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去找他

兩日後, 朝廷大軍同叛軍再次交戰。

玉潛關內, 戰火連連, 刀光血影。

叛軍節節敗退,還未來得及篝火慶祝,卻不想那邊太傅許硯行在圍剿叛軍時被逼落涯底,遍尋無果。

……

許硯行重傷失蹤的消息傳過來時,阿婉回邺都的路剛走了一小半。

來報信的是魏成缙, 他說完,沈璧就哭了出來。

手腕上的玉狐貍咚的一下落在了車板上,阿婉木然地蹲下去, 雙手輕顫,将它撿起握在手心裏, 她死死咬着牙齒, 面上卻很平靜。

沈璧蹲在她身側,哭着說, “小舅母, 舅舅會沒事的,這不是說,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什麽也沒見着,就還有希望, 你不……不要哭。”

阿婉沒哭, 她只是驚慌失措地擡手在臉上摸着, 幹幹的,沒有一滴淚,她又将臉埋進膝蓋間,緊緊抵着心髒的位置。

好疼呀,一陣一陣地,好像一把刺條堆在心尖,讓她不敢太用力跳動,只能生生壓抑着,卻還是疼。

她忽然明白許硯行為何突然讓她提前回來,他是怕自己真有不測的時候,會連累到自己嗎?

良久,她擡起頭,雙肩不再抖動,目光裏滿是堅定,起身下了馬車,走到魏成缙身前,“他在哪裏不見的?”

魏成缙低聲道,“太傅大人所帶領的兵馬被趙嘉瑜的人追殺圍剿至一處懸崖,等我們趕過去時,人就不見了。”他頓了頓,從袖口裏掏出了一方粉色手絹,“上戰場前,他交給我這個,說是若他出了任何意外,就将它送來給你。”

阿婉顫着手接過去,只看到絹子下角一個端正清秀的“婉”字。

她鼻子泛酸,一只手捂住嘴巴。

回憶像那年肆無忌憚的北風闖入她的腦海,那時候北風呼嘯,白雪皚皚,她進了他的馬車,小心翼翼地端坐在他對面,少女懷春般偷偷看他修長的指,後來替他碾墨時,那雙她觊觎多時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沒用的抖了一下,結果手下黑色的汁水濺了出去,染上那緋色的袍角,她紅着臉頰遞了一條手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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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他轉身就丢了,可他原來從那時起便一直貼身帶着嗎?

現在又将這東西交還給她是什麽意思,叫她睹物思人不成。

耳邊魏成缙又說,許硯行被逼下了懸崖,下面是滾滾江水,派出去的人搜尋許久也未找到人。

眼前一直冷靜的女人聽了他這番話後,猛地蹲了下去,蒼白無力的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臉,淚水如決堤一般湧湧不斷地從指縫間流淌出來,雙肩顫抖着,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她一哭,沈璧就哭得更厲害了,抓着他的手臂,問他怎麽辦。

魏成缙掙開她,擡腿上馬,聲音略沉道,“我送你們回邺都城,此事已經向朝廷禀明了,陛下和太後也定會派人繼續尋。”

“等等。”阿婉踉跄着站起身,她擡手抹了一把淚。

三人都看着她。

阿婉怔了怔,到底什麽都沒說,她默默地上了馬車,身子靠在角落裏,雙手抖得不成樣子,将手絹展開,淚眼模糊地看着它。

一大顆淚水落在手絹上,一股鮮血的味道彌散開來,她在衣袖上胡亂擦了一下眼睛,盯着那處慢慢散開的紅色血液。

眼睛赫然亮了亮,她使勁眨了眨,細眉緊蹙着。

那是在手絹的一角,是用血凝成的“江州”字。

她不敢往那方面想,因為太多的可能會讓這個猜測成為不可能,可是她又僥幸地想着,她的男人做任何事都是綢缪好的,興許他真的去了江州呢?明明已經擊退了趙嘉瑜的人,又怎麽會被他們逼入絕境?

