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當天夜裏,整個汴京城起起落落,都是鞭炮聲。

小年夜。

家家戶戶開始了祭竈。

丫鬟們忙着各處打掃,把竈君神像,貼在鍋竈正對風匣的牆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雞鴨魚等物。

謝挽容尋了一套畫筆,卻湊不齊顏色。她抽不開身,着人先把這些東西連同幾方白宣一起送去竹樓。

朝中祭祀大典從早到晚,夏遠舟雖不是親王,但也不得不早早入朝。

午後,江夏王府的門檻比市集熱鬧多了。

沾親帶故的人們開始陸續登門。平日裏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這個時候紛紛冒頭了。更有些渾水摸魚的,想趁機引薦自己或是借故一睹王府千金芳容的……

送禮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偏廳裏東西都堆滿了。

不時有被塞了銀子的小厮,進來探頭。

謝挽容始終沒有翻看過誰的畫像,也沒有對誰送出的禮表現出過分熱情。

洛洛圖一好玩,拿着笤帚随着衆丫頭們胡亂飛舞,掃塵不到一刻,便以笤帚作棍,耍起棍法。

她在一招霸氣的橫掃千軍過後,朝天一式銀蛇出洞,成功的捅了院中隐藏多年的馬蜂窩。

一時馬蜂飛得到處都是,院子裏亂成一團。

謝挽容好不容易收拾了殘局。

門房來報,溫銘來了。

在這最忙的時候,溫銘卻突然登門拜訪。

謝挽容想起昨日曾應下他今日午後造訪之事,倒不好把人晾在一側:“溫大人今日不過節?”

溫銘手上提着大大小小過節的禮盒:“下官孤身一人在汴京,也無親眷,自是不必過節了。”

謝挽容想着:容城縣破,槐安縣多半難以獨善,也難怪他無法返鄉。想是一時半會也無法供職。

“溫大人現在何處落腳?”

溫銘剛要回答。

有小厮跑來:“小姐,廊上的燈籠不夠了。庫房鑰匙在夫人那裏,夫人在點祭祀的杯皿,不讓人打擾。管家叫我來問問小姐有沒有備用的鑰匙?”

謝挽容無奈:“我怎麽會有備用的鑰匙呢?你去找廊下管內務的人,你找她要去。”

小厮退出去。

又有人進來問:“挂燈籠的長梯不知收到哪裏去了。”

謝挽容焦頭爛額:“府上備着過節之事,有些亂……”

院外,扛梯子的小厮把刷紅漆的工匠油漆碰翻了,兩人口角繼而扭打作一團,管事的婆子勸不住,咋咋呼呼到處喊人:“了不得,西苑跟廊外柳嬸子家那小崽子打起來了!”

謝挽容剛與溫銘寒暄幾句,就被叫聲打斷,只得提了衣擺往外走。

溫銘跟過去:“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姑娘只管吩咐。”

謝挽容喝住那打架二人,各記了兩個板子,又遣散了周圍看熱鬧的人。

恰逢此時,王妃由一衆人簇擁着出來。

有丫鬟搬了大錦褥子來,鋪在欄杆榻板上。

王妃倚欄坐下。她雖年逾四十,容顏卻保養極好,唯有細看時,才可見眼尾一兩條細紋。

“母親……”謝挽容迎上去。

王妃伸手撫弄着她的頭頸,拉着她坐到身側:“累不累?”

謝挽容搖頭:“年節将至,自然比往常忙碌些。想來母親往年亦是十分不易。”

王妃笑意溫婉:“我倒還好,有各家幫襯着,只你尚未成家便操持這些,怕是做不慣。近日往來的人多,你也不必感到有壓力,若都不喜歡,只管告訴為娘,我與你父親說,直接推了。”

謝挽容應聲,又道:“直接推掉,怕是駁了衆家面子,終歸是不好。”

人群當中有個遠房表舅奶奶與謝挽容是頭一回見,笑道:“我看姑娘年紀也大了,總不出閣也不是辦法,太太也不能總這樣寵着。”

