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 43 章
梁集打圓場:“哎呀,小姑娘嘛,算了算了。”
“嫁了人了還是小姑娘家?小商戶出來的女兒,怎麽連規矩都不教教。”
楊文說着無奈的嘆了口氣,對梁集道,“當時羽兒……我夫人也是一時着急,什麽法子都信了。”
梁集點頭:“我理解,父母之愛子,可生亦可死,何況病急亂投醫呢。”
雲紗聽他們聊着天,其實并不生氣,反而有些想笑。
她其實心态還不錯,如果只是言語上被別人輕飄飄說幾句,她不太會放在心上,只要不直接觸碰她的原則。
只是楊文口中的小商戶,是良州最大的糧商。
如果雲氏米行在楊家眼裏只是“小商戶”的話,那倒讓她對楊家的財富更加深了一步認知。
她站在廳堂中央,脊背挺直,慢條斯理地又問了一遍。
“請問楊老爺梁老爺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楊文臉色一下子變得更難看。
“你叫我什麽?”
梁集也有些意外,臉上略略尴尬,不過更多的是掩藏在眼底看笑話的眸色。
“楊老爺不必明知故問了,我這人比較直接,便開門見山了吧,想必二位将我叫來,是為了我院中種的番茄對嗎?”
楊文冷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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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聰明,可惜聰明沒用在正道上,既然你自己提到,那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你是從何處弄來的幼苗?又為何只種在偏院卻不告其他人知曉?”
梁集插話問了句。
“你叫它番茄?這是你自己取的名字還是賣你幼苗的人告訴你的?”
顯然他們都不認為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他們堅定地相信,這樣的事背後一定有十分複雜的邏輯,一定有人指使又或者隐藏了什麽陰謀,牽扯了什麽利益。
雲紗自然解釋不了從何處弄來的番茄幼苗。
但她,可以編。
不過編之前,她也有些氣性。
“楊老爺,您是在以什麽身份質問我呢?”
“你覺得我在以什麽樣的身份?”楊文哼了聲,臉上的肌肉跳躍了下,在極力忍耐他即将失去的耐心。
顯然他認為雲紗從進門開始的一切行為都在挑釁他。
之前分明聽說這是個大字不識也不會女紅的草包庶女,怎麽一下子變得這般精明了?難道與背後送她幼苗的人有關?
若她進門不知行禮,稱呼也十分生硬的行為可以解釋為小門小戶,不知規矩的話,那麽她現在這樣明晃晃的質問就已經在試圖将她自己擺上與他們平等的地位了。
過于荒謬。
真不知一個不過及笄之年的小姑娘到底哪來的底氣。
大約像他這樣成熟的商人總能在一瞬間想到方方面面,梁集應該也差不多,所以在雲紗問出這句話時,他們對視了一眼,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
雲紗察覺到了,但沒法看出他們在想什麽。
她真的只是在問一個簡單的問題,就好像她明明在問今天吃什麽,被問的人卻在懷疑她是否在準備一個毀滅全人類的饑荒計劃。
楊文臉色嚴肅了起來,緩聲:“既然如此,不如開誠布公,你現下是代表你背後之人在與我們交易?”
雲紗呆:“……啊?”
梁集笑道:“小姑娘,別緊張,如果真有什麽想法,不如直接說出來。”
雲紗:“……”
他們在說什麽東西?
又要她說什麽東西?
她怎麽感覺就像看電視劇中間漏了一集,所以劇情一下子接不上了。
恰巧這會兒梁程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
梁集忙道:“你來得正好,我問你,那陽璃果是你在她院子裏發現的吧?”
梁程看了眼雲紗,又移開。
“是啊。”
“有幾棵苗?”
“六棵。”
梁集與楊文交耳了下,不知說了什麽。
楊文沉聲問雲紗。
“這六棵苗都是你種活的?”
“當然了。”雲紗皺眉。
“那如果移栽的話,有多大的存活率?”
“移栽?”雲紗道,“我沒想要移栽。”
“好,就算不移栽,那你可還有幼苗?又或者種子?”
“楊老爺,你什麽意思能不能直說?”
雲紗視線掃過他們三個人,“不要打啞謎了。”
楊文道:“意思很簡單,我們打算收購你所有的陽璃果,無論是幼苗還是成株亦或者種子更好,你需要開個價,并且将種植方法一應告知,如果你做不了這個主,就讓你背後之人來。”
“背後之人?”
雲紗懵了下,下意識往後看,目光穿過門,驚訝地發現花廳對面的長廊下,墨竹正推着楊白羽的輪椅朝這邊過來。
楊白羽一直望着這邊,看見雲紗看過來,他立刻高興地擡手揮了下。
雲紗彎着眉眼笑笑,幹脆走出門,擡手也朝他示意了下,放在耳邊打了個電話。
“滴滴滴,在嗎?”
