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 11 章

“我要一直待在這裏?”

雲紗不确定地又問了一遍。

楊夫人道:“我想我說清楚了。”

救命……

雲紗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她說:“可我不是大夫,照顧人也不是很擅長,留在這裏有什麽用呢?”

“我不管你有什麽用,你就得留在這裏,你上次不是勸羽兒喝藥了嗎?這回一樣,我也不管你用什麽方法,總之,你以為你是憑什麽嫁到我們楊家來的呢?”楊夫人冷笑一聲,“憑你這個大字不識,又在外面丢人現眼的小庶女嗎?”

怎麽還帶人身攻擊的呢。

雲紗嘆了口氣。

“行,但我能不能提要求?”

初月忍不住道:“夫人心慈,你可別得寸進尺……”

楊夫人擡手:“讓她說。”

雲紗望着外面嘩嘩大雨。

“我來時跟春草說很快就回去,煩請派人去稻香院告知她一聲。”

原來就這點要求,初月神色緩和,當即應道:“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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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說完。”

“……”

雲紗忽然問:“楊夫人,您知道良州一畝良田大約多少錢嗎?”

楊夫人奇怪地觑了她一眼。

“具體不清楚,總不低于十兩銀子吧。”

十兩銀子,她三個多月的月錢,除去平日花銷,還不知存多久才能買一畝。

這樣算的話,現在還不能離開楊家,離開了真就沒法生活了,畢竟不是她原先生活的世界了。

除非存夠錢。

有錢在哪裏都好過一些。

“還有問題嗎?”楊夫人問。

“如果楊…公子醒了,也願意吃藥,我能得到賞錢嗎?”

初月眉頭一皺,便想打斷她,被楊夫人制止了。

“你要多少?”

“五…五十兩?”雲紗試探。

楊夫人:“沒問題。”

雲紗:“……行。”

哦豁,要少了。

楊夫人愛子如命的話,再加五十兩說不定都願意給。

她忘不了楊文給李大夫擡手就送了三錠黃金的那一幕。

這些錢大約會成為她未來獨立成活的本錢。

她可半點沒想留在楊府做什麽少夫人,以楊家人的态度,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雲家她也回不去,回去了必定是被逼着二次嫁人。

以她兩世的記憶分析,她在雲家沒有地位,也沒有價值。

所以即便想也知道未來舉步維艱,那麽只能從現在開始未雨綢缪。

傍晚的時候,雨小了下來,轉成了淅淅瀝瀝之勢。

墨竹表情複雜地給她送來了晚膳,比她在偏院時豐富多了,有葷有素,但她還是想吃春草做的飯,至少自在一些。

屋內點起了燭火,有些悶熱,只有裏屋沒點。

雲紗翻了火折子,準備自己去點,被墨竹攔住。

“姑娘留在這裏,便要懂這裏的規矩,公子不喜裏屋點燈。”

雲紗垂眸望着手裏的火折子,将之塞到墨竹手裏。

“那給你吧。”

不點也好,點了還熱呢。

她掀了簾子進裏屋,将緊閉的窗戶推開。

外面一股濕冷的潮氣撲面而來,在屋裏絲絲縷縷地轉了一圈,帶走了些悶熱。

墨竹又趕着進來,着急去關窗。

“公子體弱,吹風會着涼的……真不知為何夫人偏要讓你來照顧公子。”

雲紗鉗住她關窗的手腕:“既然楊夫人說讓我照顧他,你就別操心了,他若病重了,也是怪我,你出去打些水來,我要洗臉。”

“你——”墨竹眼一瞪。

怎麽倒指使起她來了?又不是這府上的主子。

雲紗與她對視,扛住她的眼神,卻叫她沒了底氣,略含氣性地出去了。

沒多久,就有其他的丫鬟送了水去淨房,她洗漱了才出來。

楊夫人讓她照顧病人,她自然不能去睡覺,何況這裏也沒有她卧榻之所。

她便倚靠着腳榻坐下來,讓意識進入實驗室,打理了一番她的“花花草草”。

原本順利的話,她明日就能在院子裏移植了,可如今……

她睜開眼。

墨竹端了藥進來,輕輕放在小桌上。

“等藥涼一會兒再喂,若有情況及時喊我,李大夫他們如今就住在府上呢。”她放低了聲音。

雲紗“嗯”了聲,墨竹看了她好幾下,還是沒說什麽出去了。

屋內悶熱逐漸散去,她起身将窗戶關小了點。

發現雨停了。

被燈籠晃着的廊下,聚集着成群結隊的小蚊蟲。

雲紗想了想,将楊白羽床上的紗帳放了下來,又替他換了退熱的帕子。

他不知何時睜眼看她,黑曜石般的眼像深淵。

“醒了?”雲紗問,“難受嗎?哪兒不舒服?”

