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第 40 章
“你不要胡說八道,你……”
雲紗剛要反駁又被另一男子打斷,那男人看起來年輕一些,大約四十歲左右,下巴上長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三角眼,看起來很不好惹。
他旁邊站着的是個年輕男子,看起來很年輕,二十來歲,與這男人有些相似,大約是他的兒子。
“你少在這裏叽叽歪歪的,要麽趕緊把地契交給我姐夫,要麽跟我們去衙門評評理!”
譚富高聲道,“你們這些有錢人慣會欺負我麽這些沒錢沒勢的,現在連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的田産都要故意侵占,簡直沒有良心!”
“我沒……”
“你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譚氏又一次打斷她,冷笑,“哪有誰家的小娘子年紀輕輕的為了一個丫頭抛頭露面的啊?真是笑死人了,怕不是被夫家趕出來了身上一文錢也沒有吧?哦!我明白了,一定是這樣,要不然怎麽不見你家出來個男人?要你個丫頭片子出來頂事?難道你家男人都死光啦?”
春草将紙錢袋子往地上一扔,猛地沖出去用力一推,譚氏猝不及防,一個沒站穩便被狠狠推倒在地,摔了個屁股墩兒。
“閉嘴閉嘴閉嘴!叫你說我們家姑娘!”她氣極了。
“哎喲——”
譚氏面露痛楚,“我的腰啊。”
其他人愣了下,反應過來。
“姐!”譚富和兒子一左一右立刻把譚氏扶了起來。
那王大貴則是一把按住春草,将她的雙手背在身後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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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道:“死丫頭,一點規矩都沒有了!長輩都敢打!”
春草吃痛地叫了聲。
雲紗驚了驚,也立刻将手裏東西放下,企圖去掰開王大貴的手,但譚富的兒子在姑姑教唆下把她攔住了。
譚氏怒氣沖沖:“別讓她動!春草這丫頭是二貴的女兒,怎麽說也輪不到外人來管,天大地大還能大過父母嗎?二貴沒了就由我們來管!好好教教這死丫頭尊重長輩的規矩!”
雲紗氣得要命,但她不會罵人是真的,她只會跟講道理的人分辨鬥嘴,卻不會撒潑吵架。
此刻怒氣一沖,她腦子裏剩下的那點道理也全變空白了。
“放開春草!快放開!”
她大喊着,卻被譚明一把抓住胳膊。
莊稼人向來不缺力氣,他又是個青壯小夥,力氣更大。
雲紗只覺得他那雙手就像老虎鉗似的,死死扣在她胳膊上,她一點氣力也使不出來。
春草紅着眼哭喊:“別碰我們家姑娘!你們這群壞人!……姑娘別管我,姑娘別管我了!”
譚氏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小賤貨!剛剛還推我!”
春草叫了聲,被打懵了,臉上出現了一個十分明顯的巴掌印,一片通紅。
“春草!”雲紗眼發紅。
譚氏叫道:“小明,快搜搜她身,地契一定在她身上呢!裏正肯定偷偷把地契給她了!”
譚明點頭,看向雲紗的眼神有些奇怪的欲念。
雲紗心頭一緊。
他把雲紗的兩只手腕用一只大手抓住,另一只手就要去摸雲紗的腰間。
雲紗感到無比惡心,擡腳狠狠朝他裆部踢了一腳。
“別碰我!”
一股劇痛襲來,譚明吃痛叫起來,手上的力氣松了松。
雲紗趁機掙脫開來,抓起地上一把土朝他臉上扔了過去,然後轉身就跑,盤好的青絲散落下來。
這舉動卻惹惱了譚明,許是她那一腳沒踢到關鍵處,或者不夠重。
他幾個步子一跨,就抓到了雲紗的頭發。
用力往後一扯,雲紗頭被帶的被迫往後一仰,緊接着就被他一只手扣住了後脖頸。
他的手寬大粗糙,且很用力,箍住雲紗纖細的脖子,手指圈了一圈直接按在了她的喉嚨處。
力道之下,她喉嚨又癢又痛,卻咳不出來,同時也感到窒息。
“姑娘!姑娘!”
春草哭喊着,用力掙紮,卻被王大貴死死按在地上,撲騰了一身的土。
“你們幹什麽?快放手!”
一個少年沖了出來,抓住譚明的胳膊,怒聲道,“這裏又不是你們成潭村!”
是王辰樂。
譚明正要踢他,裏正帶着一群人匆匆趕到。
“還敢動手!快去報官!”
“報官?報什麽官!”
譚氏尖聲,“我們可什麽也沒幹!”
這麽多人跑過來,譚明心裏發楚,立刻甩開王辰樂,且松開了雲紗。
雲紗失力地跌在地上,被顧氏趕緊跑過來接住。
春草也掙紮逃開,跑過來扶着雲紗。
“姑娘對不起!……”她哭得顫抖。
雲紗擺了擺手,艱難地咳了幾聲,眼淚控制不住地從眼角滑下來。
被抓住頭發掐住脖子的那一刻她是有些恐懼的,但現在更難受的是喉嚨處火辣辣的疼痛感。
顧氏罵道:“草你娘的!跑到我們小王村來撒野!還有沒有王法了?嘴上跟我男人說着要去官衙好好分辨,轉頭卻偷偷跑到墳頭來截人下黑手!良心被狗吃了啊?”
