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變臉

年節過後,天氣轉暖的很快,每日高陽,連枯枝敗葉都開始冒新芽。

這一開春,朝廷的事兒又多了起來。

扳手數上一數,件件是大事,盤查商客,調度邊防大營軍饷,潘王進貢述職,三月春闱。

百官年節還未享受幾日,便被許硯行召回朝中。

阿婉倒是閑了些多日,被帶回許府之後便一連四五天都沒見到他,自己也在那屋裏待了這麽久不曾出門,她尚在計較着自己離開青花巷這事該如何告知衛太妃,周圍都是許硯行眼底下的人,經過上次的事,這會府裏每一道門都有人專門守着,如此更是寸步難行。

她捧了本書在案前坐着,沒多久便想睡覺,眼皮磕磕碰碰,一旁守着的花苓不時打量她,烏眸秀鼻巧唇,皮膚白嫩,組合到一塊,好看卻又不備攻擊性,大人忽然帶了個女子回來,以前是從未有的,她估摸着是他家大人在哪處花館子裏帶回來養着的,不然正經人家的姑娘哪裏會宿在一個男人屋下?

不過也是奇怪,大人這段日子雖忙,但每晚回來歇下也不過來瞧上一眼,她心下不由得打算着,現在自己是阿婉的侍女,将來阿婉要成了正房夫人,那她豈不是也跟着得福了?但又轉念一想,眼下這人身份地位哪一點都不可能及得上正房呀,不過目前來看,總歸大人待她是特殊的,将來成不成那都是後話,現在好生伺候着當是沒錯的。

小侍女一番算盤在心底打得溜溜響,那邊阿婉卻已合眼半伏在桌案上了。

“姑娘,”花苓回了神,發現她睡了,“奴婢引您去榻上睡,這容易着涼。”

她不敢太大聲,眼見着叫不醒,想了想,去架子上取了件披衣過來,轉身間卻見多日未來的許硯行不知何時進了門。

“大人。”她還想說什麽,卻讓許硯行擡手遏止了。

許硯行朝她揮了揮手,讓她退下。

門輕輕被帶上,屋裏就剩他們倆人,許硯行慢慢蹲在矮桌旁邊,這會安靜得他能聽到她微弱的呼吸聲,他目光頗深,盯着她半邊臉看了許久。

今日缙州那邊的折子到了,安王趙嘉瑜不日便動身來都,此事說大不大,畢竟潘王進歲,乃常事,說小卻也不小,當今聖上尚且年幼,先帝又僅這二子,難保有不臣之心,又聽說定州梁王私下與趙嘉瑜有來往,這其中問題就不簡單了。

這是一些大臣們操心的重點,許硯行在意的卻是另一事。

阿婉挪了挪手,正準備換個姿勢,許硯行瞅準機會,探手繞過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往她膝下攬了攬,将人橫抱在懷裏,當年在江州第一次見她時,瘦得皮包骨頭,後來宮裏養了幾年,瞧着是要豐潤許多,只是這會雙手掂量了才覺得還是輕如毛羽,他皺着眉将人送到裏間榻上,又蓋了軟被,坐了一會,才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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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肖參正和那小侍女調笑,正興頭上,眼角掃到許硯行的身影,立時沒了聲,朝花苓擺擺手便跟了上去。

“大人,您要去哪?小的去備轎。”

“本官什麽時候說要出去了?”

“小的這不看您又從那屋裏出來麽。”

肖參顯然同小侍女一樣,認為許硯行這是準備收了阿婉,從前他就猜測着他家大人待阿婉姑娘的那點心思,再怎麽裝不在意,兜兜轉轉一番,不還是出手了?

他這番樂着,腦袋上忽然讓許硯行一手拍了一下,力道大,他抱着頭,“大人,您這,又動手做什麽?”

走到月西閣下,許硯行吩咐道,“傳令下去,讓禮部張尚書,提督府元提督速速過來。 ”

此番前來進歲的可不止安王,大邺朝開國來封了兩位異姓王,前番先帝大行之時,還過朝,許是見新帝年幼,瞧着許硯行又覺得道行淺,便不放在眼中,回了封地,轉頭便私下拉攏趙嘉瑜,那邊表面卻是風平浪靜,不過這次進歲定然不是那麽簡單就是了。

來之前的準備是要做好的,今日早朝已囑咐了一番,那些朝臣們裏邊總歸有幾個耳目,其他的還是要私下再做一番打算。

待兩位大臣來了之後,許硯行往阿婉住的屋子那邊順眼看了看,随後交代了宮宴禮節以及皇宮防衛之事。

送走了張尚書和元提督,許硯行往樓臺上走去,正好看到阿婉從屋裏出來,穿着一身石榴紅小短襖,淺白色百褶裙,衣衽緊緊湊在她脖頸間,雙肩瘦削,她原是背對着他,旁邊花苓貼過去耳語幾句,就見她轉身擡眸看過來,暖日下那張小臉白裏透紅,跟抹了水胭脂一般。