楊白羽并不說話,又重新閉上眼,不知是否睡過去。

雲紗輕拍了他下。

“醒了就暫時別睡了,吃點東西,聽她們說你從昨天開始一直沒怎麽進食,吃進去都吐了,肚子肯定是餓的,越餓只會越困,身體營養不足的話,病也難好啊。”

楊白羽好似沒聽見,只是微微瑟縮了下。

雲紗皺眉,提起薄被蓋得上了些。

“你是冷嗎?我去讓她們叫大夫來。”

“別去。”楊白羽忽然出聲。

喑啞無力,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倔強。

雲紗步子一頓:“好,那就先不去了。”

她在床邊坐下來,一只蚊子落在她手臂上,被她啪得一聲超度了。

“霍,好多血,什麽時候吸的啊。”

“還是你好啊,有紗帳,我卻要在這裏陪你喂一晚上蚊子。”她無奈。

“誰叫你來的?”

“除了你娘,還能有誰?”

“你可以回去。”

“我不能回去,我收了錢的,收了錢就要辦事。”

雲紗想起那五十兩,心裏就熱起來。

“見錢眼開。”楊白羽語氣刻薄。

“什麽?!你說我見錢眼開?!”

雲紗拿捏着誇張的語氣,誇張的表情,又在下一秒轉成笑容,“嘿,還真給你說着了。”

她用手撐大自己的眼,笑道:“五十兩呢,眼睛瞪的大不大?”

楊白羽:“……”

他此刻該說什麽。

雲紗放下手問道:“你餓不餓?”

“不吃。”

不吃,不是不餓。

懂了。

她端起藥碗,楊白羽冷冷瞧她:“不喝。”

她笑了下:“我知道,但味太苦了,我放外面去,免得熏着你。”

楊白羽微怔。

他從小喝藥長大,怎麽可能會熏着,分明就是她怕自己熏着。

于是他道:“就放在這裏。”

放在這裏?

雲紗道:“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為了五十兩。

“我娘讓你做什麽”

“讓我等你醒了,勸你喝藥,讓你吃飯。”

“做夢。”

雲紗笑了聲,他這語氣和叛逆少年沒什麽區別。

“你笑什麽”

“你就這麽不願喝藥啊”

“你懂什麽。”楊白羽側躺着,鴉羽般的睫毛遮着黑眸,“懶得解釋。”

雲紗搖頭晃腦地笑:“子非我,安知我不知”

楊白羽擡眼看她,等她繼續說。

雲紗“啪”一聲又拍死了一只蚊子,瞅了他一眼:“你床這麽大,我能上去待一會兒嗎?”

蚊子太多了,快打不過來了。

“不行。”

“小氣。”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我沒說要碰你啊。”雲紗挑眉。

“離我太近也不行。”

“OK。”雲紗比了個手勢,在房內走來走去,外間燭光照進來,她的影子來回扯動,像晾在風中的被單。

“別亂動。”楊白羽道。

雲紗腳步一頓,咧着不屑的嘴角站到他床前,讓自己的影子如黑紗一樣裹在他身上。

“那我活該被蚊子咬呗”

光源被擋了,逆着光楊白羽看不清她的眼神。

“誰叫你見錢……唯利是圖。”

得,還換個成語罵她。

雲紗敷衍着:“啊對對對……”

然後三步并作兩步快速掀開紗帳坐到了床尾,脫掉鞋子盤膝坐下,将紗帳掖好,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十分流暢。

楊白羽反應過來,咬牙:“你幹嘛!”

雲紗厚着臉皮:“躲蚊子啊。”

她調整了姿勢,并膝坐着,托腮看向他笑:“你在床頭,我在床尾,我可離你十萬八千裏遠呢。”

“哪有女子往男子床上鑽,不知羞恥。”

“這話說的,我們現在不是名義上的夫妻嗎?就算是同床共枕說出去也不違法吧?”

“誰跟你是夫妻?”少年蒼白的臉似乎因氣惱暈了一絲紅。

“可是我們有婚契啊。”

雲紗托着臉,心平氣和,“你也別委屈,按道理我才是委屈的那個,好端端一大姑娘突然就被迫嫁人了,你知道我在嫁給你之前,還差點上吊死了嗎?”

楊白羽不語,顯然他并不知道。

雲紗說:“我那會兒有心上人,所以不想嫁人,但是我爹不疼娘不愛的,據說你們家花了兩千兩給我家兩個姨娘,我就被塞上花轎,送到這裏來了。”

“你以死相逼怎麽還是進了楊家?”楊白羽壓着聲音輕哼了聲,“顯然你說得并不全是真話。”

“哦,這個是因為……”

雲紗組織了下語言,“因為我不是真的想死,活就好好活着嘛,這天下每個人不都在努力的活,譬如我,也譬如你。”

楊白羽垂眸,骨節分明的手指下意識用力抓緊了被子的一角。

不該譬如他。

他并不想活。

可所有人都不如他所願,他們只是在逼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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