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apture 1

capture 1

「他如往日般打開那扇門。室內很暗,喑啞的暗。窗簾密密地遮着。然而,在那幽魅的視覺的印象裏,他的嗅覺異常地敏銳了起來,是那已經消失的香水……

他猛然別過頭,朝後看去,一堵黑影正矗在他身後,發出陣陣襲人的香氣……

看清楚了。

原來那個人——他們口中的自己,是“他”。

是香水……」

——百媚生(著名玄幻作家)

Capture 1

晨曉半夜醒來,發現自己正頭朝下地卡在床欄邊上,跟栅欄裏的豬似的。昨天晚上怎麽睡的,能睡成這樣?

仰仰酸脹的脖子,一身骨頭歡暢地吱咯響,在這黢黑裏有點瘆人,這一幕要是被對鋪的雨珊看見,肯定得尖叫宿舍裏有喪屍。

天還沒亮,藍色窗簾的一角正絲縷地透出光來,又仿佛銀灰線織進來的。手邊筆記本的光早已經熄滅,晨曉揉揉眼睛,才想起昨天寫香水專題寫得睡着了。

看看時間,才五點鐘。難怪一屋子睡得死氣沉沉。晨曉聽見岸岸翻了個身,嘴裏咕咕哝哝的,什麽這個月唯德要評最窮、最醜、身材最差的女生榜單了,什麽害怕還不起貸款之類的,還許願要成為月榜的皇後校花。

晨曉探出脖子,悄悄回岸岸一句,這很唯德。一面打開電腦,回想昨天寫到私屬系列那欄,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在床上窸窸窣窣老半天,才從被子裏把香水瓶淘了出來。觀音菩薩如來佛,這可是她托沫沫從法國搞回來的,好幾個零呢,每次約會結結巴巴用着,這要是打了,她得用內衣把自己吊死。

電腦屏還截留在小說界面上。晨曉又掃了一遍打算摘錄進文稿的部分,忽然發現評論區炸了,點開一看,裏面沸沸揚揚嚷成一片,無一不喧百媚生消失了。

百媚生?那個作家?消失是什麽意思?

Advertisement

評論數還在上漲,一名網友在評論區透露,這本名為《香水》的小說只寫到一半就斷更了,而就在近期,作者百媚生又被傳出失蹤,警方已經尋找了近四個月,一直下落不明。網上都在傳百媚生其實已經死了。

也有人認為是作者故意炒作,還有人認為是作者編無可編跑路了,也有少部分人認為是香水的反噬。

頭一次聽說香水能反噬人的。晨曉心裏咯噔了一下,眼睛就轉回手裏拿着的這瓶香水,瓶身上印着淡淡的logo——JY。她還記得自己開瓶時那揮之不去的詭谲感,她在專題裏形容為「使人聯想到香槟色的午夜街頭,刮起了大片大片鵝絨般的黑雪。那種詭異到極致的黑色浪漫。」

描述得挺文藝,畢竟花了那麽多銀子。這香水也有一個頂文藝的名——「奠酒人」,是一款醛香調香水。

晨曉繼續翻着評論區,新聞系學生的直覺告訴她,新專題來了。

正看得入港,背後冷不丁着了一下。

岸岸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了。

“你怎麽動起來沒個聲的?”晨曉吓得聲帶都要劈叉了。

岸岸啧了兩聲,老幹部似的語重心長:“我說曉晨啊,紀傑都快跟咱們依大校花私奔了,你還能坐在這裏想專題,典型的被賣了還給人數錢啊。”

說完這一句,徑自飄循而去,跟聊齋裏的鬼似的。晨曉摔上筆記本,提起這個她就來氣,這專題可不就是依珊娜砸在她頭上的,自己做到一半不想做了,索性就跑路,還把晨曉拉出來墊屁股,什麽“你不是香水收藏家嗎”,還說是紀傑告訴她的,說話時那一腔雄炯炯氣昂昂的樣子,晨曉還以為自己才是那個三兒。

這還不算,上周晨曉去圖書館找紀傑,依珊娜就跟鬧鐘裏的那個小人兒似的,嗖地一下彈了出來,她還穿着一件火熱奔放的連衣裙,遠遠看上去跟只聖誕火雞似的。晨曉正要不屑,一瞥瞧見了她發達的胸部,像挺着兩架機關槍似的,當即被掃射得體無完膚。

晨曉跟紀傑高中時就在一起了。那時也算羨煞旁人,加上又是青梅竹馬,一路順風順水地高唱着愛情的主旋律,可是進了大學,依珊娜蹦出來了,像個游擊隊員似的身姿矯捷,一路爬火車炸橋梁,見山劈山,見樓轟樓,硬生生把晨曉轟成了一個柴火妞。後來加入新聞社團,又撞見了依珊娜,從此便不見天日,成天被使喚得跟個小黑奴似的。

