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章合一)只有我才是真正對你好的人
阿婉跟在他身後, 侍女推開門,兩人進了閣內, 許硯行便揮手叫他們都退了下去。
這會還是初春,雖沒有半月前那般冷,但這倒春寒也不是白說的,風穿過樓臺那邊的口子拂過來,叫阿婉不禁抖了一下,整個人從方才那道懿旨裏清醒過來。
她上前一步,扯住男人緋紅的衣袖, “許大人,您昨晚是進宮原來是為了這事嗎?真的太突然了,今日那公公宣完旨, 我還以為是在夢裏。”
許硯行側身,大抵是昨夜裏沒睡好,眼窩有些泛青, “不突然,順理成章的事怎麽能叫突然?”他語調忽然帶了幾分戲谑,“這麽說, 你夢裏都在想着這一刻?”
阿婉被他說的雙頰頓時燒紅,撥浪鼓似的搖着頭,“我沒想。”
許硯行臉色變了,“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嫁給本官不成?”
“我――”她閉上嘴, 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倉促, 阿婉覺得從昨日到今日不過幾個時辰, 卻仿佛整個世界都變了,一眨眼面前這人便要成為自己夫君了,阿婉可不覺得像夢麽,兩只手渾然不知地揉捏着他的衣袖,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看她氣着紅了臉的模樣,許硯行心情大好,不再逗弄她,正經道,“昨晚說過了,你考慮的,擔憂的,今日後便全部不用在意,有太後娘娘賜婚,其他人便再也不能說什麽。”
阿婉聞言,将心裏疑惑的一樁事說了出來,“為何你會娶我?你不在意我的身份嗎?”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縱使自己真在他心上留有餘地,但又何至于到了嫁娶的地步。
“本官不需要那些多餘的權利,什麽身份地位,只要我想,都是廢話。”許硯行心裏頭不爽快了,自己做的這麽明顯,難道她看不出來?這麽多年,他何曾對一個女人這般過,他抿抿唇,“反正現在,已成定局,你不願意也不行。”
阿婉手上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嘴裏露出一對酒窩來,“我願意。”
許硯行這才滿意地笑了。
他極少笑,至少阿婉極少看他笑,原來他笑起來眼尾會微微上翹,薄唇淺淺勾起一端,眉眼間凝着淡淡溫和,就像一顆被磨去了棱角的山石,視線收回時,又撇到他的腰身,讓紋金絲腰帶緊緊束着。
阿婉眨了眨黑色的眸子,低低叫他,“許大人。”
許硯行撫着讓她捏皺的衣袖,淡聲應着,“嗯?”聲音才落下,腰間一緊,他低眸,就見阿婉緊緊貼在自己懷裏,那兩只纖柔的手臂正牢牢環在自己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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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收越緊,仿佛要将兩人完全融成一體般。
滿懷都是女人溫軟香溢的氣息,許大人生平第一次同一個女人貼的這般近,衣袖皺了,也不撫了,俊臉怔楞許久,眼底紅絲又冒了出來,最後才緩緩擡臂攬上她柔軟的腰身。
帶刺兒的春風又往裏邊鑽着,男人下意識将她往懷裏按了按。
* * * * * *
太傅大人許硯行要成親的事沒多久便滿城皆知,口口相傳,最後自然是傳到定陽侯府。
許氏氣的連連拍桌,指着前面傳話的婆子道,“你說是同誰?”
婆子支支吾吾,“老奴聽說是一個身份普通的姑娘,好似上次還同太傅大人一道過來侯府的那位。”
許氏拎起一個杯子摔在地上,旁邊侍女忙替她撫着背,細聲道,“夫人,別氣,這還沒打聽清楚呢,她什麽身份,許大人心底有數。”
“夫人,老奴還聽說是太後娘娘給賜的婚。”
許氏覺得臉上無光,這麽大個事,竟然還是從別人口中聽來,偏巧今日她還叫了三房的鄭姨娘過來,果然又聽那鄭姨娘尖聲道,“夫人,太傅大人怎麽說也是您弟弟,怎麽這樣子大事都抄不事先同您商量一下?”
