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第 41 章

“沒事,春草,地契和房契還在我這裏,他們沒有搶走,咱不委屈。”

雲紗聲音略有些沙啞地安慰她。

春草抽泣:“我是為姑娘委屈,又讨厭我自己沒用,要不是為了我,姑娘何必遭這一趟罪。”

她的眼淚落下來,被火焰蒸發了。

火焰的高溫炙烤着,二人的汗水都順着額頭流淌下來,已有些分不清淚水和汗水。

雲紗放低了聲音:“你不是說我像你姐姐嗎?姐姐為了妹妹做這些是應該的。”

她從袋子裏取出幾個小碗小酒杯,在春草娘墳前擺好,又将早些準備好的點心放了上去,倒了一點酒在酒杯裏。

然後整理了下裙子,同春草并排跪了下來,朝墓碑磕了三個頭。

“春草娘親,雖然我從未與您見過面,但春草與我有緣,既跟我在一起生活,那我一定拿她當妹妹好生對待,請您放心。”

春草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跟着她一起磕頭。

等二人回到村口,車夫見到她們時大吃了一驚。

原本體面的兩個姑娘,這會兒都灰頭土臉,發髻散亂的模樣,尤其是春草,左邊臉還紅腫了起來。

雲紗也不知如何解釋,只能苦笑着說兩人不小心跌了一跤。

車夫也不好多問,驅着馬車回了楊府。

雲紗與春草從後門進時,小餘剛要打招呼,也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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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娘子,你們怎麽?”

雲紗擺了擺手,剛要開口,又覺得喉嚨處撕裂的疼,只能盡量降低聲音。

“沒事。”

她們快步回了稻香院,好在小院離後門很近。

雲紗回到院裏第一件事便是用毛巾浸了井水,先給春草冷敷,然後倒了杯水喝,因為人不在,也就沒有燒熱水。

冷水滑過火辣辣的喉嚨,雲紗覺得稍微緩解了下些。

太陽已經落山了,餘熱逐漸褪去。

她換了衣服走到廊下,覺得有些不對勁,快步走到西紅柿架子處,片刻後瞪大了眼,心跳幾乎漏拍。

所有的西紅柿……都沒了!包括即将成熟的幾個和完全青色的未成熟果。

只剩下很小的,和開着花還沒有結果的還在。

她剛剛和春草回來時因為着急,所以沒有注意,這會兒才發現。

誰……采了她的西紅柿?!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着,盡力平複着情緒。

她出門的時候一向是不關院門的,因為關與不關根本沒有什麽所謂,這是在別人家裏,別人若想進,其實來去自由。

她湧起一股憤怒和無力感,還有些憋屈。

“啊,你回來了?你這是去哪兒了?一天都不在。”

蜜合提着裙擺快步進了院門。

雲紗望向她,蜜合剛要說話卻話語一滞。

她瞧着她發紅的眼眶,忙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雲紗深吸口氣,指了指番茄架。

蜜合一下就明白了,上面結的果子全沒了。

她立刻解釋:“正要跟你說這個呢,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下午的時候那個梁二公子意外瞧見了你院裏的這果子,就采了去問夫人,夫人說沒見過,大約不是府裏的東西,梁二公子說就是在府裏采的,然後說京城最大的酒樓——嵊樓,有一道名菜就是這種果子做的,聽說是域外傳進來的,只獨家供應。”

“這話叫我們老爺和梁老爺都聽見了,一起過來看,老爺和梁老爺都說沒錯,就是嵊樓那道名菜所用的菜,然後就問梁二公子是哪裏采的,梁二公子就說是這裏,夫人身邊的初月姐姐一聽就明白了,說是你的院子,應該就是你種的,但你人不在,他們都不知你去哪兒了,初月姐姐知道我和你關系好,就來問我,可我也不知道,只能來你這裏瞧了幾回了,可巧見你這會兒回來了。”

雲紗啞着嗓子問:“為什麽……都采了?”

有些還沒熟。

蜜合皺着眉:“我也不知道,我都沒見到他們采,這些還是初月姐姐告訴我的,我就知道你會生氣,他們都沒告訴你,就動了你的東西。但我還是想要提醒你一句,這事老爺夫人都蠻重視的,你也知我們楊家和梁家都在京城開着酒樓,難免與嵊樓有競争關系,所以你千萬不要當着他們面鬧起來,那樣對你沒什麽好處。”

雲紗閉了閉眼,她現在的确很難受。

身體與心理雙重難受。

喉嚨火辣辣的,頭皮也有些隐隐作痛,再加上不告而取了她的番茄,她現在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糟糕的心情。

她的目光轉了轉,落在辣椒上。

好在辣椒還沒有結果,沒有遭了毒手。

蜜合撫着她肩膀。

“你狀态很不好,是不是出門熱到了?晚飯用了嗎?”

