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瞎折騰
侍女帶了阿婉過去屋裏,傍晚時管家吩咐她們收拾出來的,妝臺銅鏡都是年前重置的,還嶄新發亮着,床榻上也鋪了新的緞面,窗邊桌臺上擺的冬梅這會還未凋落,屋裏飄着一股清香。
阿婉坐在椅子上,看那侍女忙上忙下走個不停,卻也沒做出個什麽事來,“這裏沒事,你不用伺候我。”
“姑娘是咱們大人帶回來的,既住下了,那自是貴客,奴婢可不能怠慢了。”那侍女說着給她倒了杯熱茶,“您要現在便睡下麽?”
阿婉還在琢磨許硯行為何要她留下,方才他話一撂下,人就走了,接着就來個小姑娘給她帶來這裏,現在夜色太深,回去也的确太晚,但長久住在這裏那必然是不能的,“你們大人這會在做什麽?”
“今兒年三十,咱們大人通常都呆在祠堂裏守歲,過了子時才歇下。”
祠堂這地方,她自然是不能夠去的,她擰着兩道秀眉,也不等侍女伺候,自個去了隔簾內,和衣躺在了床上。
小侍女不敢再擾,尖着眼往簾子縫裏鑽了鑽,瞧她合了眼,這才掀起罩子,滅了燈火,輕輕掩門去了。
次日一大早,阿婉便起了,尋了昨晚那小侍女引她去見許硯行,小侍女笑着守在門前,“姑娘別急,先在屋裏用了早膳,有事等大人回來了再說。”
聽她這意思是他不在府上?這一大早,天還沒大亮呢,阿婉苦着臉,怎麽越發覺得這人是在躲着自己,罷了,自己長着一雙腿,想走還不能走不成?“我也無要緊事,天亮了,我要走了,一會許大人回了,便替我說一聲。”
小侍女一聽她要走,當下急了,“我家大人走的時候說了,您不能離開,有事等他回來。”
阿婉不想管,繞開那小侍女便往屋外廊庑下走去,後邊小侍女雖然着急卻又不敢攔,這是大人留下的貴客,她怕沖撞了,于是轉身便去找管家。
許府大,花園小院多着,她胡亂摸索着,瞧見小道便走上去,最後也不知自己逛到了哪裏,只覺此處偏僻,但她一眼便看到遠處的那扇小門,周圍銜着高牆,想是出了這門便可以了。
于是上去拔了門闩,順利離開許府,一路跑一路往回瞧,生怕那許府的人追上來,直到進了青花巷這才放下心來。
快到自家門前時,又碰上了杜秋錦,她手上提着一個小竹籃,裏面裝了些碗碟,瞧見她,擡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婉姐姐,你昨晚沒回來,去做什麽了?”
阿婉不想多說,淡淡道,“有事。”
“哎呀,我和哥哥都看見了,昨晚上,護城河那裏,你同一個男人站在一道。”說到這,杜秋錦雙眼放光,不禁想起昨夜裏回眸一瞥,便看到了那個站在阿婉身側的男人,負手而立,身姿挺拔,綻開的煙花照亮他的臉,當真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了,她當時便想上去借着阿婉搭上幾句話,不想被她哥哥拉住,她哥哥到底是半腳踏過官家門檻的人,一眼便瞧出這是如今權力正盛的太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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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秋錦又仔細看了阿婉兩眼,五官确實小巧精致,膚色白淨水靈,那雙眸子又黑又亮,她暗自嘆了口氣,這會才覺得她模樣如此嬌美。
到底是個什麽身份,能與太傅這樣的男人比肩而立?昨晚莫不是也是同那個男人在一塊?杜秋錦想了這麽一通,竟覺得自己還有點吃酸,不甘心般又試探着,“昨晚沒回來,外邊人又多,阿婉姐姐你不知道,我還急了好一會呢,昨晚若真無事,那我也放心了。”
阿婉不知道她那些心思,昨晚的事她瞧見了也就瞧見了,尋常百姓哪裏認得許硯行,又聽她這幾句話,只單單覺得這小姑娘言語許是真的關心自己,于是笑了笑,“我這會不是回來了嗎?,那便是沒事了,勞你念着了。”
杜秋錦見套不出什麽話來,心裏又念着昨日那入眼一瞥,于是也沒了繼續聊下去的興頭,遂尋了個由頭回了家。
阿婉也暗自松了口氣,她素來不擅長與人打交道,見她走了,這才進了自己屋裏,早上沒吃東西,方才走了好遠路,這會早就餓得貼肚皮了,她進了竈屋裏,給自己簡單燒了碗粥,柴火剛好支撐到這裏。
喝了粥,渾身恢複了力氣,又拾了先前的斧頭,進了屋前小院裏繼續昨兒被那杜東亭擾了的事。
廢了半天勁才将粗砺的刀刃卡在木頭裏,接下來愣是下不去,她想着要不直接将這整個塞竈堆裏去。
“真是巧了,今兒又讓小生瞧見了,”身後杜東亭不知何時又跑了過來,他直直逼近阿婉,“阿婉姑娘這會莫要推辭了,小生看這柴火你是需要得緊。”
阿婉吓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手裏還握着斧頭的長柄子,她避開他那精亮的目光,“真的不用,我這快劈開了。”
杜東亭嘴角溢着笑,一對小細眼眯成兩條縫,再要上前一步,俯身就要搭上她的手背,那只手忽然被人反手狠狠拽了過去,扭得他生生痛叫了出來。
阿婉看着來人,驚得手上的斧頭直接掉在地上,許久都說不出來話來。
“阿婉姑娘,你別怕,這人我來收拾。”肖參往杜東亭身上踢了一腳,“大人,您看?”
