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溫灼瑾沒能從正門出去,還未出院子便被靖安侯帶着人攔住了。

“阿灼,好好呆在你的院子裏,現在外面情勢複雜,弄不好侯府也要牽連進去。再說,你出去又能做什麽?為父會在外面照看的,有什麽消息差人來告訴你。天氣冷,還不快扶你們小姐進去!”靖安侯溫鶴鳴對溫灼瑾說道,語氣還算溫和,但明顯比平強勢了許多。

不容溫灼瑾多說什麽,靖安侯帶來的兩個婆子便要上前動手。

心情焦灼的溫灼瑾看着這個平裏對她說話向來聲音輕柔的父親頓了頓,沒讓人扶,拉住姜嬷嬷轉身往自己院子裏去。

“這幾都莫要出門。”身後傳來溫鶴鳴的聲音,溫灼瑾未做回應。

初聽姜嬷嬷說的,溫灼瑾也慌了。

此時冷靜了不少。

舅舅的為人,是不可能貪墨的。

肯定有人陷害。

查抄到金子也不能證明什麽,畢竟昌遠伯府也算是世代勳貴,有些家底,并不靠俸祿過活。

倘若上面明察秋毫,便能查出真相,若是不能,貪墨這一項罪,到底怎麽定罪,全看那些貴人想要什麽結果。

溫灼瑾有些懷疑,這又是那長公主想出的撈銀子的法子,或者說,要排除異己的手段。

畢竟舅舅不奉玄女娘娘,和長公主不是一路的。

“哎,侯爺也不知道會不會幫襯。姑娘,要不我出去看看,有什麽信兒再回來跟你說。”姜嬷嬷對溫灼瑾說,顯然是不信任溫鶴鳴的。

“嬷嬷,現在外面下雪,你的腿腳又不好。還是我想辦法出去看吧。”溫灼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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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怎麽出去?侯爺把那兩個婆子放在院子裏看着呢。倘若昌遠伯真的出了什麽事,姑娘可如何是好?”姜嬷嬷說着越發的愁了。

溫灼瑾在侯府的地位,很大程度上都仰仗舅舅家的勢力。

當初溫灼瑾生母去世,溫灼瑾舅舅對溫鶴鳴就很不滿,溫鶴鳴對這個大舅哥在朝中本就有些畏懼,那時更是不敢吭聲,選侯府繼夫人,也要看溫灼瑾舅舅那邊的臉色,不敢娶他們不滿意的,最後擡了個身份低的妾上來做繼夫人。

一旦溫灼瑾舅家落敗,知道內情最多

的姜嬷嬷心裏的擔憂止不住的往上冒。

溫灼瑾看着姜嬷嬷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她轉身進了內室。

雖說她平裏很怕麻煩,但是來了事,卻也是不怕的,尤其是這事涉及到了舅舅他們一家。

姜嬷嬷想着安排腿腳利落的紫茸出去一趟,準備叮囑紫茸一些事情時,便看到溫灼瑾出來了。

姜嬷嬷和紫茸俱是一驚。

走出來的溫灼瑾脫去了剛才的女裝,竟是換了一身男裝。

頭發簡單的高紮只戴了個玉簪子,身穿月白圓領袍,腰間系着蹀躞帶,腳蹬烏皮靴,俨然一個俊俏小郎君。

“姑娘,你這是……”姜嬷嬷吃驚的不知道說什麽了。

“我戴上帷帽沒人認出我的,讓白檀先扮成我應付下,你們都別急,我去去就回來。”溫灼瑾邊戴帷帽邊往外走。

其他幾個小丫鬟看到溫灼瑾這個樣子,眸子裏冒出光彩。

這樣的溫灼瑾比外面的郎君還要好看。

“姑娘,我怎麽放心你出去啊,更何況,你怎麽出去,外面那兩個婆子不會讓你出去的。”姜嬷嬷拉住了溫灼瑾。

“翻牆出去。夏時,我經常翻牆出去的,紫茸知道的,嬷嬷莫要擔心了。沁芳軒的事都交給你了,可別讓父親看出來。”看姜嬷嬷擔心的樣子,溫灼瑾側身低聲對姜嬷嬷說了句,然後拍了拍姜嬷嬷,轉身到了外間的西邊窗戶口,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姜嬷嬷反應過來快步到了窗邊時,溫灼瑾已經走出去好大一截了。

姜嬷嬷還想說溫灼瑾穿的太少了,連個手爐都沒拿,凍壞了怎麽辦,只是外面有婆子守着,不好大聲說話,只能眼看着溫灼瑾走遠。

外面是一片小花園,再往前是一道牆。

姜嬷嬷眼看着平裏一貫嬌養的人,輕輕一跳,雙手扒住了牆壁最上方,緊接着,腿發力,便跳上去了,跳上去了!