雲紗搖頭。

蜜合道:“正好,你随我去扶光院用吧,今日不是中元嗎?老爺夫人和梁老爺晚上去春熙樓擺宴了,那個讨人厭的梁二公子也去了,府裏只有小公子在,他昨日與今日也不知怎麽,雖好好吃飯,可一句話都不說,瞧着也不太對,你就算替我幫個忙,略陪一下他,可以嗎?”

雲紗嘆了口氣。

輕點了下頭。

蜜合道:“我喊春草一起,她就與我和墨竹姐姐一起吃。”

才喊了一聲,春草就趕緊跑出來。

蜜合被她紅腫的臉驚道:“這是怎麽了?”

春草被她這麽一問,又有些委屈,眼裏立刻閃着淚花,不知從何說起。

蜜合忙拉着她手,仔細瞧着她臉。

“正好,祁大夫今日過來替公子施針,叫她給你一并瞧瞧吧。”

春草哽咽道:“……給姑娘瞧瞧吧,我沒事。”

蜜合訝道:“姑娘怎麽了?”

她才注意到雲紗一直沒怎麽說話,唯一說了句嗓子還啞得怕人。

雲紗摸了摸喉嚨,苦笑了聲。

是應該看看大夫,否則說不定一覺起來短暫失聲就完蛋了。

進了扶光院後,春草跟着蜜合去了。

墨竹走過來對雲紗道:“你院裏那事我也知道了,你別着急,等明日看看老爺夫人他們怎麽說,你之前不是一直說缺錢嗎?不如好好想想,把你院裏那個菜賣給他們。”

不等雲紗說話,她忙道:“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尤其別讓初月姐姐知道,否則她肯定要說我胳膊肘往外拐了。”

雲紗彎了下嘴角,有些暖心。

之前那些憤怒消散了些。

墨竹道:“你先去屋裏,等會兒叫人把晚膳給你送過去,要不了多久小祁大夫就來了,施針這事你也知道,于公子而言不是一件易事,大約公子就是因為這個這兩日都不高興,你若可以,勸慰勸慰吧。”

雲紗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站在裏屋那道屏風後,她有些腳步遲疑。

上次她與楊白羽算是不歡而散,因為她沒法給他他想要的答案。

如今經歷了今日的事,她反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住在楊府的小院子裏,那麽在院裏種什麽都會被理所應當地視為楊家的財産,所以他們取之完全不需要經過她的同意。

她也沒什麽底氣與他們談生意,如果做起生意,那完全無公平可言,如果在外面,至少還有自由。

世道雖艱難,女子也不是完全不能活。

她放輕腳步走了進去,楊白羽正在看書,聽到她來,并沒有看她。

大約從她進來開始,他就知道她來了,但他偏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雲紗喉嚨難受,也沒有主動開口說什麽。

她在窗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有些出神。

因為楊白羽要看書,所以有一盞燭火放在了他的床頭小桌上。

窗邊反而落下了一片陰影。

雲紗就在那陰影裏坐着,沉默地仿佛一尊雕像。

楊白羽賭着氣,想等她先說話,按照雲紗的性子,一定是會先說話的。

可雲紗一直沒有出聲,讓他忍不住放下書卷。

“咳——”

他弄出了點動靜。

雲紗還在想着米南村和番茄的事,沒有太注意到。

楊白羽卻皺了皺眉,将書卷故意翻出很大的聲音。

雲紗看了他一眼,見他在看書,就依然沒說什麽。

楊白羽終于忍不住。

“你為什麽不說話?”

雲紗:“……嗯?”

“……你為什麽坐那麽遠?”

雲紗有些發怔,也沒有為什麽,因為這裏剛好有個凳子而已。

她起身坐在床邊的腳榻上,靠着床,有些疲倦。

楊白羽俯下床看她,墨發垂在了地上。

“雲紗,你怎麽了?”

雲紗搖了搖頭。

楊白羽追問:“你心情不好?你今日去哪兒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雲紗不說話。

小狗開始哼哼唧唧:“你還說你有什麽話都會告訴我,不會在我面前僞裝的,果然是在騙我。”

雲紗嘆了口氣,起身坐在床邊,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嗓子,疼。”

楊白羽愣住了。

“為什麽?”

雲紗還沒開口,他道:“那你先別說話。”

他朝外喊了聲,墨竹很快進來了。

他問:“祁洛川怎麽這麽慢!”

墨竹愣了愣,一般要施針的時候楊白羽都是很抗拒祁大夫來的,今日怎麽還催促起來了。

楊白羽冷喝道:“快叫人去催他!”

墨竹忙應聲去了。

楊白羽不複剛才的态度,有些小心翼翼地望着雲紗。

“……你等一會兒,讓祁洛川給你看看。”

雲紗不禁笑了下。

朝他伸出手——一顆大白兔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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