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一記拳頭猛擊在床板,江離塵雙目有如一泓碧水,全身冷意彌漫:這個溫良玉,慫恿她去跳崖的溫良玉,真的很該死!

恰逢此時,那毛團被洛洛捏揉得怕了。

“喵嗚——”一聲炸了毛,蹿到江離塵懷裏,扯住他的衣襟,像小猴般扭着屁股往上爬,挂在他肩上。

昨晚,這貓兒見了他還躲。一夜功夫,便黏乎起來。

江離塵:“……”擡手想要把它拿下來。

洛洛喝住:“熊貓兒,你可不許亂抓!別抓壞了江大哥的衣裳。”

江離塵捏住它的後頸,把它抱下來,放在臂彎裏:“你管它叫什麽?”

洛洛伸手摸着它的絨毛:“熊貓兒呀,這名兒可不是我取的,是我師姐取的。”

江離塵覺得奇怪:“為什麽取這麽個名?”

洛洛捏着熊貓兒的兩條腿,讓它立起來:“你不覺得很像嗎?師姐說熊貓兒是從川蜀帶回來的。那時候它只有小小一團,不知道是不是長得跟其他貓兒不一樣,被人丢了出來,師姐便把它抱回來,取了這個名字。我問師姐,這麽好玩的東西,為什麽不帶回岚溪山給我。師姐說我不會照顧,定會吓着它的。現下看來,我也沒吓着它呀,這幾天它與我玩得可好了。”

她把熊貓兒自江離塵的臂彎裏抱過來:“是了,江大哥,那天夜裏,你跟我承諾說一定把師姐帶回來的。你們到底用的什麽法子脫身?”

江離塵一笑:“也沒用什麽法子。”剛想以別話岔開這個問題。

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謝挽容滿臉倦容,端了個托盤走進來。

托盤裏是兩碗粥、一盤餃子、一碗藥。

“果然你在這。過來吃飯吧。”

洛洛聞到香味,歡呼一聲:“餃子!”

謝挽容随手收拾了幾張被熊貓兒肆虐過的軟墊,上面全是勾爪的痕跡:“不可拿這些柔軟之物去逗它,貓兒喜抓,一抓便都壞了。”

洛洛仍抱着熊貓兒,坐到小桌前。

她抱熊貓兒不得法。

熊貓兒在她懷裏扭來扭去的,似乎頗不喜被她這樣捏着。

洛洛便索性把它放在自己肩頭上。

謝挽容提醒道:“吃飯的時候不能抱。”

洛洛悻悻的把熊貓兒放回地上。

熊貓兒哧溜一聲逃了個無影無蹤。

洛洛想去追,又看了看盤子裏皮薄肉餡的餃子,先下手拿了一個。

謝挽容把她推起來:“去洗手!”

洛洛啊嗚一聲,把餃子叼在嘴裏:“好吃!酸菜羊肉餡,師姐,是你自己包的罷?”

謝挽容調開兩個醋碟:“廚房做的,今日抽不出空來。”給江離塵遞了雙筷子,又端過去一碗粥。

洛洛看到食盤裏只有兩碗粥:“師姐,你不吃東西嗎?”

謝挽容拉了張凳子,在一旁坐下:“喝了一肚子茶,吃不下了。”

洛洛嘴裏塞着餃子,含含糊糊:“推不掉嗎?”

“哪有那麽輕巧。”謝挽容單手支頤,極是頭疼,“往來的人非富即貴,就算是推,也不能全都得罪了,少不得陪坐一會。今天一個上午來了十幾撥人,還有些進不來門的,也都留了畫像。”

洛洛奇道:“什麽畫像?”

謝挽容半個身子趴在桌面,不想答話。

洛洛喝了口粥,忽叫起來:“怎麽是甜的?”

謝挽容眼角微擡:“是我娘做的白果蓮子粥,因想着你二人均愛甜食,便拿過來了。”

江離塵剛舀了一勺粥,聽她說到甜食,想起昨日在樊樓的點心……

他覺得有趣,便揚眉笑了。

洛洛艱難的皺了皺眉:“可……餃子是鹹的呀……這樣搭配不會很奇怪嗎?”

謝挽容一怔:“我倒沒想過配不配,只想着冰糖潤喉。你若不想吃,便給我吧。”她伸臂,把粥碗挪過來。

洛洛如釋重負,出了口氣:“江大哥,你也喜歡甜食嗎?”

江離塵細品着粥裏的一絲甜,揚起笑臉:“喜歡的,只是沒有親娘給我做。”

他說得輕描淡寫。

謝挽容心頭莫名一紮。

洛洛把餃子夾到碗裏,挖出肉餡吃掉,皮就放在一邊不動了。

謝挽容看得皺眉:“洛洛,你不能這樣吃。”

洛洛有些委屈:“可我不喜歡吃皮。”對上謝挽容嚴厲的目光,又讪讪的把餃子皮夾回碗裏,“我放着一會再吃……”

謝挽容峻容:“良田萬頃,日食一升。你可知……”

“唔……知道啦!”洛洛雙手捂着耳朵趴在桌面上,“師姐有時候比師父還啰嗦。”

謝挽容本就心情欠佳,看她如此态度,倒真有些惱了:“我與你說話,你怎能……”

江離塵一笑,以別話岔開:“她仍小。我從前有個小妹子,也是這般脾性。她嘴上不說,心裏是明白的。”

洛洛仍是小女孩心性,看到有人替她解圍,便覺得找到靠山,攀住他的胳膊:“江大哥,你還有妹子嗎?怎麽不介紹給我認識?”