王妃臉色沉了沉,扭過頭不與她說話。

表舅奶奶偏沒半點眼力,繼續游說:“我這認識有好幾個少爺,人品最好,模樣又是端正……”

王妃冷聲道:“我自己的女兒,我自然知曉如何為她安排終身大事,倒不需你們這些外人操心。”

那表舅奶奶讨了個無趣,不敢作聲。

旁邊有人小聲提點:“大小姐的婚姻大事,歷來不是我等能說的,舅奶奶趕緊住了嘴,別惹王妃生氣。”

負責看管園內花草的丫頭們折下許多紅梅,以玉瓶供着,往各房送去。

王妃便道:“還要多折一些。今年太冷,便只有這紅梅開得旺盛,最是喜氣。”又看到廊外的樹枝空空蕩蕩,“這樹上也挂些燈籠才好。”

旁邊馬上有人拿紙筆記下了,疊聲催人去取。

溫銘見廊前的燈籠已經挂完,地上卻仍餘了許多,便直接抱起燈籠,往樹上挂去。

他不必用梯,施展輕功在各枝杈上來回縱躍,做得倒是比別人都快些。

王妃便問:“這小厮看着面生,是哪一家的?”

謝挽容一眼過去,忙道:“那一位是槐安縣的溫大人。”

王妃對溫銘仍是有印象,輕哼一聲:“他還敢來。”

謝挽容猜想她定是為溫銘誤傳她死訊一事耿耿于懷:“當時的情況兇險萬分,城破的消息又傳得到處都是,溫大人誤會了也不為過。”

王妃表情凝重,拉過她的手:“伶兒,你實話與我說,你對這個溫大人可曾上心?”

謝挽容怔了怔:“從不曾想過。”

“那便好。”王妃放心下來,“此人,你以後少與之來往。”

“母親……”謝挽容有些為難,“他畢竟算得是女兒的患難之交。”

王妃淡道:“他還不配。伶兒,你是我的女兒,這人你若是喜歡,為娘便也無話可說。既然你無心,當日容城之下,此人竟棄你而去,可見他品行欠佳、私心極重,不可深交。”

謝挽容:“……當日,是我讓他走的。”

王妃滿眼溫柔,撫過她一縷鬓發:“無論如何,你聽為娘一句勸。”

謝挽容不願真與她起了沖突,點頭應聲,向底下的人道:“溫大人是客人,你們怎能讓客人去做活?!”

王妃一擺手:“無妨,讓他做。”又道,“你們過去傳句話,留他下來吃頓飯。”

謝挽容不明所以:“母親不是不喜歡……”

王妃淡道:“我是不喜歡這人,但他既然做了活,打發他一頓飯,也不失我王府的威儀。”

謝挽容又應了聲“是”。

忽聽王妃問道:“你昨日帶去別院那位曾救你性命的少俠,身體可曾好些了?今夜是小年節,能否邀來一起用膳?”

謝挽容微微搖頭:“還不見起色,他……怕是不好見風。”暗自忖道:似溫銘這樣沉靜溫和,又識得禮數之人,母親尚且不待見。如江離塵這般的江湖中人,豈非更難入她的眼,怕是三言兩語就要把他掃地出門了。

“那倒也罷了。我看別院那邊連個小厮都沒有,要不派幾個人過去伺候?”

謝挽容想了想:“我回頭挑人過去。”

王妃道:“若缺什麽,只管來與我說。”猶豫片刻,“或是我去一趟,看看有什麽不周的,直接添上。”

謝挽容忙道:“不必了,我來看着就好。”

王妃緩緩看了她一眼,忽道:“那位江公子,很年輕罷?”

謝挽容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還不知道他的真實年齡,但總比我年長個五六歲吧……”

王妃點頭:“那便也不小了,可有家室?”

謝挽容想起,他昨日才發覺自己的定親對象跑了的事……

“尚未……”

王妃“嗯”一聲,不再追問,只道:“有空我見見他。”

謝挽容胡亂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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