這可是她眼皮子底下養大的孩子,她看着長大的,溫良恭儉讓的大家閨秀,什麽時候學會翻牆的?

溫灼瑾會翻牆這個消息,甚至比早上聽說昌遠伯府被查抄還讓她吃驚。

“這,這……小姐在昌遠伯府時表少爺帶着學會的,有好幾年了。她說嬷嬷膽子小

,讓,讓我莫要告訴嬷嬷……”姜嬷嬷叫來紫茸問話,紫茸怯怯的說。

紫茸沒敢說,溫灼瑾在舅舅家不單單學了爬牆,其他如爬樹騎馬射箭等等,表少爺會的,她一個都沒落下,年前傷的兩次都是騎馬摔的。

溫灼瑾小時候去昌遠伯府,姜嬷嬷還會跟着,後面院子裏種花種,侍弄各種香材,要留人照看,姜嬷嬷的腿腳也不利索,在昌遠伯府最是安全,姜嬷嬷便被溫灼瑾安排留在沁芳軒坐鎮。

誰曾想,她錯過了幾年,姑娘這是“長歪”了嗎?

姜嬷嬷心裏七上八下時,溫灼瑾已經出了靖安侯府。

在她翻出的牆頭下面,有個小厮正在等着。

“你怎麽來了,情況如何,快跟我說說。”溫灼瑾認出是大表哥身邊的小厮。

“少爺讓我等在這裏攔着表小姐,說這是外面爺們兒的事,表小姐別摻和。少爺已經找丞相大人去了,想必事情定有轉機。表小姐,您就回去吧。”那小厮弓腰說道。

溫灼瑾頓住。

這種時候舅舅家還有心思派人來攔她,是不想連累她。

“你別攔了,我得和表哥見一面,你去找表哥來盛豐軒見我,告訴他見不到他我不會走。”溫灼瑾沒跟那小厮多說什麽,快步往外走。

小厮沒辦法,趕忙跟上去。

盛豐軒是溫灼瑾名下的一家店鋪,做綢緞生意的。

溫灼瑾先去那裏,找到掌櫃的查賬要銀子,又派人出去其他店鋪收賬。

溫灼瑾在算賬時,大表哥武元珩來了。

“阿灼,你那麽聰明怎麽不清楚,現在這個時候最該避嫌。讓你在家,你怎麽還是出來了,趕緊回去!”原本面色疲憊的武元珩看到溫灼瑾急道。

溫灼瑾擡頭看到表哥,放下算盤,先把自己帶出來的小包裹塞給了武元珩。

“現在是用銀子的時候,你拿着去打點。我再想辦法籌些銀子來。”溫灼瑾道。

溫灼瑾繼承母親的嫁妝,名下有幾家店鋪和莊子,在侯府有月例銀子,舅舅家還經常送各種好東西給她,一向不愁吃穿。

只是研究香道上購買香材,是一筆不小的花費,雖說不缺銀子,但是手頭的現銀并不多。

在拿出來的小包裏有田莊地契和銀子,除了剛從店裏收的,還有部分是年前舅舅和舅母給她的嫁妝。

比侯府準備的都豐厚,舅母讓溫灼瑾安心拿,幾個兒子要什麽自己會掙,溫灼瑾女兒家的,嫁到榮國公府那樣的高門,自然要用嫁妝做底氣,不能讓人瞧低了。

如今舅舅家出事,溫灼瑾一股腦都拿出來了,連帶自己覺得貴重的首飾一起放在小包裹裏。

就算是真犯事了,就憑借當今長公主的斂財手段,銀子換命恐怕也是行的。

“阿灼,你的銀子你拿着。父親的事不是小事。今朝堂發生了不少事,不少官員都被用各種名目問罪,一樁造反案牽扯了幾十號人……現在都被送去刑部了。我找丞相大人,他老人家也是自身難保,若不是門生太多,德高望重,說不定也會……”武元珩道。

