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搶救
搶救
醫院裏，消毒水的氣味濃烈，白色的牆壁和天花板連成一片，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塊巨大的髒抹布，沉甸甸地壓下來。幾株光禿禿的樹木，枝杈在寒風中胡亂搖曳。
病床上，他蜷縮着，針頭紮進手背，藥水順着透明的輸液管，緩緩流進身體。腰部傳來一陣陣酸痛，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着骨頭，渾身都不得勁，像是生了鏽的機器，每一個零件都在發出抗議。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已經持續了多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把鈍刀，在他的心上來回切割。住院對他來說，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絕望。
放學後，走廊裏響起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白墨言推門進來，手裏提着一個果籃，裏面裝着蘋果和橘子，散發着淡淡的果香。
“你又來了。”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沒有焦距。
“來看看你，”白墨言把果籃放在床頭櫃上，在他床邊坐下，“今天感覺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他輕聲回答，像一片随時會飄走的羽毛，沒有看白墨言，只是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塊污漬，像是在研究什麽深奧的難題。
白墨言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塊污漬像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格外顯眼。“要不要我幫你擦掉？”他輕聲問。
“不用了，”尹見青搖了搖頭，“反正……也擦不幹淨。”
白墨言的心裏一陣抽痛，他知道尹見青說的不僅僅是那塊污漬，還有他內心的傷痕。“會好起來的，”他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尹見青沒有說話，只是把頭轉向窗外，看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而迷茫。白墨言知道，他需要時間，需要空間，需要一個能夠讓他重新相信未來的理由。
“會好起來的……”白墨言重複着，像是安慰尹見青，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他看着尹見青空洞的眼神，心裏一陣陣地發慌。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尹見青真正地好起來，他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淵。
“你……”白墨言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和顧荃，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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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見青的身體微微一僵，他低下頭，避開了白墨言的目光。“沒什麽，”他輕聲說，“你想多了。”
“可是……”白墨言還想說什麽，卻被尹見青打斷了。“我有點累了，”尹見青說，“我想休息一會兒。”
白墨言看着他，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無奈。他知道尹見青不想說，他再怎麽問也沒用。他只能默默地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病房。
尹見青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腦海裏一片混亂。顧荃的病情，白墨言的關懷，自己的未來……這些事情像一團亂麻，纏繞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想起了夢核，想起了那個可以讓他逃避現實的世界。他多麽希望夢核先生能夠再次出現，帶他離開這個充滿痛苦和絕望的地方。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夢核只是一個虛幻的存在，是他逃避現實的避風港。他不能永遠沉溺于其中，他必須回到現實中，面對自己的問題，解決自己的困境。
可是，他該怎麽辦呢？他該如何面對顧荃的病情？他該如何面對白墨言的感情？他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未來？
一個個問題，像一把把尖刀，刺痛着他的心髒。他感到無比的迷茫和無助，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尹見青，你他媽就是個廢物！”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帶着濃濃的嘲諷和鄙夷。“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就是，還不如死了算了，死了還能一了百了。”另一個聲音附和道，語氣中充滿了厭惡和嫌棄。“你死了，我們就都解脫了。”
尹見青的身體顫抖起來，他緊緊地抱着頭，努力想要把那些聲音趕出腦海。可是，那些聲音卻像跗骨之蛆，在他的腦海裏不斷回蕩，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
“你們閉嘴！閉嘴！”他痛苦地喊叫着，眼淚奪眶而出。他不知道這些聲音是從哪裏來的，他只知道，這些聲音讓他感到無比的恐懼和絕望。
他想起了顧荃，想起了她溫柔的笑容，想起了她堅定的眼神。她說過，她會一直陪着他，她會陪他一起去看日出。可是，她還能陪他多久呢？她的病情，真的能好起來嗎？
他想起了白墨言，想起了他關切的目光，想起了他溫暖的懷抱。他知道，白墨言對他很好，可是，他能接受他的感情嗎？他配得上他的愛嗎？
他越想越痛苦，越想越絕望。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困在孤島上的囚徒，看不到一絲希望的光芒。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喃喃自語，聲音裏充滿了悲傷和無奈。“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滾落，打濕了枕頭，也打濕了心。他感到一陣陣的眩暈，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必須振作起來，必須好起來。為了顧荃，為了白墨言，也為了他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告訴自己，不能放棄，不能屈服。他要勇敢地面對一切，勇敢地走下去。
他慢慢地坐起身，靠在床頭，拿起那本《人間失格》。他翻開書頁，那片粉色的櫻花瓣靜靜地躺在那裏，像一個美麗的夢。他輕輕地撫摸着花瓣，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會好起來的，”他輕聲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窗外，夜色已深，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醫院的走廊裏，白墨言失魂落魄地走着。他的腦海裏，不斷回放着尹見青剛才的樣子，他的眼神，他的聲音，他的眼淚……一切都讓他感到無比的心疼和擔憂。
他知道，尹見青心裏藏着很多事情，他不願意說，他也不敢問。他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淵。他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希望自己的陪伴能夠給他帶來一絲溫暖和力量。
可是，他真的能夠幫助他嗎？他真的能夠讓他好起來嗎？白墨言不知道，他感到無比的迷茫和無助。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來到了醫院的天臺。他推開門，走了出去，一陣冷風迎面吹來，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走到天臺邊緣，俯瞰着腳下的城市。夜色中的城市，燈火輝煌，車水馬龍，一片繁華景象。可是，這繁華的景象，卻讓他感到更加的孤獨和落寞。
他擡頭望向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一顆星星。他想起了尹見青，想起了他那雙清澈的眼睛，想起了他那溫柔的笑容。他想起了他們曾經的約定，一起去看日出。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他輕聲說，“我一定會陪你去看日出的。”