“這段時間朝政多,他忙,沒準今兒就過來同我說了。”許氏按耐下來,不想失了身份,心平氣和說道。
正此時,外頭又有侍女過來傳話,道太傅大人過來了。
許氏起身,撇了鄭姨娘一眼,笑道,“看吧,我的弟弟我還是了解的,不留你繼續坐了,回去吧。”
阿婉這是同許硯行第二次過來定陽侯府。
原本許硯行是不打算帶她來的,但阿婉覺得,既然要成親了,以後不可能避着這邊不見,既然避免不了,那麽現在躲着也沒用,還不如大大方方一點。
進了許氏的廳堂裏,遠遠就聽到許氏重重哼道,“你還曉得來告訴我,還以為你忘了我這親姐了。”
許硯行來此也不是為了敘什麽姐弟情,于是不說一句多餘的話,“太後娘娘那邊已經下了懿旨,待元宵後便完婚,過來告知姐姐一聲。”
許氏看許硯行從進來時就冷着臉,生怕真惹了他不高興,事已至此,有懿旨在,她也不能再插手,許硯行的性子她還是了解的,為了個旁的女人鬧的姐弟兩不愉快也是不值得,以後她兩個兒子還得依仗着他,甚至整個侯府都得靠着他,這種時候再如何也不能鬧的太僵,這般想着,再擡頭,許氏跟唱戲一般變了臉,眉眼挂笑,“事已至此,姐姐說再多也無用了,繁忙中,你還記得同我說一下就足夠了,”她說着,又朝阿婉招招手,“來,過來。”
阿婉訝異,這侯夫人前後态度語氣跟兩個人似的,侯府的主母,到底是不一般。
她才走過去,許氏就握住她的手,不時看看許硯行不時道,“哎喲,前些日子沒仔細看,這會細細一瞧,阿婉生的一副好模樣,看着也穩重,硯行的後宅交給你,姐姐也放心了,來,叫一聲姐姐聽聽。”
許氏忽然變得這般溫柔,阿婉有些不适應,但到底是長輩,她還是規規矩矩道,“姐姐。”
“好好好,”許氏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琉璃翠镯子套進阿細白的腕子上,“來,這個镯子權當我的心意了。”
許硯行一旁看着,再聊下去,只怕阿婉應付不下,遂過去将她牽到自己身側,“既然如此,那就勞姐姐那日跑一趟了。”
許氏起身,“什麽話,你辦喜事,不用操勞,自有姐姐替你處理妥當。”
兩人又同許氏說了一會話,便起身告辭。
出了侯府,阿婉才覺得自己呼吸正常了,方才許氏拿着柔嗓同她說話,又是滿臉溫柔慈祥,一點都沒有前幾日見她時的不悅,她大氣不敢出,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許硯行見她那小心翼翼地模樣,掐着她的手心道,“她不壞,你日後住在許府,如果不願意,也可以不常來侯府,沒事的。”
“我曉得,其實侯夫人待你還是很好的,我不能避着,若是因為我叫你們生分了,我心裏才是過意不去。”
許硯行一聽,也未再多說什麽,她自己有想法,他亦不會幹涉太多。
馬車車輪轱辘轱辘在地上輾着,沒一會便到了許府大門前。
卻見應是在宮裏頭呆着的綠荷竟站在那座石獅旁邊,見她下了馬車,忙過來朝許硯行鞠躬行禮,自報家門。
許硯行向來不待見衛太妃那邊的人,這會一聽是衡陽宮來的,冷聲問道,“何事?”
綠荷被他一臉冰冷吓到了,不敢再說話,只往阿婉面前挪了挪。
“綠荷,什麽事,你說。”阿婉見狀,主動問了話。
“太妃娘娘聽說了您和太傅大人的婚事,想請你進宮說說話。”
綠荷才說完就聽許硯行果斷道,“不準去。”
阿婉知道許硯行這是怕衛太妃又有什麽算計,如今都已經定了,只怕是說些其他話,“許大人,應該沒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花苓一道跟着。”
許硯行知道她那個性格,自己再說也沒用,于是不僅讓花苓跟着,還讓肖參也一道跟着。
這番陣勢,讓綠荷一路都不敢同阿婉說話,于是一路無言進了宮。
衛太妃正在給新芽兒的花草澆水,見她來了,邊澆水邊道,“過來了。”
阿婉行了禮,便不說話,她讓自己去缙州的事沒了可能,這讓她也不曉得該說什麽。
“看來你同許硯行還有許多本宮不曉得的事,他竟會為你主動去找太後,稀罕事,稀罕事。”
“是奴婢高攀了太傅大人。”
“不說了,既然太後已經下了懿旨,本宮說再多也無用了,只能說,嘉瑜同你無緣。”衛太妃招呼她一道過去亭子內。
阿婉跟上去,“安王爺身邊如花美眷,不缺奴婢一個,還望娘娘寬心。”
衛太妃笑笑,抓着她的手,“本宮叫你來有他的事要說,”她拉阿婉坐下,面容慈祥,“本宮想了想,你無父無母,無親無故,這嫁人也沒個娘家,本宮一想到這,就難受,你不能随了嘉瑜,現在嫁的又是當朝太傅,豈能随便?”
