累了。

鐘瑜收回了趁機溢出來的情緒,起身來幫她把手放回被窩,遮蓋好每一處被角。

“玉姐姐,做個好夢。”

飄渺的氣音帶着祝願浮過。

鐘瑜做好一切,拿着空了的玻璃水杯,關閉床頭燈,出去了。

房門緊閉,一絲光縫隐入黑暗。

室內回歸于沉寂的無聲,床上的人兒輕輕打開雙眼,眼裏黯神且落寞。

“......”

鐘瑜這夜沒有走。

如她所說的,她想要等扶懷玉身體好全了再走。第二日她留了下來,早餐以及中午飯都是她所做的。

扶懷玉想插手,卻被鐘瑜以病號的理由按下了。

鐘瑜在飯後叮囑扶懷玉吃藥,随時探量體溫,詢問她是否有不舒服。

好在經過昨天的一天的折騰,今天除了喉嚨還有些疼外,基本好全了。

傍晚的時候,外面正在下小雨,天色很暗,繁密的烏雲疊上一層夜晚的顏色,變得更加沉悶可怖。

晚餐之餘,鐘瑜給扶懷玉炖了一碗冰糖雪梨湯,讓她喝下去喉嚨會稍微好受一點。

梨湯很香甜,炖得火候也把握的很好。

端上桌時,扶懷玉見鐘瑜只煮了她的一份,便又拿了一碗來分開,“你也喝些吧。光是你一個人在忙活,太辛苦了。”

即使鐘瑜說不用,扶懷玉還是把梨湯分成了兩碗。

她們一起坐在飯桌前喝,兩人都很安靜,直到鐘瑜問,“好喝嗎?”

扶懷玉回道,“好喝,很香甜。”

鐘瑜頓了頓舀湯匙的手,“我以後,還給你做好不好?”

扶懷玉只是朝她無奈笑笑,目光又低了下去,繼續喝梨湯。

沒敢回她的話。

喝湯的途中,房門敲響,鐘瑜先放下碗勺去開門。

門外是許藍藍一張可愛的小臉。

“诶!小瑜!”

鐘瑜也笑着跟她打招呼。

許藍藍往裏面望了眼,笑眯眯道,“你們和好了呀?”

鐘瑜稍是疑惑地眨了眨眼,一時沒懂這個詞的具體含義。

“怎麽了?”扶懷玉聽見門口的動靜,走了過來,站在鐘瑜身後。

許藍藍看見她倆站在一起就笑得開心,擺擺手,“沒事懷玉姐,我就是好久沒看見小瑜了,來串門看兩眼。”

她向着鐘瑜道,“夢苑的人都很想你呢,有空過來玩呀,小隐都跟我叨叨了好久讓我催你來玩。”

“好好,我知道啦。”

鐘瑜朝她笑着開了玩笑,“就這麽挂念我呀。”

“那可不,都想死你了。”許藍藍俏皮地朝她抛了個媚眼,說着就要走。

“我沒什麽事,閑着無聊就随便來串個門,不打擾你們啦,拜拜!”

突然來了,就這麽突然又走了。

藍藍這一舉動有點奇怪。就好像,只是來看她們是不是還住在一起的一樣。

她們沒有太在意,回到室內。

這些日子在持續的陰雨天氣之下,溫度慢慢降低,體感有些冷。

外面刮起了大風,狂風如同湧動的潮水一般席卷而來,浩大到吞沒包裹整個城市。

樹枝被迫壓彎了脊梁,呼嘯的聲音引動不安。天際邊有了閃電的跡象,天空時不時亮如白晝。

今夜應該會是場大雨。

鐘瑜待在窗邊,看着夜景心想。

“小瑜,你看一下窗戶有沒有關,晚些要下雨了。”

“關好了玉姐姐。”

她們的交流一如往常,也是一如往常地止于朋友之間。

到了睡點,她們各回了房間。

鐘瑜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在想接下來該怎樣。

夜晚的思緒總會更加發散,無邊。

玉姐姐,究竟喜歡她嗎?

