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 16 章
雲紗拉完勾将手指抽離。
楊白羽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方才的溫熱還留有餘溫。
有些……特殊的感覺。
“嘿,發什麽呆呢?”
雲紗晃了晃感冒藥,袋裝包裝碰撞發出沙沙的聲音。
“看這個。”
“這是什麽?”
雲紗本來想說,忽然狡黠笑道:“你認識上面的字嗎?”
楊白羽盯着看,黑色的眸子十分專注。
半晌,他擰起好看的眉梢。
“很奇怪的字體。”
他伸手摸了摸盒子光滑的表面:“有些像紙,但又不像,其上字也不似墨水印上去的。”
“嗯哼~”雲紗發出一聲得意的哼聲,“獨門秘方。”
她當着楊白羽的面打開盒子,取出一包沖劑,搖了搖,裏面是顆粒撞擊的聲音。
“是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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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藥,感冒藥……風寒藥。”
雲紗遞到他手裏:“再摸摸這個,材質更特殊。”
楊白羽撚搓了下,表面光滑反光,似綢緞,但防水的感覺,說不出來是什麽材質,總之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雖不出門,可家中富裕,不但飽讀詩書,更是見過不少好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見。
短短時間,面前的這個女孩給他看的,竟都是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他不由十分新奇。
“這是什麽?”
“塑料。”
“塑料?”楊白羽檢索着記憶,“未曾聽過。”
雲紗得意揚眉:“沒聽說過就對了,所以才是秘密啊。”
她歪着頭沖他一笑。
“怎麽樣,這個秘密不虧吧?”
“……不過如此。”他淡淡道。
但眸中的光澤出賣了他。
雲紗嗤笑:“傲嬌什麽。”
她又将感冒沖劑重新塞入盒中,解釋道:“這個是專治風寒的,藥性非常溫和,最重要的是,不苦,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
對這種奇奇怪怪的包裝和材質,他的語氣充滿着不信。
“好吧。”
雲紗點頭,有幾分可惜,不過也在其意料之中。
“那留着,下次你要再感染風寒了,你來找我,雖然也不能說完全不苦,但絕對比李大夫的藥味道好很多。”
“當然,如果你不信,那就算了。”
她擡着手,用拇指掐着小指,“我也就提個小小的建議而已。”
“我餓了。”楊白羽看着她,烏黑的眼映着滿湖的碧色。
“那我讓墨竹送你回去?”
楊白羽眸色一沉,冷着臉撇過去。
“哦。”
欸?
雲紗怔了,忽然笑了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生氣啦?”
“沒有。”
楊白羽面無表情,聲音卻持續結冰,“現在就讓墨竹送我回去。”
“我拒絕,今天這頓飯我必須請你吃。”
雲紗繞到他身後,将感冒藥放在他腿上,“幫忙拿一下,沒手了。”
“你幹嘛?”他別扭的要命。
“我替你推輪椅啊,楊大公子,您就賞臉大駕光臨寒舍一次吧!”
雲紗輕笑着,笑意似清晨的薄霧,被風吹開。
楊白羽哼了聲:“不去,送我回扶光院。”
雲紗半倚在輪椅靠背上,俯身笑了下,笑意婉轉,溫熱的氣息盤旋在他耳邊,吹出一片紅暈。
“欸呀,求求你啦~”
“……推穩點。”
“好的,大少爺。”
她推了輪椅在石舫上轉了個向,墨竹一直觀察着這邊,見狀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欲言又止。
雲紗朝她笑着揮手:“墨竹,你先回去吧!今天你們家小公子的午飯我請了。”
楊白羽小聲“切”了下。
“剛還大少爺,這會兒就小公子了。”
不過雲紗沒聽到。
墨竹走近了些,站在大太陽下,整個人好似鍍了層金。
“雲姑娘,這是要帶公子去哪兒?”
“去我的住處。”
“可是……”
“閉嘴。”楊白羽冷冷道,“啰嗦。”
墨竹一怔,微微垂首。
雲紗皺了皺眉,迳直朝她跑了過去,拉着她走到樹蔭下。
“別放在心上,他什麽性子你應該比我清楚,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這裏離稻香院很近,吃了午飯我就送他回來,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
墨竹低聲道:“罷了,公子是嫌棄我們這樣的笨丫頭,還是不去礙眼了,煩請姑娘照顧好公子吧,我這就回了。”
“欸——”
雲紗餘下的話還留在嘴邊,但見墨竹已轉身走了。
她只好穿過太陽跑回來,一來一回,又不禁出了好些汗。
“太熱了吧。”她扇了扇風。
楊白羽擡了擡眸。
“誰叫你多管閑事,那不過是個丫鬟而已。”
雲紗看了他幾眼,也沒說什麽。
心道時代的鴻溝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跨越的。
這會兒好不容易把小狗哄好了,還是不招惹他了。
“你等我一下。”
她越過他身邊,往荷花池邊跑去。
“你又做什麽?”楊白羽問。
“采兩個荷葉遮太陽。”
雲紗的聲音從他身後荷花池傳來。
他抓住輪椅扶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見,借力扭着頭,卻看不見雲紗。
她處在他的視野盲區。
他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閉上眼,盡量讓自己不去想某些事情。
悶熱的空氣将他裹挾着,他額上卻出了冷汗,仿佛置身數九寒冬,那徹骨的寒冷讓他忍不住這樣的日子裏也打起了冷戰。
“楊白羽。”少女獨有的甜美嗓音一下将他從某種狀态裏拉了出來。
他擡頭望她,她背着陽光站着,影子落在他身上。
刺眼的光在繞過她之後,似乎變得柔和起來。
她眨着眼,似乎在用眼神詢問着他的狀況。
“你怎麽了?臉色怎麽一下子變得很差?”