阿婉聽了她的話,心頭泛暖,輕聲道,“娘娘,難為您還要替奴婢操心。”
“本宮早就說了,在本宮心裏,你就是跟親閨女一樣。”
“奴婢知道。”
“本宮想的是叫你從衛府出嫁,本宮向太後娘娘請個旨,在你成婚前兩日去一趟衛府,替你充當個娘家人,也算是本宮把你當作閨女後做的一樁事,當然若是你不願意,本宮也不必費這個心思。”衛太妃說着說着,還真有些感傷起來,“你怎樣想的?”
阿婉沒想到衛太妃會替她考慮到這麽多,從哪裏出嫁這種事她當真是沒有想過,雖然上次她言語間有些逼迫自己,但那是在自己和趙嘉瑜之間做選擇,她選擇趙嘉瑜也自然無可厚非,阿婉掙了她的手,起身跪下,“多謝娘娘,娘娘一心為奴婢着想,奴婢又怎會不願意,只是怕勞累了您。”
衛太妃擺擺手,“本宮開心都來不及,哪裏會勞累,許硯行待你可好?”
阿婉不禁眉眼生笑,“您放心,他待奴婢很好。”
“那本宮就放心了,平時見他總冷着一張臉,還擔心他待你不好。”衛太妃捏緊帕子,掩唇笑了笑。
夜幕漸臨時,衛太妃才放她回去,走前還給了她一套首飾,道是新婚禮物。
阿婉回府時,,許硯行正在月西閣,眼下事情多,都得他一一過手,便是大婚在即,也由不得他放手不管。
自從兩人事情定下來,阿婉就喜歡跟着他,他在月西閣辦理公務,她便在一旁的小幾上看看書,或是湊過來替他搗鼓墨汁。
入夜後的月西閣,銅座上幾盞燈火搖曳着,光線昏黃,映着長案前的兩道身影。
阿婉單手撐着下巴,靠在案幾邊緣,另一只手正在黑色水汁裏打着轉。
她手勢熟練,沒有第一次那般僵硬,描金墨錠捏在她的指間,帶起一圈一圈濃稠的墨汁,她見狀,随後停了下來,“大人,好了。”
她擡頭看向許硯行,卻見男人不知何時放下了朱筆,正凝眸看着自己,燭光映得他的眉眼有幾分朦胧。
他問,“衡陽宮那邊又說什麽了?”
阿婉不得不與他坦白,“太妃娘娘說我無親無故,願意将衛府作我娘家,從那邊嫁過來。”
許硯行沉吟片刻,這個問題他沒有想過,既然要大辦,阿婉自是要有個出嫁的地方,迎親什麽的也樣樣不能少,“是我大意了,她既然有心,也是未嘗不可。”
阿婉本就覺得他不喜歡衛家,原以為他不會同意,沒想到他這麽爽快地應下了,兩個小酒窩旋在嘴角,“那我明日讓人去回個話。”
她的情緒在他面前向來很明顯,一點都不會隐瞞,哭的時候眼圈鼻尖會紅,笑的時候嘴角還未扯開,兩個小巧的酒窩便綻開來,一對大眼又黑又亮,許硯行眼底醞起幾分溫和來,想起從前她在宮裏當差時,每每見着自己,都矜着禮分,一臉的主仆分明,現今回想起,竟似乎又察覺到那時的她矜持本分之餘時而流露出來的慌張,不知所措,有時自己赫然看過去時,她躲閃的目光,仿佛犯了錯的小孩子。
她滿心滿眼的愛慕,竟這時才瞧清。
只是,他又忽然憶起那年趙嘉瑜大婚,她一個人躲着哭地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皺皺眉,于是問她,“趙嘉瑜迎娶正妃那年,本官瞧見你哭,又是為何?”
阿婉在腦中細細搜尋了一番才想起什麽時候的事來,又發現什麽似的,雙手撐在下巴處,整個人往案幾中間挪了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許硯行,“大人你不會以為我因為安王爺成親,所以在傷心,才覺得我對安王爺有意吧?”