江離塵笑了笑:“她若活着,便也與你師姐一般大了。”

洛洛怔住。

謝挽容微微一驚,側頭望向他。

他眼底的怆然掩飾得很好,臉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再深的傷口,也總有一天,會讓人笑着說出口。

然而這期間需要的年月,卻無法計量。

即便是壞人……也是一樣的。

謝挽容微蹙着眉,說不清自己內心是什麽樣的感受。總之,并不那麽愉快。

江離塵若無其事:“昔日漢元帝選妃,命畫師畫下衆多佳麗的容顏,以畫像的形式供選,卻因畫師毛延壽從中作梗,錯過了明妃王昭君。”

他目光準确落在她眉心的刻痕上,身子略傾:“師妹若為此憂心,可以把畫像拿過來,我替你參詳參詳。”

“……不必。”

洛洛輕“咦”了聲:“江大哥,你為何喊我師姐一聲‘師妹’?”

謝挽容一驚:這丫頭機靈得很。剛要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江離塵面不改色:“我輩投身江湖,四海之內皆兄弟姐妹,同氣連枝,我比你師姐年長幾歲,喊一聲‘師妹’也不為過。”

洛洛不疑有他,贊道:“江大哥好生灑脫。”

謝挽容虛驚一場,午飯過後便以江離塵需要服藥休息為由,果斷将洛洛打發出去。

“師妹——”江離塵出聲留人。

謝挽容皺眉:“你還叫?!适才便險些露餡。我師妹天真爛漫,才會信你的鬼話……”

江離塵低聲問道:“師妹,你為何要同家裏人争執動武?”

謝挽容一怔,反問:“我何時與家人争執動武?”

“适才洛洛姑娘告知我,你今早曾與王爺口角……可是因為……”

世家禮教甚嚴,縱謝挽容願意投身江湖,又是家中獨女,然則深夜翻牆留客,留的又是一陌生男子,傳開出去,總是對王府的聲譽有損。

短暫的錯愕過後,謝挽容反應過來:“不曾吵架,我只是将容城縣一事與父親說了,他聽後心中有氣,便斥了幾句,卻不是對我。後來,父親有意指點我的槍法。長槍大戟,适合沖鋒陷陣,與江湖中的單打獨鬥完全不一樣。我不熟悉,直接輸與了他。”

江離塵試探着問:“你貿然留客……”

謝挽容看穿他的心思:“我時常結交些江湖朋友,也會帶回來坐坐,父親不會反對。你的事情,我與他們說過了。”暗裏卻道:不過把江湖邪教帶回來,倒是頭一遭。

江離塵肩頭略沉,似是放松了許多,倚窗看着樓下風景:“師妹這個別院,雅致得很。”

謝挽容原地站着,欲言又止。

江離塵回身問道:“今夜便是小年了吧?”

謝挽容一怔,倒是沒反應過來時間已經過得這樣快:“是麽?”

江離塵下颌微揚,望向桌上還未收拾好的食盤:“有餃子。”

謝挽容恍悟:“算起來也是了。”

有風吹過,一朵臘梅落入掌心。

江離塵拈起那朵殘花,放在鼻端輕嗅了嗅,而後松手,看着它緩緩飄落樹根:“落葉歸根,便是極好。”

謝挽容心頭一動:“你真的是汴京人士?”

汴京當中并無江姓的名門望族,若說是普通人家……

江離塵眉眼輕舒,一下便笑起來,側臉映着霞光,生動之極:“師妹是要查我的戶籍嗎?可我家中已無親人,師妹若想派人上我家說親……”

他話音未落,謝挽容一個枕頭扔了過去。

江離塵樂不可支,笑夠了才輕道:“師妹,姻緣一事錯不得。我看你門派中那位葉師兄倒是不錯。”

謝挽容冷着臉,瞪了他有會:“洛洛倒是什麽都與你說。”

江離塵同她說着話,漸漸困倦起來,然而卻始終強撐着精神:“師妹若是吃醋了,也可以多來和我說說話。”

謝挽容連日來與他相處,便知嘴上功夫是絕贏不了他的。

“你在這裏住得可習慣?若覺貓兒太吵,我把它抱走也無妨。”

“有它在,我倒覺熱鬧許多。”

謝挽容心頭一動:“你剛才口中說的那位妹妹,可也是天刑教中人?你之前提過要報仇,是為她報仇麽?”

江離塵不答,只道:“師妹,我拜托你一件事。”

謝挽容想起先前在官道上,他身體不好,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一下沉默了。

江離塵眨着眼睛,輕笑道:“師妹,你下次過來的時候,幫我帶些顏料過來。”

謝挽容怔了怔:“顏料?”

江離塵又道:“若買不到好的,便石青、暗赭這兩種也可以。”

謝挽容點頭,顏料終歸不是什麽難辦的事情:“我給你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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