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 4 章

“叫什麽名呢?”

雲紗問。

小丫頭跪在地上,咬着幹燥的唇,聲若蚊蚋:“回…回夫人的話,進了府還沒取名字。”

雲紗忙給人拉起來:“站着說吧,你以前的名呢?”

“娘在時叫我丫頭,爹叫我賠錢貨。”

“你娘不在了?”

“娘死了,爹就把我賣了。”小丫頭低着頭,怯生生的。

雲紗微怔了下,湧出一陣不适感。

她來這裏來得猝不及防,小丫頭這話響在她耳邊,算是第一次驚醒她,這已不是她熟悉的那個時代了。

她道:“以前名不好,那重取個名吧,你願意叫什麽?”

“我……我不識字,請夫人賜個名字吧。”

她說着又要跪。

雲紗及時伸手托住她:“怎麽動不動就要跪?”

“奴婢進府時,府上媽媽教過我們幾天,說跟主子回話,跪着總沒錯。”

“你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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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歲了。”

雲紗忍不住瞧了她幾眼,看起來才七八歲模樣,大概是營養不足了。

“那就叫春草吧。”她道。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生命力頑強,也算個好寓意。

春草歡喜着要跪,在雲紗的眼神下站住了。

“謝夫人賜名!”

雲紗笑道:“稱呼改改,別叫我夫人,這府上有夫人呢,省得給你我惹麻煩,你跟她們一樣,就叫我姑娘吧。”

“是。”

府上的人以為雲紗搬進了偏院算是遭了難,大約早晚會被休出府。

畢竟明明是個正經娶回來的少夫人,卻不受待見,府上丫頭連聲少夫人也不稀罕喊,皆以姑娘相稱。

但這些話不入雲紗的耳。

這偏院雖說條件遠不如她住了一晚上的那個院子,睡覺的地方總是有的,不耽誤她休息。

且遠離這群古人,她一時還少些心理壓力。

翌日,她起了大早,站在房門口,眼底有些淤青。

春草天不亮就起了,比她還早,正在院子灑掃。

“姑娘。”她拿着笤帚,慌忙行禮。

雲紗瞧着她,打了個哈欠問:“春草,你昨晚睡得好嗎?”

“奴婢睡得挺好的。”

雲紗不信,走過去仔細瞧了瞧她,又拉着她的胳膊查看了番。

笑道:“被蚊子咬了這些包,還說睡得好?”

春草見她這樣和善近人,一時也忘了那些規矩,撓了撓手臂:“姑娘是因為蚊子沒睡好,才起這麽早嗎?”

“是啊。”

雲紗撩開衣袖,多了好些紅點點,“我與你同病相憐呢。”

不行,這事得解決了才行。

整宿聽着蚊子叫,實在折磨人。

她想了想,道:“你可認識這府上管家的人?問問能不能拿兩個紗帳過來。”

春草小聲說:“我去找孫媽媽。”

孫媽媽就是那日黑着臉領她過來的婆子,她并不是這府上管事的人,但她只認得她一個。

這府上的人慣會拜高踩低,春草去了連人都沒見到,下房只有兩個今日不當值的婆子在睡覺,聽見她敲門,開了門就是一通沒好氣的罵罵咧咧。

“小賤蹄子哪來的,大清早的就吵人睡覺,信不信明兒就找人牙子發買了你!”

春草像只受了驚的兔子,紅了眼不敢說話。

周媽媽揪着她的耳朵喝問:“你哪個院裏的?”

春草疼得掉眼淚,忙抓住她手腕,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雲紗住的那個院子太偏僻,連個院名都沒有,府上也不準稱少夫人。

于是她便哭着道:“是姑娘,是姑娘……”

“哪個姑娘?這府裏何時有姑娘了?”周媽媽冷笑,“大姑娘都出閣三四年了,你還跟我這兒胡扯,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春草疼得直哭,好容易婆子撒開了手,她的臉已被掐得紅紅的,吓得噗通跪在地上,抖若篩糠。

“是昨日進門的姑娘……”

周媽媽頓住。

她想起來了,是來沖喜的那位。

不過這喜事來得着急,府上連紅綢都沒挂,唯有公子的院裏布置了下,所以她差點忘了這事。

聽說公子一醒她就被夫人趕到偏院去了,并不是什麽正經主兒。

她放了心,捏着繡了紋樣的袖口,輕笑一聲。

“我當是哪位姑娘呢…她叫你來的?”

春草頭也不敢擡,啜泣道:“姑娘晚上被蚊子咬得睡不好,叫我來問問有沒有紗帳。”

“紗帳?紗帳有啊,外面鋪子裏多的是紗,且叫她自己織去呢。”

“我倒不會織,你教我嗎?”

雲紗提着沾了清晨露水的裙擺,跨進了院子。

春草一見她來,立刻委屈縮到她身後小聲哭。

“姑娘……”

周媽媽一見雲紗,愣了愣,回過神來笑道:“喲,姑娘這話說笑了。”

雲紗認真道:“我沒跟你說笑,我真不會織,也确實被蚊子咬,如果你這裏沒有的話,那我等會兒去找楊夫人問問吧。”

她說着話的時候眼神格外真摯。

這讓周媽媽反而哽住了,原先準備好的陰陽怪氣的話竟忘了吐出來。

“有的,有的,這就叫人給姑娘拿。”

羅媽媽披了件外衣就推門出來,臉上挂着客氣的笑。

“姑娘也不用同我們做下人的為難,實在是你住的地兒太偏,我們一時照顧不到,你且回去,一會兒就讓人給送過去。”

雲紗點頭,拉着春草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忽然轉身,伸出兩根手指。

“要兩頂。”

人走了,周媽媽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色不愉。

“夫人買來沖喜的,還真當自己是少夫人了?跟我們神氣什麽?”

她不滿看向羅媽媽。

“你也是,你這會兒跟她拿好,還指望着以後巴結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蠢的,她要真鬧到夫人那兒,你能讨得了好?”

羅媽媽緊了緊輕薄的外衣,初夏大清早的,還有些涼。

她轉身回房:“她在府裏一日,只要夫人沒發話,那也不是咱們随便踩臉的,何況……”

她站在門口輕嘆:“到底也算個可憐人吶。”

雲紗若聽了這話,大約也認同。

她也覺得自己怪可憐的。

在現代時,雖要為了論文焦頭爛額,幾乎住在實驗室裏,可相比這裏,簡直就是天堂。

春草跟着她回到偏院,正要跪下請罪,雲紗忽然指着院內兩側:“你看這地兒怎麽樣?”

春草一愣,一時忘了動作。

“啊?”

雲紗環顧了眼,雖是偏院,院子卻大,推開院門是一條青石板鋪陳的小路,直到主屋與兩間堂屋,三間小屋以回廊相連。

其餘地方因無人打理,長了些雜草,估計十天半月才有人進來簡單清理下。

如今已入了夏,草長得快,已沒過腳腕了。

怪不得蚊子這樣多。

不過她倒是有些興奮起來,望着已經懸在天上的太陽。

太陽雖不高,卻因院子位置不好,已照進院內小半了。

雲紗估摸着日照時間短不了,這樣的地方人住得熱,植物卻住得好。

她沖春草笑道:“日照十分充足,咱們可以試試。”

春草愣了愣:“試什麽?”

“鋤草,種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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