許硯行眯起了眼,抱着雙臂,縱使就是如阿婉所說,他也不會承認,于是說道,“本官是問你為何哭?別給本官往別處扯。”
阿婉撇了撇唇,語調輕快,“你怎麽想的就是怎麽樣的,你覺得是為何就是為何。”她嘴邊噙着笑,說完就要坐回去,可還沒沒坐下又讓許硯行一手扣住後頸,他近身過來,貼着她的臉頰,吐着溫熱的氣息,“膽子大了,敢拿捏我了?”
他語氣一沉,阿婉就沒氣焰了,碎碎道,“我哪裏敢。”
許硯行算是看清她了,表面乖巧聽話懂事,實際上骨子裏還是有點小脾氣,氣頭一上來,頗有幾分不管不顧,可他不得不承認,比起從前那中規中矩地模樣,他覺得這樣的阿婉更讓人歡喜,他喜歡她偶爾的小脾性,自己兇一點就跟澆了水的小火苗一般,臉上神情生動豐富,他不禁捏了捏她的臉頰,可心下卻還是糾結着那事,畢竟自己确實因此覺得她同趙嘉瑜有情分,想到這,他不由放緩的聲音,誘哄般,“告訴我,為什麽哭?”
阿婉微微愣神,這樣一句話,像極了那兩次他突然出現,站在自己面前,問自己,為什麽哭。
那次卻是趙嘉瑜大婚不假,可她哭是因為聽到先帝對衛太妃說,就剩嘉寧公主還未許人家,有意待嘉寧公主行笈禮之後許給許硯行。
她擡手環住許硯行的脖子,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細聲道,“因為先帝那時說要将嘉寧公主許給你。”
許硯行恍然,這事後來先帝确實與他提過,不過他沒有接受,後來便不了了之,這會聽她說出來,語氣中還有一絲不悅,許硯行心中反倒是暢快。
燭火再次搖晃起來,外頭傳來打更的聲音。
他起身将阿婉橫抱在懷裏,“夜深了,先歇息。”
阿婉揪着他的衣襟,直到許硯行一路将她送回屋中床榻上才松了手。
他替她蓋好被子, “睡吧。”
花苓站在珠簾外頭,眼裏盡是掩不住的笑意,她萬萬沒想到,阿婉最後竟真成了正房夫人,這會自己在許府上上下下幾十個下人中,說話也有底氣了,沒準将來年紀大些,還能做個什麽管事頭頭,總歸不會太差就是了。
待許硯行走後,她進去替阿婉擺好鞋子,“姑娘,明日就是元宵了,你要不要同大人進宮赴宴?”
每年都要宴請百官,這次又逢藩王在朝,宮宴更是免不了,酒過三巡,莺歌燕舞,談論國事,阿婉想了想,自己去了好像也做不了什麽,而且許硯行也沒有同她說這事,遂搖了搖頭。
* * * * * *
正月十五這日一到,阿婉就生慌了,兩日後就是成親的日子,越近一步越緊張。
衛太妃那邊派人說是過完元宵便去衛府住着,直到嫁娶那日。
她忽然不想今天過去了。
今兒一大早,許硯行便進了宮去了禦書房,召見各部商讨給邊關撥軍饷一事,還有各地商人盤查一事,直到未時末才回來。
此時阿婉正覺無聊,進了後廚,搗鼓起了□□,讓廚子炒了一碗香濃的碎芝麻來,随後揉揉搓搓出一個面團子,也不讓旁人插手,自個卷着衣袖,将面團擰一團出來,裹上一勺芝麻,随後捏成一個渾圓的白胖子。
許硯行沒有進去,叫了個廚子進去将她喊了出來。
只見眉間鼻尖下巴各沾了一點面粉,偏偏她還不自知,見着他,笑道,“許大人,我在做湯圓呢,從前在宮裏伺候太妃娘娘時候學的花樣可多了,不過好久沒動手,好多都忘了。”
許硯行朝她勾了勾手,待她走近,長指在她臉上輕輕抹了抹,待擦幹淨了,才道,“許府廚子手藝不比宮裏禦廚差,想吃什麽只管同他們說,不必自己親自動手,弄得臉上都是。”
“我第一次這麽正經地過元宵,所以想自己做湯圓,就我們倆吃。”
許硯行摸了摸她的頭,醞釀許久,說道,“以後每年元宵本官都陪你過。”
阿婉重重點點頭,過去主動拉着他的手。
那雙她每每都會看入迷的一雙手。
出了後廚,阿婉才恍然意識到今晚宮裏有事,許硯行怎麽沒去,反而在快開始的時候回了府來?怎麽也不該出現在許府的,她問道,“我記得宮裏有設宴,許大人,你怎麽還回了許府?”
