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跳
心跳
窗外，幾株光禿禿的樹木，胡亂地伸展着枝杈，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塊巨大的幕布，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那是醫院特有的味道，令人窒息。
他讨厭這種味道，這讓他想起那些冰冷的儀器、痛苦的治療、無休止的等待。
他想逃離，可是，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他想起了夢核，那個由他內心深處的願望和童年經歷的場景所構成的具象化形态，可以帶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以讓他見到任何想見的人。
他想起了夢核世界，那個充滿歡聲笑語、沒有痛苦和煩惱的世界。
他想起了媽媽，那個在夢核世界裏，溫柔地抱着他、對他說“阿青，媽媽也想你”的媽媽。
“夢核先生……”他在心裏呼喚，“你在哪裏？帶我走好不好？帶我離開這裏……”
“我不想再呆在這裏了……我好痛苦……我好想媽媽……”
可是，沒有人回應。
夢核沒有出現，媽媽也沒有出現。
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忍受着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為什麽……”他喃喃自語，“為什麽連你也不要我了……”
“為什麽……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裏……”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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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滾落，打濕了枕頭，也打濕了心。
“滴答、滴答……”點滴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格外清晰。
那聲音，像催命的符，一聲一聲地催促着他，讓他快點離開這個世界。
“死了就好了……”他想，“死了就不用再受苦了……”
“死了……就能見到媽媽了……”
“死了……就一切都結束了……”
眼神漸漸變得渙散，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他感覺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地沉入黑暗的深淵。
“見青！見青！”
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在叫他，聲音很急切，也很熟悉。
“見青！你醒醒！你別吓我啊！”
是顧荃的聲音。
他努力地睜開眼睛，看到顧荃正站在他的床邊，一臉焦急地看着他，她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顧荃……”他虛弱地叫了一聲。
“你終于醒了！”顧荃的聲音裏帶着哭腔，“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吓死我了！”
“我……我怎麽了？”他問。
“你……你剛才……你的心跳……你的心跳停了……”顧荃的聲音顫抖着，“醫生說……醫生說你……你差點就……”
她沒有說下去，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一顆地滾落下來。
“對不起……”他輕聲說，“讓你擔心了……”
“傻瓜，說什麽對不起，”顧荃擦了擦眼淚，“只要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嗯……”他點點頭，心裏卻感到一陣苦澀。
他知道，顧荃是為了他好，可是他真的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
“見青，你聽我說，”顧荃握住他的手，認真地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很痛苦，但是你不能放棄，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好不好？”
“堅持……”他喃喃自語，“我還能堅持多久呢……”
“不管多久，都要堅持下去！”顧荃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你要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還有我們，還有你的朋友，還有你的家人，我們都會陪着你，一起度過這段艱難的時光的！”
“家人……”他苦笑一聲，“我還有家人嗎……”
“怎麽沒有？”顧荃說，“你的父親，他雖然做了錯事，但他還是愛你的，他心裏還是有你的。”
“愛我？”他冷笑，“如果他真的愛我，就不會這樣對我，不會這樣對媽媽……”
“見青，我知道你恨他，但是……”
“我不想聽！”他打斷了顧荃的話，“我不想再聽到關于他的任何事情！”
“好，好，我們不提他，”顧荃連忙說，“我們說點別的，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
“見青，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玩的情景嗎？”顧荃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那時候，我們多開心啊，每天無憂無慮的，什麽煩惱都沒有……”
“記得……”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那時候……真好……”
“是啊，那時候真好，”顧荃的眼中也閃爍着懷念的光芒，“所以，見青，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們還要一起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呢，好不好？”
“好……”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眼淚卻再次滑落下來。
他知道，顧荃是為了他好，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好起來。
他只知道，他現在很累，很累，他想休息，想永遠地休息。
“顧荃……”他突然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你會怎麽辦？”
顧荃的身體一震，她看着他，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痛苦。
“見青，你……你說什麽傻話呢……”她的聲音顫抖着，“你怎麽會堅持不下去呢？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可是……我真的好累……”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我感覺……我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不，你不會的！”顧荃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你一定可以的！你忘了我們曾經的約定了嗎？你說過，要陪我一起去看海，要陪我一起去旅行，要陪我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他努力地睜開眼睛，看着顧荃，“可是……我怕我……我怕我做不到了……”
“你能做到的！”顧荃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你一定能做到的！只要你相信自己，只要你不放棄，你就一定能做到的！”
“相信自己……”他喃喃自語，“我還能相信自己嗎……”
“當然能！”顧荃說，“你要相信，你是最棒的！你是最堅強的！你是最勇敢的！你一定可以戰勝病魔，一定可以重新站起來的！”
“真的嗎？”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真的！”顧荃用力地點點頭，“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嗯……”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這就對了，”顧荃笑了，眼淚卻再次滑落下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嗯，我會好起來的。”他重複了一遍，像是在給自己加油打氣，又像是在說服自己相信這個渺茫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