鐘瑜回想她們一直以來的相處。

關心,照顧,還有溢出的一點親近和暧昧。

她們的關系很好,玉姐姐也對她很好。

可是分明已經很好很好,可她們之間還是如同隔了一層保護膜。

以前的鐘瑜覺得自己在慢慢走入扶懷玉的內心,但現在她覺得,自己似乎沒有完完全全地走進去過。

她知道扶懷玉的內心是如何,扶懷玉也曾給她看過真實內心的一部分。

但她沒有走進去。

此刻,天空突如一陣刺耳的雷聲打破了寂靜。

震耳欲聾,伴随着悶悶的餘音,如同野獸的低吼。

鐘瑜飄飛的思緒瞬間消散。

窗簾的縫隙閃出白光,又是第二道悶沉的雷聲。這下鐘瑜已經徹底沒了睡意,掀開被子起了身,拉開一半窗簾,站在窗邊看天。

刺眼的閃電與墨色的夜空反差強烈,極晃人眼。雨随着暴雷聲的響起開始迅猛落下,在狂風的借力下更具強烈。

果然如同前兆一樣,是場很大的雨。

鐘瑜開始想起了扶懷玉。

玉姐姐提過,她的父母喪生在一場雷雨中,自那之後,她頻頻害怕暴雨天。

此時的雷聲滾滾,不知道玉姐姐會不會害怕。

震心的雷聲還在繼續,鐘瑜思尋了許久,回到床上,拿起了自己的枕頭。

“......”

另一邊的房間內,扶懷玉緊閉合着雙眼,眉間随之緊皺起來。

她朝着最裏面那一方向側睡,面朝被窩埋下去,手捂放在耳朵上,可還是抵不住雷音。

一半的意識都被恐懼吞噬,房間裏好像有無數噩夢幻化成的夢魇将她纏繞。

額間泛着的冷汗。

驀然轟隆一聲傳來,她的身子也跟着稍顫了一下。

“玉姐姐。”

一句喚聲在雷聲之後傳來,扶懷玉睜開了眼,霎那間區分了噩夢與現實。

剛剛的不安,原來是夢。

夢中是雷雨天,原來是因為現實中在打雷嗎,也難免夢中的恐懼感會那麽清晰。

扶懷玉坐起身,撫摸着心口,短暫地緩解好後走去開門。

“玉姐姐,外面打了好大聲的雷。”

鐘瑜穿着睡衣站在門外,身前抱着自己的枕頭,亮眼睛透出的神色有些膽怯,抿抿唇道,“我有些怕。”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一起睡嗎。扶懷玉啓啓唇,略顯遲疑。

“小瑜是怕雷嗎?”

“嗯,怕。”鐘瑜點頭。

扶懷玉扶在門上的手指收了收,像是心中糾結着什麽,但她最後還是側讓開一步。

“進來吧。”

“謝謝玉姐姐。”鐘瑜時刻觀察着她的面色,雙手抱着枕頭走了進去。

不久,她們二人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

這幾日連續降溫,但到了夜晚還是會有些濕熱,還需開着空調。

她們安穩地平躺于床面,蓋着同一層棉被,兩人之間隔着一人的距離,使得中間的被子稍稍凹下去。

外面的雷聲還在繼續,閃電的光穿過窗戶,打在窗簾尾端下的地板上。

房間與外面的濕氣和雨腥味相隔開,卻沒有隔開雷。

鐘瑜對雷聲不太敏感,也不太害怕。

只是。

她微側頭,朝着扶懷玉那邊看去。

只是,玉姐姐好像在害怕。

鐘瑜無法透過昏暗的光線看清她此刻的神情,只能看清大致的面部輪廓。但鐘瑜似乎隐隐察覺到,她在隐忍着。

巨大的雷聲在此刻砰然響起,仿若下一刻就要震碎玻璃。扶懷玉貌似縮了縮。

鐘瑜放在被窩裏的手在下一時伸出,放在她的小臂上。

能明顯感受到她肌肉的緊繃。

原來她看似是安然無恙平躺着的,實則身子截然相反地僵硬。

扶懷玉愕然睜眼,往鐘瑜的方向看來。

“小瑜......?”