紀傑卻還是保持着革命情誼,處處遷就着晨曉,對依珊娜也不鹹不淡的,于是依珊娜越起勁了。她就是愛搶別人的東西。

岸岸已經洗漱完了,躺在宿舍的床上玩了十幾分鐘的手機,忽然一下子彈了起來,壞了,今天要上選修課呢。

拉開雨珊的床簾瞧了瞧,岸岸又蹿起來了,這個小賤人,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就跑去上課了。再跑去拉岱彤的簾子,靠,這個也沒了。

-

晨曉和岸岸趕去教室的時候,老師已經在裏面上課了。兩人偷偷從後門溜了進去。

晨曉在手機上給社長發消息,覺得可以單獨把百媚生事件做一期,香水專題放在下期。社長很快回複,可以。

可是一下課,晨曉還沒跨出教室門,依珊娜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劈頭就訓:“滕曉晨,我不是要你寫香水專題嗎?你寫完了?”

“沒有。”晨曉避過出教室的學生,退到窗戶跟前,“我跟社長溝通過了,現在百媚生的事件更有熱度,先把這個頂上去。”

依珊娜打掉了晨曉的話,“我才是《新聞直播間》的主播,我要你寫什麽你就寫什麽。不然就扣學分。”

晨曉真想把她攮死在電話裏。想說你憑什麽,又一想,誰讓人家是校長侄女呢。

“至于百媚生的專題,我會去向社長說這個專題交給我來做,你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行了。”依珊娜說。

好好好,你來做。晨曉想起社長在依珊娜跟前那副殷勤樣,就跟個土地公公似的。她開口,他敢說不嗎?

“好的。依大主播。”晨曉咬文嚼字道,“那能不能請依大主播于百忙之中接一下我的電話呢?或者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我每次打你電話找不到你的時候,也很想罵移動公司呢。”

依姍娜沒等她說完,直接挂了。

操。晨曉氣得揮舞起了雞爪子,你那麽牛逼怎麽不飛上天去和太陽肩并肩啊,結果手上一下沒收住,手機直接從窗戶裏飛了。

樓下當即嗷兒了一嗓子:“大白天誰這麽缺德啊!操!!”

晨曉趕緊從窗戶邊踅回來,一個沒注意,窗戶邊那盆小多肉又掉下去了。

樓下瞬息沒了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砸暈了。

-

結束完周六的選修課,學生們陸陸續續出了學校。回家的回家,約會的約會。晨曉确認過樓下沒有屍體,便火速回了宿舍,簡單收拾了一下,打算去奶奶家蹭飯吃。

出了宿舍門,晨曉想打電話催一下紀傑,才想起來手機同志陣亡了。幹脆跑去男生宿舍樓下等,長等短等老半天,半個宿舍樓都空了,愣是沒瞧見紀傑。晨曉有些生氣了,他不是又忘了今天跟自己有約了吧?前幾天她還笑話紀傑,說他是不是得了老年癡呆症。

晨曉等得脖子都長了,終于決定去找宿管問一問,她特別不願意見那個宿管阿姨,一張海洋生物兇殘的食肉臉,雷峰塔似的鎮守着男生宿舍。岸岸曾經特喜感地說,這阿姨,啧啧,長得真叫一個腐敗啊。

宿管阿姨用三分之一的黑眼珠乜了晨曉一眼,張口道:“這棟樓裏男生那麽多,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虧得她還手講指劃了半天。晨曉翻了翻眼皮,轉身走了,心想,上次紀傑從這裏走出來的時候,你還紅星閃閃地放光彩呢。誰信啊。

-

晨曉孤零零來了奶奶家,奶奶打開門,問紀傑呢。這一向不都是他陪着晨曉嗎。

晨曉笑了笑,說今天有事,溜到玄關換鞋。

奶奶親熱地握了握她的肩膀,“你這孩子又不好好吃飯,瞧着都矮了。”

明明上周來的時候您還說我高了。晨曉想起上周四,她說晚上要來家裏吃飯,結果奶奶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跑到高中學校接她放學去了,晨曉在電話一聽,趕緊翹了晚自習,又跑去送奶奶回家了。

晨曉問奶奶用不用幫忙,奶奶說不用,馬上開飯。徑去廚房給晨曉倒了一碗冰鎮綠豆湯,消暑。

晨曉渥進沙發裏,打量這個老房子。幾年前爺爺去世後,奶奶堅持一個人住在這裏,一切仿佛都沒有變過,連時間也特別慢。她的那條洋紅色披肩仍搭在扶手椅上,窗臺上一盆金爛爛的雛菊在風裏一欠一欠,窗簾別了大半個屋子,被遮影的部分沙森森的,只那椅子顫巍巍、吱扭扭地響着、搖着。

屋子裏一陣暖馨的木香,聞着很安心。

飯端上桌,糯皮排骨、紅糖糍粑,還有一碗蝦仁滑蛋。晨曉吃得歡快,奶奶在一邊樂呵呵給她夾着菜,一面問學校裏的事,晨曉都說好。

奶奶又給晨曉夾了塊排骨,說:“昨天你媽來電話了。”

晨曉一怔,筷子差點砸在地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