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年夜飯

阿婉看着他的背影,跟着走了幾步,心裏卻五味雜陳。

這個男人在想什麽她捉摸不透,明明前一刻還能同你談笑如相識多年的熟人般,可轉眼又可能突然變得冷漠疏離。

方才一道看煙火時,阿婉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離他很近,近到錯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那般站在他身側,可這會看着他身姿挺拔的背影,忽然清醒過來,他們的之間的距離其實一直很遠。

她停下來,清了清嗓子,叫住他,“許大人。”

許硯行回頭看她,目光如炬,抿唇不語。

“奴婢回去了。”她揚起唇角,笑意直達眼底,“今晚,謝謝您同我看了一場煙花。”

只是話音才落,就見男人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前,她不敢多看,轉身欲走,手腕卻突然讓他緊緊握住。

他的手有些涼,阿婉只覺那抹涼意直達她的骨血,擡頭一看,借着路邊的燈火,這才瞧清他身上一件緋色衣袍,連披風也沒有系,方才人多暖和,這會煙花散了人也慢慢散了,夜風又開始在河岸上肆無忌憚地蹿着,凍人得緊,她出門時就防着這個,特意在外衫裏邊套了件夾襖。

這人臉上不見波動,仿佛跟沒事人一般,阿婉一面在心底怪自己瞎操心,一面道,“您回吧,風大了。”

許硯行松開手,卻勢必要讓她一同去許府的意思,“本官有話問你,這裏人多不方便,所以你得随本官走,明白?”說完,他在衣袖處撫了撫,語調不輕不重,“你再不跟上,本官只能拉着你走了。”

阿婉臉蹭地一下發起熱來,外邊人多眼雜的,拉扯在一道,自然不成樣子,她也相信這人做得出,她無可奈何,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後。

許府她沒來過,這會也沒心思和時間觀賞,直接跟着許硯行上了那座最高的樓閣。

侍女們早就事先在裏邊放了暖爐子和炭盆,他回來時,閣內已經暖和如春,于是又進去将這些東西取出來,許硯行叫住其中一個,将那侍女手中的銅色小暖爐拎了過來塞進阿婉手中。

阿婉并不覺得冷,“許大人,奴婢不需要,您拿去暖着吧。”

許硯行沒理她,自個在一面方形矮桌前席地而坐,這才沖她點點下巴,指着對面的位置道,“別站着了,坐下來。”

地上鋪着灰色的絨毯,就這麽坐上去,又舒服又暖和,阿婉端坐着,道,“許大人,您有什麽事便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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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他拍拍手,接着侍女們輪番進來,手上竟端着菜肴,小小一張木桌,瞬間擺滿了飯菜,最後端上來的是一份燒炭鍋湯爐子,

阿婉看着這一桌子菜肴,有些發愣。

“今天什麽日子?”他夾了一片菜葉子放入滾燙的湯水中過了過,随後放到她碗中。

“年節。”阿婉整個人傻在那裏,一時沒反應過來許硯行這是在做什麽。

“趁熱吃。”

他沒有繼續深入說年節這事,只是微微眯眼看着她,

阿婉像是想通什麽般,眸子一亮,她看着這滿桌的菜,這是年夜飯嗎?

這麽些年,她從來沒有坐在桌旁吃過一頓年夜飯,在宮裏時,每年大年夜,都要辦宮宴,她得在宴席上伺候衛太妃。

記憶中只有年幼時,爹娘還在時,一家人湊在大炕,吃着粗糧雜湯當作年夜飯。

雖然他沒說明,可阿婉已經默認這就是了。

眼底盡是滿足。

雖然方才說好要談事的,可是這會許硯行也是一副不吃完便不打算說的模樣,如此她也自然不會再催,眼前的佳肴也是味香色俱全,她晚上出來的早,也确實沒吃什麽東西,既然來了,那也不能白來,筷子不敢伸得太遠,她守着自己兩畝三分地般,在手邊的菜碟子裏夾着菜。

兩人不說話,默默吃着飯,阿婉眼睛不敢往上看,于是趁着低頭吃飯的片刻,借着眼底餘光偷偷打量着許硯行骨分明而又修長的手,翠玉筷子握在他手裏,随後筷尖落在一塊沾絲蹄肉上,接着,就見那只手往前送了送。

阿婉咬了咬唇,看着赫然出現在自己碗裏的蹄肉,面上覆着的肉醬汁滑入白花的米飯裏,散着一道濃郁的香味來。

察覺對面那人在看着自己,阿婉拿筷子的手有些無所适從。

“出宮了,有什麽打算?”他一副什麽事也沒發生的模樣,随口問她話。

阿婉盯着那塊肉,心裏正糾結着要不要吃,聽到他問,心不在焉地回他,“沒有什麽打算,就像您之前說的,像普通人一樣過日子。”

許硯行放下玉筷,拿巾栉在嘴邊擦了擦,輕嗤了一聲,“相夫教子?”

阿婉頓住了,她擱下碗筷,雙手放在膝上,對面坐着的這個男人,她可望不可及,可也正因如此,早在出宮那一刻起,她便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和哪個男人生活。

“許大人,您應該不會就是為了同我說這些無用的話,定是有其他的事的。”她看着他,一雙眸子又黑又亮。

“你出宮并非自願,是衛太妃的意思。”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下來。

他這話語氣不是疑問,而是直接地肯定,阿婉定了定神,挺直了背,卻沒有說話。

“你在替她辦事,”他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這朝廷上下,沒有什麽事是本官不知道的,如果有,那便是本官假裝不知道,衛家在外邊偷偷做着生意,這是打算拉你出來抵着,應付開春朝廷的盤查?”

阿婉愕然,果然是沒有什麽事能瞞過他,可惜衛太妃先前還天天覺得提心吊膽,“您既然知道,又為何――”

“幾年前她幫了本官一次,所以這事本官一直讓底下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倒不想,她借此将你送出了宮。”

“太妃娘娘待奴婢很好,奴婢沒有什麽能報答她,只能替她辦這點小事了。”

許硯行踱步到窗邊,指尖在木檐上敲了敲,她到底還是單純天真了,傻乎乎給別人做什麽報答,估摸着實際上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衛太妃是什麽人,查個莊子,哪年不查,偏偏這次要讓一個不知世面的姑娘來接手,事情哪裏能這麽簡單。

阿婉怕他這會又怪罪下來,于是起身,走到他跟前,柔聲道“許大人,其實,衛太妃也是不得已才這麽做的,您也看到了,如今衛太妃是落勢了,衛府也沒了依靠,太妃娘娘就是怕――”

許硯行擡手,不想繼續聽下去,衛太妃這番舉動,他目前只猜到阿婉出宮一部分,剩下的他雖未知曉,但定不是阿婉說的這般。

良久,阿婉朝他彎了彎身,低聲道,“許大人,既然無事,奴婢便告辭了。”

不想許硯行卻突然說了一句讓阿婉瞬間挪不動步子的話來。

“從今日起,便住在許府。”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個許大人的感情變化以及心理歷程小番外,有機會放出來。

晚安^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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