許硯行這會正冷着一張臉,今早從定陽侯府一回來,這人就跑得沒影了,方才走過那破巷子,這會又碰上一個文弱書生接近她,他頓時只覺胸腔裏冒火,他走到她面前,瞅了眼地上的東西,随後俯身撿了起來。
許久不說話,阿婉揪着手,也不曉得該說什麽。
小院裏瞬間陷入一片安靜之中,良久只聽到那被肖參困着的杜東亭道,“小生見過太傅大人,大人,您誤會了,小生見阿婉姑娘半天都劈不開,便想着幫一下,沒別的意思。”
許硯行皺眉,低眸看了一眼杜東亭,看來這人是曉得自己身份,他語氣略為不屑,“你又是誰?”
之前阿婉搬來這裏,杜東亭便瞧出這人身份不簡單,某次瞥見有人來尋她,半夜裏,舉止遮遮掩掩的,昨晚又在護城河看她同當朝太傅在一道,這才證實了自己當初的想法,于是做了打算,同她借着鄰居的由頭混熟,後邊得了機會再托她作個中間人引見許硯行,這來趕考的,多少有幾個是投了朝臣作門生靠山,仕途也有了保障,他沒財,無門可投,落榜了一次,不想再落榜,如今機會到了,他可要抓住。
“太傅大人,小生乃明年參加科考的舉人杜東亭。”
許硯行輕呵了一聲,随後令肖參松手,“既要參加科舉,那便好好準備,別成日想些歪門道子,滾吧。”
杜東亭點頭哈腰,心知這裏頭沒希望,不敢再說什麽,遂低着身子離開。
對面屋裏杜秋錦聽到聲音忙跑了過來,走了兩步便走不動了,兩眼直愣愣瞧着不遠處負手而立的男人。
“看什麽,回屋去。”
“哥哥,那是――”她笑着問。
“別問,回來。”
阿婉将凳子擦了擦,許硯行在一旁站着,見她擦完,卻也不坐,擡眸打量她這四壁空空的屋子,“收拾東西,跟本官走。”
阿婉倒茶的手頓了頓,“許大人,您給個理由。”
“怎麽,還想着繼續替衛太妃做這些冠冕堂皇的事?本官覺得你在本官眼皮子底下待着才行。”
阿婉索性不倒茶了,她放下杯子,道,“昨晚奴婢不是說了,太妃娘娘就是單純想給衛家留點錢財,您不也說不追究嗎?”
許硯行看了她一眼,那小嘴利索的,都敢反駁他的話了,“衛太妃到底想做什麽,你不知道,本官目前也不知道,但你在外邊一日,那就是在幫襯着她,本官查清楚之前,你就不能同衛家有任何往來。”
阿婉悶頭進了裏屋,動手收拾東西,他話裏有話,就是懷疑太妃娘娘心思不對,也曉得他這會都找上門了,那定是不帶走她不罷休,她倒要看看他能查出些什麽來,抱着包袱,從門縫裏瞥見他正單指在桌沿上邊敲邊等着。
她看着那筆挺而又寬闊的背影,手裏包袱不由得抱緊了,也罷,住便住着,好歹還能多看他幾眼。
“許大人,走吧。”
兜轉一通,又回了原地。
瞎折騰。
最高興的當屬那小侍女,“姑娘,您可不能再跑了,今日奴婢差點給大人打了板子。”
阿婉放好自己的衣物,從中取出兩個首飾盒子,将其中一個放到枕頭下。
“你叫什麽?”
“奴婢花苓。”
作者有話要說: 住下來了,該發生一點還是不發生什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