許硯行領着她一路上了月西閣,阿婉發現,這裏,是許硯行最愛待的地方。
男人沒回她,等進了閣樓裏,才發現裏邊不知何時換了地毯,大紅色的毯子鋪了整整一層,從前只有他那辦事的長屏內才有,在靠近樓臺邊緣的地方還新置了一方長榻。
似是翻新了一遭似的,阿婉踩在地毯上,不敢用力,生怕踩壞了,弄髒了。
往內裏再進一步,更讓她驚訝地是他們上次吃飯的地方,這會竟擺了十幾道菜品。
她下午明明一直在後廚裏邊的,可分明沒見着有人燒菜。
許硯行朝她的視線看過去,自個坐下,“本官特意讓百膳堂的人做好送過來的。”
百膳堂是大邺出了名的一家老字號酒樓,起源于江州,所以它的第一家分號也建在江州,大掌櫃和衆廚子也都是江州人士,縱使後來在其他各地的廚子非江州人,但學的廚藝卻離不開,每道菜都有江州的風情。
阿婉聽了,心下了然,大抵也猜到他這是想讓她嘗嘗家鄉的味。
說實話,這麽些年過去了,阿婉對江州的印象早已慢慢淡去了,唯一記得不過是當年那扇困住自己的門被人踢開後,他逆光站在自己身前的場景。
許硯行給她夾菜,“多吃一些,本官記得那年随先帝去江州,行宮裏的飯菜都是請的百膳堂裏邊的老師傅做的,味道确實不錯。”
“許大人,其實叫我真記得什麽,大概是包子鋪老板給我的包子了。”她苦笑着嚼了一口米飯,那些饑腸辘辘的日子真的很遠很遠了。
許硯行從一邊撈出個酒盞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随後抿了一口,“給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
阿婉卻盯着他手裏的酒,擡手就要去拿,不想讓許硯行一手拍掉,“這酒很烈,你不能喝。”
“我還沒喝過酒呢,”她往前
湊了湊,“許大人,我就喝一點。”
女人聲音似是故意般,又嬌又軟,許硯行只覺指尖泛癢,心口發麻,擡手将杯中酒液飲了大半去,這才遞給她,“就抿一口,不準多進一滴。”
阿婉捧着杯子,看着那快貼着杯底的一點酒,低頭聞了聞,一股濃烈的香味,還有點燒人的麻醉感,當個寶似的慢慢喝了,這一喝完白臉瞬間一片燒紅,“聞着挺香的,喝起來卻好辣。”
許硯行給她弄了碗湯,“說了不讓你喝,你自己非要喝,可嘗到苦頭了?”
“許大人,我以後可不要再喝了。”阿婉埋頭喝了幾口湯,感覺臉上一陣燒,手上也有點無力,怪不得衛太妃極少喝酒。
“繼續,說說你小時候的事。”
阿婉想了一會,才道,“我爹娘在我三歲時便去世了,說實話,我不記得他們長什麽樣。”
許硯行探手摸了摸她的頭,“這不怪你。”
“可是後來帶我的爺爺也去世了,那時候我五歲,我早上起來去他屋裏,怎麽叫他他也不醒,”阿婉說着說着聲音慢慢低落起來,“那時候我們就住在巷子裏,爺爺去世後,我就一個人住在巷子屋裏。”
許硯行看着她漸漸泛紅的眼,心下竟也隐隐作痛,他起身坐到她旁邊,将阿婉攬在自己懷裏,久遠的記憶再次湧上心頭,阿婉到底沒忍住,淚水模糊了男人的衣襟,“後來就剩我一個人了,家裏屋子也破得開始漏水,家裏沒有米,也沒有錢,我每天就在各個粥鋪包子鋪前看着老板,被發現了又躲在牆角看,然後老板大概是覺得我實在可憐,每每收攤會給我留一兩個饅頭包子。”
怪不得那時候見她,整個人瘦的不成樣子,面色蠟黃,許硯行又在慶幸,自己當初的恻隐之心,興許也沒錯,在宮裏再如何沒有自由,也比在宮外頭沒吃沒喝好。
“都過去了。”許硯行撫着她的背,“告訴我,你後悔進宮嗎?”