“在。”
“吃過早飯了嗎?”
“吃了。”
他的聲音随着距離縮短越來越清晰。
楊文和梁集都怔住了,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麽。
梁集回過神捋着胡子,低笑:“這小姑娘還真有點手段,能哄羽兒高興,看來你們都小看她了。”
楊文哼了聲:“你管好你兒子,別惹我兒子不高興就好,其他事你別管。”
梁集啧了聲。
“我兒子中了舉,是個大人了,我也管不了。”
楊文翻了個白眼。
梁程同樣出了門,跟雲紗站得不遠,他的視線在二人之間盤旋了下,問:“你們在幹嘛?”
奇奇怪怪的手勢,奇奇怪怪的說話方式。
雲紗當作沒聽見。
楊白羽停在門前,黑曜石般的眸子在陽光下顯得幹淨:“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我是不知道,我也不感興趣。”
梁程嗤道,“我只知道你們家改天然清池為荷塘,真是俗不可耐,不過嘛……花開的倒是不錯,你去看過嗎?”
楊白羽盯着他。
雲紗接話:“看了啊,雖不是接天蓮葉無窮碧,但也風景旖旎,都說見心見性,所以我和楊白羽眼中皆是美景,而你覺得俗不可耐那是因為你自己俗不可耐。”
說着她朝楊白羽默契地揚了揚下巴,楊白羽勾起唇角,露出得意之色。
“你才俗不可耐。”
梁程不悅,又仔細打量他們二人,“你們關系很好嗎?那怎麽你連個名分都沒有呢?”
他作出恍然的樣子,譏笑:“哦,我知道了,你這是怕自己被休出府,所以故意讨好楊白羽是吧?”
楊白羽豎眉。
“我們從來關系很好。”
“沒錯,你孤家寡人一個倒也不用嫉妒。”
雲紗蹲下來握住楊白羽略有些涼意的手,望着梁程眼神挑釁的笑,“你也不用做夢娶個多好的小娘子了,以你這種讨人厭的性格,既懦弱膽小,又不守信用,還偷雞摸狗,所以是不會有哪家的姑娘喜歡你的。”
梁集與楊文一直聽着的,聽到這裏梁集愠聲:“這小丫頭片子說什麽……”
楊文卻心情很好地攔下他。
“做什麽?孩子們之間打打鬧鬧的怎麽了?你不會一大把年紀了還要替你兒子出頭吧?怎麽?這會兒你兒子就不是舉人不是大人了?”
梁集氣得胸口憋悶,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梁程氣惱。
“你把話說清楚,我何時偷雞摸狗,何時不守信用了?你才懦弱膽小呢。”
“還有你也是。”他朝楊白羽不屑地哼了聲,“蜜蜂和蚯蚓都不敢抓的小病秧子。”
楊白羽立刻委屈地看向雲紗。
雲紗安撫地拍了拍楊白羽的手,陰陽怪氣地對梁程笑。
“喲,您怕不是光長年歲不長腦子吧?那年冬天,你和楊白羽之間的事我可全知道了,某人輸了賭約,卻不敢願賭服輸,躲了十年了,這不是懦弱膽小是什麽?不是不守信用是什麽?偷雞摸狗就更不用我說了。”
她搖頭嘆息,“多虧我們家小羽大度,欠了十年的賭債都不急着讨還,這世道真奇怪,欠錢的人反倒是大爺。”
梁程太陽穴跳了幾下。
咬牙:“你在說什麽?什麽賭債?我什麽時候欠錢了?”
“你看看,我都說了是那年冬天的事了,你卻還是想不起來,我沒說錯吧,某人光長年歲不長腦子。”
雲紗朝屋內看了眼,兩個年逾半百的中年大叔正偷偷聽着他們聊天。
她放低了聲音,冷笑:“我們小羽的腿疾若論起來到底誰是罪魁禍首,難道你心裏沒點數?若不想長輩摻和到這件事來,我們就私下好好論論,不過那個賭約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輸的人要心悅誠服地叫對方一聲‘大哥’。”
大哥?
梁程的表情變得極其精彩。
好像也許可能……當年是有那麽一回事。
可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怎麽會有人拿出來現在說?
幼不幼稚?!
太幼稚了!
“你——你們——”
他既鄙夷又氣惱,“要是這麽說的話,當年應該是我贏了吧?”
“輸不起是不是?”
雲紗挑眉,“你要跟我論輸贏,我就在這裏好好跟你論。”
梁程側眸看向楊文與梁集,二人見他看過來,立刻尴尬地咳了聲,裝作在議事的樣子。
于是梁程低聲哼道:“沒問題,有本事去荷塘石舫那邊啊,當年的事當然要在當年的地點。”
“你想在哪兒就在哪兒,什麽地點都沒用。”
雲紗站到楊白羽身後,推着他的輪椅,“走,現在就走,誰不去誰烏龜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