“都是不信玄女娘娘的官員嗎?”溫灼瑾一怔問道。

“基本上都是。之前父親還說,長公主并非是非不分的人,他這一派相比信奉玄女娘娘的一派更忠于朝廷,也能平衡各方勢力,現如今看,都是利用。朝局才剛剛穩固沒多久,便要鳥盡弓藏……”武元珩惱道。

溫灼瑾想說,讓舅舅立馬改信玄女娘娘投靠長公主。

想想舅舅的性格,又是在這個檔口,恐怕會更激進,更何況事情也并非簡單的信奉什麽導致的。

“不管怎麽說,先确保舅舅人沒事。現在這麽冷,要打點人,給舅舅送吃食和厚衣服,莫要他遭罪了。家裏的銀子都被查抄了,舅母和表弟他們總要過活。這些銀子你先拿着,你不拿的話,我現在就光明正大的去你家,還要給舅舅去喊冤。”溫灼瑾道。

“阿灼,你……行,我收下。你得答應我,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會想辦法的。”武元珩看向溫灼瑾無奈的搖了搖頭接了東西。

“好。”溫灼瑾看武元珩妥協,她也點了點頭。

“阿灼,你父親那邊和榮國公府那邊,你切莫去求人了。我去過了,被拒之門外。如今人人自危。父親的事,或許會影響到你,倘若那沈钰闕真的對不起你,我絕饒不了他。”武元珩猶豫了下還是将事情說了,提醒溫灼瑾,以免她救人心切,跑去求人,白白被落了臉。