雲紗欲擡手,又放了回去,取出一方帕子給他,“別中暑了吧。”
“我沒事。”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正常,剛才的事對他來說,說出去很丢人。
她左手拿着兩支大荷葉,将其中一支荷葉遞到他面前。
“給,等會兒遮陽,雖然離稻香院不遠,但也要走一會兒。”
楊白羽猶豫了下才接着,荷葉根莖上的小刺摩擦着他的手掌。
雲紗将自己手中的荷葉掐去了葉柄,倒過來蓋在頭上,然後走到他身後,推着輪椅出了石舫。
一步入烈日中便覺得悶熱難當,雲紗盡量加快了速度,卻不忘跟他閑聊。
“你有什麽忌口的嗎?我和春草平日吃的菜都做的特別簡單,肯定比不上你家大廚房做的那些,色香味俱全什麽的。”
“随便。”
“那完蛋了,我不會做‘随便’這道菜啊,不過我吃過一款叫随便的雪糕,味道很不錯。”
雲紗提起便禁不住嘴饞,惋惜道,“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雪糕又是什麽?”
“雪糕就是冰棒啊。”
“……那冰棒是?”
“冰棒就是雪糕啊。”
“……”楊白羽咬牙切齒。
雲紗笑了幾聲:“開玩笑的,以後有機會看能不能複原出來吧,若能做出來,第一個請你吃。”
“……”
“你怎麽不說話?”
“我不信。”
“不信什麽?不信我能做出來,還是不信我第一個請你吃?”
“都不信。”
“不信拉倒。”
推着楊白羽進了稻香院的門,他略顯詫異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兩側土明顯被翻過,有些秧苗蔫耷在地上,還有些已經種了下去。
雲紗驚呼一聲。
“遭了!把苗忘了!欸呀!”
她放開輪椅趕緊跑了進去,頭上的荷葉随着她跑動掉在了地上,她又折返撿了,順手扔進了屋內。
然後将那些秧苗抱到了廊下,又趕緊去廚房舀了水灑在上面降溫保濕。
她用剩餘的水沖了下手上的灰塵,将楊白羽的輪椅推到廊下。
屋內有門檻,她沒法推進去。
楊白羽問:“你這種的什麽花?”
“不是花,是菜。”
他頓了頓:“難道我們家連菜也買不起了麽?還需要自己種了吃。”
“純天然,無公害。”雲紗眨眼笑,“千金難買我樂意。”
她将春草從廚房叫出來,春草一見楊白羽,當即驚了驚。
“姑娘……”
“這是楊白羽。”
春草緊張,着急忙慌地給他跪下磕頭。
“奴婢見過公子。”
“欸——快起來!”
雲紗反應過來将她拉起來,“別管這個,他就是來蹭飯的,咱們去屋裏把小桌子凳子搬出來,今兒午飯就在廊下吃。”
春草瞪大眼睛:“……公子要和我們一起嗎?”
“對啊。”
雲紗笑道,看向楊白羽,“不然他來幹嘛?”
“可、可是……”春草緊張地語無倫次,手足無措,也不敢看他。
“別緊張,他很平易近人的,就跟我一樣。”
楊白羽微冷的眸子掀了掀:“?”
平易近人這個詞他第一次聽見別人放在他身上。
雲紗拉着春草去屋內搬了桌子凳子出來,又讓她去廚房了,免得她在楊白羽面前十分不自在。
春草逃也似的去了。
“姑娘,飯快好了……我去看看!”
雲紗坐在桌邊,手托着臉。
“欸,楊白羽,你可不要小瞧我院裏種的菜,你一定沒吃過。”
楊白羽聞言與她對視,眸色頗有些高傲。
“春熙樓是良州最大的酒樓,什麽菜品都有。”
“我知道。”
雲紗不甘示弱地對視回去,也學着他那高傲的樣子,輕哼道,“但這個你就是沒吃過,你們全家都沒吃過。”
欸,這句話怎麽聽起來像罵人呢?
她換了個說法,卻是誇大了範圍:“全天下人都沒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