阿婉擡頭看他,臉上還挂着幾行淚,她想說她不後悔,因為進了宮,她才得以重新遇到他,可是忽然有些頭暈腦脹,張了張嘴,卻不曉得該說什麽,兩頰紅的厲害,整個人靠在他懷裏,渾身發軟發虛。
嘴裏喃喃叫着,“許大人。”
許硯行看出來,她這是酒意上來了,紅色櫻唇裏嬌軟地呢喃。
他忽然想從這張漂亮的小嘴裏聽到自己的名字,于是掌心托着她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低沉着嗓子,“叫我許硯行。”
阿婉那對大眼這會半眯着,她眼裏的許硯行一會清晰一會模糊,又有人在耳邊對她說,“叫我名字。”
她低吟一聲,随後擡手摟住男人的脖子,嘴角扯出兩個酒窩來,“許硯行。”
男人滿足地揉了揉她腰間的肉骨,還沒來得及感受下,唇上便壓過來一片柔軟。
渾身火氣聚到一塊,他反手扣住阿婉的後腦勺,只稍片刻便反客為主,在她紅嫩的唇上碾轉厮磨,随後溫熱的舌尖探入其中,在裏邊探戈尋求着,灼熱的呼吸的在兩人唇齒間交纏,阿婉低低吟哦出聲,她像一只離了水的魚,緊緊依附着許硯行這深水才能喘上一口氣來。
許硯行不時勾着她的舌尖,又不時舔着她的唇瓣,女人甜膩的滋味像一汪山泉,飲了一口卻遠遠覺得不夠。
“嗯。”阿婉唔了一聲。
兩人倒在厚絨的紅毯上,許硯行親了親她的額,随後往下移,重新覆上那片紅唇上。
這麽一番折騰,阿婉意識漸漸回籠,她睜開眼,看着他,“許大人。”
他嗓子嘶啞的厲害,“叫我什麽?”
“許硯行。”阿婉才說完嘴巴又讓他封住了。
她抱緊男人的脖子,笨拙地回應他。
許硯行手掌探進她的衣下,帶着薄繭的手指滑過她的腰腹,肌膚柔嫩的手感叫他輕嘆,不禁往上揉捏着,唇早已往下移,一寸一寸地親着,咬開她的衣襟,滾燙的呼吸鑽進她白皙的脖子。
一陣風吹進來,吹散一室暧昧,許硯行眸子一緊,頓了許久,随後收回了手,起身來将她抱在懷裏,替她整理好衣襟,涼涼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阿婉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我做的湯圓還沒吃。”
他語氣嚴厲,“明天早上再吃。”
正此時,花苓在門外敲了敲,道,“大人,阿婉姑娘做的湯圓熟好了,奴婢給你們端來了。”
阿婉搶在許硯行前頭,叫她送進來。
于是,一桌的沒怎麽動過的百膳堂美食被撤了下去,換上兩個碧玉碗,裏邊躺着一個個粘在一道的小湯圓。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拿着勺子相對坐着,一口一口吃着。
良久,阿婉看着他,打破沉默,“許大人,明天一早,我要去衛府了。”
許硯行放下勺子,上面的湯圓滾落至粘稠的湯水中,“我讓花苓跟着你一起,有事就讓她過來通傳,”他看着她歡喜的眉眼,原不想讓她去,只是又不想叫她失望了,只能再次囑咐她,“自己小心點。”
阿婉點點頭,“許大人你別想太多了,太妃娘娘這人不壞,當年在行宮我病的差點救不回來,還是她叫禦醫來給我看病開藥,除了安王爺那事讓我為難,其他事上,太妃娘娘還是待我不錯的。”
許硯行聽不得她天天說衛太妃的好,于是不悅道,“看你天天把衛太妃挂嘴邊上誇的,怎麽就沒這麽誇我?我待你不好?”
“這――這怎麽能一樣,我當然覺得你好。”
“怎麽不一樣,”許硯行挪開兩人中間的碗,捏了捏她的臉頰,“記住,以後只能說我的好。”
“為什麽?”
許硯行沒說話,兀自将剩下的湯圓吃完,最後才道,“因為我以後是你夫君,是你的親人,阿婉,”這是第一次從他口中叫出這兩個字,“你記住,這世上只有親人才是最可靠的,只有我才是真正對你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