“表哥我知道了

,如此最好,早些看清楚了,不能共患難不要也罷。”溫灼瑾說,完美的婚約對象,在大難臨頭時露出了破綻,挺好的。

溫灼瑾表現的豁達,卻是讓武元珩越發過意不去。

溫灼瑾出言又安撫幾句,問了一些更具體的消息。

武元珩還有事要辦,并未多停留,很快離開。

溫灼瑾了下賬目,聯想到武元珩說的朝堂動蕩,知道舅舅的事不小。

給武元珩的銀子肯定不夠。

溫灼瑾蹙眉為銀子發起了愁。

她能拿出的貴重東西,還有自制的合香,和一些珍藏的稀有香材。

只是北晉禁止私賣香材,熏香等。

尤其是合香,事關祭祀用的香,更是把控嚴格。

就如去天玄宮上香,線香必須是買天玄宮提供的。

香料生意都掌握在官店皇商手裏。

私自販賣懲戒非常重。

香料生意利潤很大,朝廷要将這門生意全掌握在自己手裏。

那些東西只能再賣給官店了。

林林總總花費了上萬兩銀子,再拿去賣不知道能賣多少銀子。

今出來的急,溫灼瑾并沒有帶什麽,姜嬷嬷他們還在等着,溫灼瑾等來掌櫃的收來的銀子,便戴着帷帽回侯府了。

回去溫灼瑾安撫了其餘人幾句,轉去自己的小庫房做盤點,同時拿了一些香材出來,制作合香。

合香是最值錢的,前提是遇到懂行的。

溫灼瑾試着做了幾樣有功能的,到了第三,溫灼瑾重新換了男裝,帶着自己制作好的幾樣香丸準備去一趟官店問問價錢,看能不能賣掉。

這幾外面的情況,溫灼瑾一直有關注。

武元珩也會送消息過來。

情況果然越來越不好了。

那位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跟瘋了一樣。

關押的那批人基本都定了罪,莫須有的罪名牽扯到了京中不少官員,男丁充軍流放,女子送入教坊司的不少。

雲京城中愁雲慘霧。

溫灼瑾舅舅相熟的幾家都已經判罪了,其中有溫灼瑾認識的閨閣小姐,或者已經嫁人的,被劃為賤籍送入了教坊司。

溫灼瑾舅舅那邊情況算好的,有丞相護着,加上銀子的作用,暫時沒定罪,但危險并沒有解除。

看情況,還需要更多的銀子。

不然免不了充軍流放,送教坊司受辱。

溫灼瑾把手頭有的莊子店鋪那些賣的差不多了,加上武元珩籌集的銀子,只是保證不累及舅母和幾個表兄弟,舅舅還被關着。

溫灼瑾翻牆出去,先到了官店去試賣自己做的合香。

“自制的,未經過官家流程,不管你用了什麽材料,私做的,難保無害。這幾枚香丸,最多二兩銀子。”溫灼瑾拿了東西出來後,官店的人漫不經心的說道。

溫灼瑾一哽,知道可能價錢不高,沒想到這麽便宜。

官店裏品質不如溫灼瑾這幾枚的,都要幾百兩銀子一枚。

看官店的人如此嘴臉,溫灼瑾收了手,沒繼續了,轉頭出門,圍帽下的神色恹恹的。

原來自己好香道還真是旁門左道,鬧着玩兒的。

也就寵着自己的舅舅舅母他們還幫着自己尋香材,鼓勵自己喜歡什麽就去做什麽,只要不是惡習就好。

溫鶴鳴那邊,以前不贊同,也沒敢管她。

溫灼瑾籲了口氣,忍着街市上的難聞氣味兒,四處走了走。

一隊官兵在四處巡查,溫灼瑾聞到了血腥味兒和鐵質兵器的味道。

溫灼瑾對這些官兵有些厭惡。

她戴了帷帽,想掩藏身份,不想被撞上,便刻意避開了下,走了巷道。

不曾想走了一會兒,溫灼瑾聞到了濃重的脂粉氣,擡頭看去,一雕梁畫棟,飛檐鬥拱的建築矗立在街市中,匾額上有幾個字“銷香館”。

這是雲京城有名的青樓。

在這裏恐怕聚集着用香最多的人。

溫灼瑾不覺往前走着靠近了一些,香粉氣越發濃郁。

不少劣質香,嗆人,刺鼻,混亂,沒有層次,沖到鼻端,讓人忍不住想掩住口鼻。

溫灼瑾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時,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靠近了溫灼瑾。

那身上的味道,讓溫灼瑾不自覺的退後幾步。

“公子,頭次來嗎?進來看看不妨事的,又不會吃人。”那女子嬌笑着說

,伸手便要扯溫灼瑾。

溫灼瑾趕緊甩開了袖子,想要立刻離開時,卻是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冷香。

是在天玄宮裏聞到過的那股疑似粉面羞的味道。

比在天玄宮那邊聞到的淡了很多,溫灼瑾卻是不會錯認的。

這股味道和環境格格不入。

溫灼瑾的身體一頓,便被那女子拉了進去。

“公子喜歡什麽樣的娘子?我們銷香館什麽類型都有。公子就算喜歡男子,銷香館也有……”那女子笑着說,聲音媚的很。

溫灼瑾清了清嗓子冷靜了下。

饒是她還算膽大,這種地方也是第一次來,手不覺放在了蹀躞帶上挂的匕首上。

“姐姐,這裏味道不太好聞,先帶我去雅間吧。”溫灼瑾粗着聲音說了句,将袖子抽離,給那女子塞了幾塊碎銀子。

“公子真大方,自然是可以的,您跟我來。”那女子喜笑顏開,忙應了。

溫灼瑾跟着那女子繼續往裏面走。

那股味道還在,若不是溫灼瑾鼻子靈,很難在這複雜的環境中分辨。

銷香館有很多客人,可能有之前去過天玄宮的人,沾染了味道。

隔了好幾,這種香竟然還能留存,不愧是上品香材。

來到這種地方,溫灼瑾也并沒有想着要找到源頭,先把自己的合香推銷出去再說。

大白天的,銷香館沒有晚上熱鬧,相對冷清,其中哭泣咒罵聲不絕于耳。

“莫要理會那些聲音,最近教坊司人滿為患,送到這裏的一些人,都是新人,還矯情着,整哭哭啼啼的。”那女子帶溫灼瑾往裏面去,向溫灼瑾解釋了句。

溫灼瑾蹙眉,武元珩帶來的消息只是一句話。

耳邊聽到這些凄慘的聲音,讓溫灼瑾切膚的感覺到了。

高高在上的貴人一句話,後果一般人承受不起。

那女子帶溫灼瑾上樓時,突然的一聲慘叫傳來,接着是咣當一聲,門撞擊的聲音傳來。

溫灼瑾循聲望去,卻是個小厮模樣的人捂住了流血的脖頸從一間房裏滾了出來,與此同時,之前若有若無的味道,稍微濃郁了點。

不遠處敞開的房門裏,紗簾飄着,隐約能看到一個披散着長發的女子在裏面,坐姿可稱優雅,身形纖薄,一節帶血的袖子露在外面,觸目驚心。

溫灼瑾的心裏莫名一跳。

前幾夢中看不清楚臉的女子和眼前的女子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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