她像是忽然冷靜下來,心底一個聲音告訴她,此事确有蹊跷。

阿婉攥緊手絹。

幾乎是沒有猶豫便做了選擇,她想試一試。

外邊肖參臉上亦是凝重,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說。

幾人又重新啓程,沈璧不知道怎麽安慰阿婉,再加上自己都傷心得很,遂沒有上去,而是和肖參一道在外面坐着,大抵是哭的累了,竟靠着馬車睡着了。

魏成缙在前邊騎着馬,沒走幾步,又返程過來,皺眉看了她幾眼,接着俯身撈過她坐在自己身前。

一行人這麽走到天黑,進了城,魏成缙的意思是繼續趕路,阿婉卻突然說進客棧歇息一夜,明日再走

最後到底是在客棧住下了。

到了半夜,四周都靜下來,阿婉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沈璧,起身從包袱裏将事先寫好的一封信放到床邊,随後背着包袱輕輕出了門。

客棧正門已經關了,她溜進後院裏,那裏有馬廄,不遠處有個側門,輕手輕腳走到門邊,手還未碰上去,就聽身後起了腳步聲。

她屏氣回頭,借着院裏微弱的燈火看清來人模樣,“肖侍衛。”

肖參沒說話,上前替她開了門,兩人一道出去後,他又進去将馬車拉了出來,“夫人,你是要去找大人對嗎?”

阿婉低眸,随後點着頭。

“小的同您一塊去,天南海北也要把大人找回來。”說到這裏,他聲音有些哽咽。

馬車在三更天裏跑了起來,吱呀吱呀地陣陣響着。

一路上,肖參同她說了許多話,他的命是許硯行給的,他十歲時被人販子毒打,差點沒命了,是許硯行拿錢将他買了下來,還請人教他習武,把他帶在身邊。

阿婉安靜聽着,嘴角的笑有些苦澀,這就是她的男人,別人說他冷漠,可是他卻是良善之人,他會幾次救與他無關的人,別人又說他野心勃勃,可他雖然身處高位,卻不會獨掌大權,處處為皇上着想,為大邺朝着想。

肖參說完,又問她,“夫人,我們往哪個方向去?”

阿婉低頭,将那枚白玉狐貍放入手絹中,随後裹住,聲音低而堅定,“江州。”

* * * * * *

沈璧次日醒來,一眼便看到床上的信,她看着阿婉昨夜裏置放包袱的位置,這會果真空蕩蕩,于是忙拆了信,很簡單一句話――

你同魏公子回邺都,我去找他。

她一看整個人立刻清醒了,下了床慌忙穿好衣服鞋子,推開門就要去找魏成缙,不想直接一頭撞進他懷裏。

魏成缙扶住她,臉上神色淡淡,“急什麽?”

“我……我小――”

“我知道。”他進屋拎起她的包袱,随後拉着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你知道――你知道怎麽不攔着?”沈璧已經急得哭了,本來許硯行出了事,這會阿婉又不見了,她只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狠命甩着魏成缙的手,抽泣着,第一次不想同他一起,“你放開我,我不跟你走,我要去找我小舅母”

魏成缙眉眼皺了皺,也不與她多說什麽,只冷着臉直接彎身将沈璧攔腰扛在肩上,走出去後往馬上一扔,接着自己跳上去雙手緊緊困在她周圍,任她哭喊,直接雙腿夾着馬肚,騎着馬繼續趕路。

* * * * * *

許硯行失蹤了,早朝時,太後娘娘發了一通火,一方面她雖然想把朝中大權從他手上拿下來,但是另一方面叛亂還沒有平息,她還得依仗着,寧王那邊已經有意退兵,朝廷大軍哪裏能夠撐得住?

不管怎麽鬥,她絕對不能允許衛太妃的兒子奪了這皇位。

于是當即下旨,派人盡快将許硯行找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杜東亭給她垂着腿,笑道,“娘娘,在臣看來,這太傅大人可比叛賊危險得多。”

太後哼了哼,他不知道,比起許硯行,她更忌諱趙嘉瑜。

“東亭呀,哀家怎麽覺得你對許太傅意見很大?”

杜東亭笑了笑,“無冤無仇,臣何須在意他,不過是太後娘娘您因為他心裏頭不高興了,臣才想着替您分憂呀。”

一番話說得太後微微動容,“還是你會說話,哀家這心情好多了。”

杜東亭眼神暗了暗,臉上仍舊挂着笑,一雙小眼睛眯得沒了縫,卻隐隐藏着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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