王辰樂道:“就是!幸好被我看見了!”
他家有一畦菜地離這裏不算遠,澆水的時候正好遙遙見到春草和雲紗過來,再一擡頭,又看見她們被一群人攔了下來,他就趕緊去叫裏正去了。
樂樂嬸臉色一變,把自己兒子拉到身邊,小聲責備。
“就你事多!”
裏正怒道:“王大貴,你們又不是我們村的人,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關于地契房契一事我已經跟你們說的很清楚了,王二貴死之前是有遺書的,這些東西都屬于春草,春草現在是雲娘子的丫頭,她也有契書,若春草願意跟你們生活……”
還沒說完春草就大聲道:“我不願意!”
裏正擡手按了按,繼續道:“若春草願意跟你們生活,那你們也要準備錢先去找雲娘子把春草贖出來,但你們現在這樣做,不就是明搶嗎?按照我朝律法,哼,搶劫可是要坐牢的,何況你們還敢動手打人!”
“哪裏打人了?哪裏打人了?”
譚氏的聲音又拔高了幾個度,“我倒是被這死丫頭一把推在地上,差點沒把腰摔斷了!報官?我都還沒報官呢!哎喲,疼死我了。”
王大貴道:“沒錯,我婆娘被春草一把推在地上,這樣沒規矩,眼裏沒長輩,我身為她大伯,難道還不能管了嗎?”
顧氏起身指着他們反唇相譏:“呸!真不要臉,她們就兩個小姑娘,你們幾個大男人,還能讓春草動得了手?張大你們的眼看看,春草爹娘的墳可就在後頭呢!今天中元,他們就站在墳頭看你們欺負他女兒!你就不怕他晚上來把你帶走!”
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迷信的。
今天又的确是個特殊的日子,若是往四周一瞧,開闊的田野間,已處處有煙霧燃起,那是有的人家早早開始祭祀的痕跡。
不知何時起了風,雲被風吹着遮了太陽。
方才還是刺眼的陽光,好似轉瞬就陰了下來,為這日子更是平添了幾分詭谲氣息。
王大貴下意識回頭往王二貴新修的墳頭處瞧了眼,譚氏也不再大聲說話了,臉色有些忌諱。
她罵罵咧咧了聲,叫人聽不清說得是什麽。
王大貴道:“少說這些唬人,這既然是我弟弟的遺産,就不能交給外人來管,今天我們也要趕回去祭祖去,過幾日我就去衙門遞訴狀,我看這良州到底有沒有王法。”
裏正氣道:“你最好去,別說空話,來這裏吓唬人,真當我們小王村泥捏的啊?”
王大貴陰沉着臉瞪了衆人幾眼,帶着譚氏等人匆匆穿過田間走了。
雲紗被春草攙扶着站在一旁,喉嚨還是有些火辣辣的,不知是不是譚明太用力的緣故,她總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再加上天氣熱,這大太陽一照,竟有些頭昏眼花的。
春草哭成個淚人兒,一直跟她道歉。
雲紗定住神,盡力忍住喉間的不适感。
“我……”
她一開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比方才啞了不少。
“我沒事,回去喝點水就好了。”她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顧氏氣憤道:“雲娘子,你別急,他們說去告衙門那就讓他們告好了,這本來也是你占理。”
雲紗忙給她和裏正等人道了謝,提醒春草:“時辰不早了,趕緊把那些紙錢給你爹娘燒了吧。”
春草擡起袖子抹了抹眼淚,點頭撿起地上的袋子,跪到墳前去了。
裏正道:“他們走了應該也不會再來了,時辰确實不早了,你和春草祭拜完就早些回去,別等晚了城門關了回不去。”
雲紗忙答應着。
顧氏又問了幾聲:“沒事吧?可有傷在哪裏?”
雲紗抿嘴扯了個笑,只是搖頭。
顧氏又罵了幾句王大貴一群人,才和裏正回去了,他們也要準備祭祀的事。
他們走了,其他零星幾位看熱鬧的村民便也散了。
王辰樂甩開娘親的手,先是跑到雲紗面前低頭道了個歉,說他應該腳程更快點,不然就能阻止她們被欺負了。
然後又跑去春草面前跟春草道了個歉。
春草連忙跟他道謝,兩個人在春草娘墳前歉來謝去,互相彎腰行禮。
樂樂嬸有些看不下去,喊道:“樂樂,田裏水還沒澆完吶,等會兒家裏也要擺飯了,你趕緊跟我回去。”
王辰樂這才有些不情不願地走了。
人一下散了,雲紗緩緩呼了口氣,彎腰尋到方才掉落的發簪,撿起來重新将頭發挽起,同春草一起在墳前燒着紙錢。
春草低着頭,眼淚啪嗒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