他的聲音，消散在風中，沒有人聽見，也沒有人回應。只有他自己，孤獨地站在天臺上，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孩子。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打破了夜的寧靜。他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顧荃，他的心不禁一緊。
“喂，顧荃，”他接起電話，聲音有些顫抖，“怎麽了？”
“白墨言，”顧荃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着一絲虛弱和疲憊，“你現在……能不能來醫院一趟？”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白墨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我有點不舒服……”顧荃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你快來……”
“好，你等着，我馬上來！”白墨言挂斷電話，轉身就往醫院跑去。
他的心裏充滿了擔憂和恐懼，他不知道顧荃發生了什麽事，他只知道，他必須盡快趕到她的身邊。
他一路狂奔，心髒跳得飛快，仿佛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他顧不上喘氣，也顧不上疲憊，他只想快點，再快點，趕到顧荃的身邊。
醫院的走廊裏，白墨言焦急地尋找着顧荃的身影。他給顧荃打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這讓他更加不安。他抓住一個路過的護士，急切地問道：“護士，請問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叫顧荃的病人？她……她……”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顧荃的病房號，也不知道她的具體病情，他甚至連她長什麽樣子都描述不出來。他只知道，她是尹見青的朋友，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顧荃？”護士皺了皺眉，似乎在努力回憶，“你是說……那個住在302病房的女孩？”
“對對對，就是她！”白墨言連忙點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現在在哪裏？”
“她……”護士的眼神閃過一絲猶豫，“她剛剛被送進了急救室……”
“什麽？！”白墨言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麽？她怎麽了？”
“她的病情……突然惡化了……”護士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同情和無奈，“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你還是去問問她的主治醫生。”
白墨言愣在原地，像一尊石像，一動不動。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你……你是她的朋友？”護士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聲問道。
“我……”白墨言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顧荃的朋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顧荃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她……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護士嘆了口氣，“希望她能平安無事。”
說完，護士轉身離開了，留下白墨言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走廊裏，燈光慘白，照在白墨言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直到一個聲音将他從恍惚中驚醒。
“白墨言？”
他擡起頭，看到尹見青正站在他的面前，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你怎麽來了？”尹見青問道，“顧荃呢？”
白墨言看着尹見青，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顧荃的事情，他害怕他承受不住這個打擊。
“她……她……”白墨言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她怎麽了？”尹見青的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白墨言看着尹見青焦急的樣子，終于還是狠下心來，将顧荃的事情告訴了他。
“你說什麽？！”尹見青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的身體開始顫抖，眼淚奪眶而出。“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他喃喃自語，轉身就要往急救室的方向跑去。
“你冷靜點！”白墨言一把拉住他，“你現在這個樣子，去了也沒用！”
“放開我！”尹見青掙紮着，“我要去找她……我要去陪着她……”
“你聽我說，”白墨言緊緊地抱着他，“顧荃現在正在搶救，你去了只會添亂。你相信我，我會一直在這裏守着她，一有消息我就馬上告訴你，好嗎？”
尹見青看着白墨言，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絕望。他知道白墨言說得對，他現在這個樣子，去了也只會添亂。可是，他怎麽能放心得下？他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顧荃一個人在裏面受苦？
“求求你……讓我去吧……”他哽咽着說，“我不能……我不能沒有她……”
“尹見青！”白墨言的聲音突然提高，“你清醒一點！你現在這個樣子，顧荃看到了會更難過！你難道想讓她帶着遺憾離開嗎？”
尹見青的身體一震，他愣愣地看着白墨言，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
“你聽我說，”白墨言放緩了語氣，“顧荃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她希望你能夠好好的，希望你能夠堅強地活下去。你明白嗎？”
尹見青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流淚。
“你在這裏等着，”白墨言說，“我去看看情況，一有消息我就馬上告訴你。”
說完，白墨言轉身向急救室走去，留下尹見青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尹見青站在急救室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緊閉的大門，心中充滿了焦慮和不安。
他不知道顧荃現在怎麽樣了，他不知道她能不能挺過這一關，他不知道……如果她真的離開了，他該怎麽辦。
他想起了他們曾經的約定，一起去看日出。可是現在，這個約定還能實現嗎？
他想起了顧荃的笑容，那麽溫柔，那麽燦爛。可是現在，這個笑容還能再見到嗎？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絕望。他緊緊地握着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肉裏，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顧荃……”他喃喃自語，“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不能沒有你……”
“你不是說……要陪我一起去看日出的嗎……”
“你不是說……要一直陪着我的嗎……”
“你騙人……你騙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無聲的哭泣。
走廊裏，空無一人，只有他一個人，孤獨地站在那裏，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孩子。
“顧荃……”
“顧荃……”
“顧荃……”
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喚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夠聽到，希望她能夠回應。
可是，回應他的，只有沉默，無盡的沉默……
突然，急救室的門開了，一個醫生走了出來。
尹見青猛地擡起頭，向醫生沖了過去。
“醫生，”他急切地問道，“顧荃怎麽樣了？她沒事吧？”
醫生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他看着尹見青，眼神中閃過一絲同情和無奈。
“這一次算是勉強搶救回來，但是病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