被她看個正着,許硯行沒有半點不自在,反而勾了勾手示意她上來。

阿婉慌了一下,跟做了錯事般急急轉頭,花苓卻笑了,“姑娘,大人要您上去呢。”

閣內點了熏香,她聞不出這是什麽味,但比起上次來時的那味好一點,至少令人頭腦清醒一點。

許硯行坐在尋常辦公務的地方,見她過來,将折子随手放下,他指了指硯臺。

阿婉明白他的意思,同那次在馬車上一樣,她低着腦袋,手握着墨錠,細細研磨着,如今住在他府上,他待自己的态度較從前熱絡一些,阿婉猜想是為了衛太妃這事才這般,多半是想尋着機會套她的話來,她自知自己身份,便是沒了宮女這層,也不能因此越矩。

許硯行看她良久,忽而問道,“衛太妃有沒有讓你做其他事?”

阿婉手上一頓,心下已了然自己方才的想法被證實,其實給衛家送銀票那事,她本也沒想瞞着,只是如今一口氣突然堵了上來,她偏又不想說了,于是應道,“沒有。”

許硯行卻笑了,不再說什麽,拿筆蘸了一點墨,繼續批着公務。

墨水濃稠,阿婉這次适時止手,跪坐在一旁,手肘碰到一面置在桌角的折子,掉落在地,她俯身去撿,許是白紙黑字太過明顯,叫她一眼便瞧到上面工整兩句:安王趙嘉瑜于元宵前抵都,入朝進歲述職。

她愣了一會,半晌才将折子合上放在桌面上。

見她如此,許硯行抿着唇,一雙眸子越發深邃,語氣微冷,“看到了?”

阿婉應是,數數安王殿下此去不過一個月之久,這次回京,指不定能同衛太妃見上一面,太妃娘娘多少也能寬慰一些。

衛太妃待她好,她自然也是希望她餘生能過的好一點。

許硯行啪的一聲放下筆杆,吓得阿婉猛地回過神,她往後縮了一下,見他突然一臉冰渣子,這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阿婉試探着問了一句,“許大人,您怎麽了?”

“餓了,吃飯。”他眉目又緩了下來,起身吩咐侍女傳菜上來。

他臉色不好看,阿婉不敢再說話,吃飯時連菜也不夾,悶頭扒着一碗白米飯。

許硯行見此,無奈地撫了撫額,擡手給她夾了一筷子的肉,臉色比方才溫和許多,“別只吃飯,抱着都硌人。”他想起上午抱她去榻上,總覺得她那肩骨隔着衣裳也凸凸的。

阿婉聽他這話,臉頰微紅,心裏左右想着,又沒抱過,又曉得硌人不硌人了,這話她自是不敢說的,于是不說話,老老實實就着那幾塊肉吃着飯。

許硯行這才滿意地端了碗,吃了起來。

他吃飯慢斯條理,吃的不多,但飯後必會喝上一碗湯,于是阿婉也跟着喝了一碗,喝完湯已經撐到極致了,這幾日吃飯都按着自己飯量來,今日同他吃一次,已經多出尋常的好些了。

許硯行起身,看她一臉難受,心知這頓自己讓她吃過了頭,于是道,“有些積食,同本官去院子裏逛逛。”

穿過幾條小道,進了許府後花園,園子裏的綠植,除了冬梅,大多都是枯朽模樣,她跟在許硯行身後,他走的慢,當真是來消食一般,行至花園盡頭,阿婉才覺得肚子這會舒服多了,她偷偷在肚子那裏捂了捂。

許硯行眼角掃到,那模樣,跟只小貓似的,他沒說什麽,只是勾了勾唇。

“大人,”肖參尋到人,遠遠跑了來,看了一眼阿婉,随後在他耳邊悄言幾句。

許硯行擰眉,還未開口就聽到後面一道嬌滴滴的女聲,“舅舅,我同大夫人來看你了。”

阿婉聽這聲音,回頭看過去,只見一位名身着粉黃綢緞襖裙的年輕姑娘攙着一位同樣衣着富貴的女人朝這邊緩緩走來,她下意識往一旁退了一步,站得筆直。

轉而又聽到許硯行道,“姐姐,來找弟弟可有事?”

阿婉瞬間了然,早就聽說許硯行有一家姐嫁到定陽侯府,想必就是這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物繼續解鎖中*

男配目測下下章出來,話說藥鋪還沒正正經經寫過一個男配⊙▽⊙

改書名了,原來那個和男主人設不符,諒解,麽麽噠^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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