“玉姐姐,你要抱抱我嗎?”鐘瑜移了過去,消掉兩人相隔的距離。

懷抱主動獻上來,用身體的溫暖環住了她。

“你好像在害怕。”

那一天晚上也是,扶懷玉難過極致的時候,她也是說了句你抱抱我吧,然後遞上了自己的懷抱。

此刻她們身子再次相挨,比起上回不一樣的是,這次是藏在溫熱的被窩之中。

更進了一分,也更暧昧了一分。

熱意在室內氤氲盤旋。

現下的旖旎,和心跳的聲音早已掩蓋過了雷音。

情意的泥沼越陷越深。

扶懷玉下意識想靠近,緊擁住這道溫暖的依靠,腦海裏的理智卻在硬生生拉扯着她,告訴她遠離。

兩番推拉之下,心也跟着反複撕扯。

扶懷玉放在她身上的手逐漸收緊,“小瑜,別這樣,我怕我......”

鐘瑜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玉姐姐,你在怕什麽?”

我怕我會陷進去,再也出不來了。

扶懷玉心底回完,感性的那一面占過理智,她摟緊了鐘瑜。

“我很害怕擁有。”

她埋于鐘瑜的肩下,“擁有再失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如同像分別一樣,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分開就越慘痛。擁有得越多,失去得也會更多、更疼。”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不要再給我這些溫暖了,我真的......”

“真的很害怕。”

鐘瑜撫摸着她的臉頰,“那就不要分別了,一直在一起,一直陷于溫暖。不分別,就不會痛苦。”

“不是所有故事的結局都是分別和失去。”

扶懷玉:“可是這樣,真的做得到?真的會有永遠嗎?”

鐘瑜:“做得到的,玉姐姐。”

一成不變,直至生命的盡頭。

真的可能存在嗎?

真的還存在不會變的事物?

扶懷玉不知道。

又是一陣雷聲霹來,扶懷玉再度一閉眼,放在鐘瑜腰間的手收緊起來。鐘瑜察覺到後,拿過她的手,放在兩人之間,包裹般地捂住。

“你相信我,好不好。”

這一句話,或許指得是,你相信我所說的,不是所有故事的結局都是分別。

也或許,指得是兩人之間。

就像是在說,你相信我,我們可以永遠的。

這個好與不好,扶懷玉沒有給回複。

是在逃避。

“我們先睡吧。”鐘瑜看出來了,沒有追問下去,繼續摟着她的身子,給予足夠的安心,“不着急回答。”

“晚安。”

彼此纏繞的體香混入了吐息之間。她們感受着彼此呼吸的節奏,任由沉穩暖心的熱意傳入內心。

今晚的她們互遞溫暖,在大雨中同眠。

......

清晨,暴雨停息。

昨夜的狂嘯恍如一夢,萬物又重歸寧靜的模樣。

地面變化成了深色,多出坑坑窪窪的積水灘。天空的大雨停了,樹葉間的小雨還未停,時不時掉落着積攢的水滴。

早晨惬意寧靜,昨晚一夜無夢。

扶懷玉睜開了眼。

這次不是熟悉的天花板,也不是房間的一角。而是吊帶睡裙,和肩膀處露出的雪白肌膚......

自己正摟緊着對方,陷入對方懷裏汲取溫軟。

是久違的安心,和安全感。

昨夜也是這麽多年以來,唯一安穩度過的雷夜。

這些天來心底所做的建設都顯得不堪一擊。

僅是一個擁抱,好不容易斬斷的線便又重新相黏在一起。并且愈加緊連,愈加深陷。

先前為了分開,做了這麽多努力。

可這些努力都是這麽不懈一擊。

以至她開始有了懷疑。

之前所做出的選擇,是否真的是對的。

扶懷玉撫摸着眼前女孩的面龐,将發絲別到耳旁,靜看了良久,片刻後握拿起她的手,輕輕吻下去,落于她的指間。

落下唇瓣的那刻,也像吻住了朝思夜想的溫柔。

漸漸松離,扶懷玉放下了她的手,離開被窩,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

等到她離去許久,早早醒來但裝睡着的鐘瑜才睜開了眼,一抹紅從耳尖蔓延到了耳根。

手指......

鐘瑜面頰熱得恍惚,顫顫地看着方才溫軟停留之處。

玉姐姐......

親了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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