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聽話

魏成缙親自去定陽侯府提親,如許硯行所說, 定陽侯同侯夫人只周旋一會便答應了, 接着便對八字, 下聘禮,挑日子。

“日子定在什麽時候?”阿婉低着頭,指間一根細針在紅色料子上來來穿梭着,她這是在給未出生的孩子做一對紅色小繡鞋, 穿針引線間, 一朵小花便成了, 她放下鞋子,擡頭問周嬷嬷。

“下個月初八,”周嬷嬷才從侯府回來,她是許家老人, 許氏對她頗為信任, 自己曾經嫁到侯府,都是周嬷嬷一手操辦的, 因此這回沈璧嫁人一事上的一些細節便尋了她過去幫襯一二。

“就十五日之後了, ”她默了一會, 又道,“嬷嬷,你去一趟金玉堂,以我的名義打一支金步搖, 過幾日送到四姑娘那去。”

“诶, 老奴這就去辦。”周嬷嬷領了話退下。

沒一會, 花苓就進來了,“夫人,大人回來了。”她才說完,許硯行便踏門而入,揮手讓她退出去。

“這些東西讓周嬷嬷做便可,”他過來握住她的手,皺眉看着那白嫩的指腹上兩處冒着紅點的針頭。

“孩子的第一雙鞋子,我想親自做。”她說着将做好的放在手心裏,小小一只,看得她心都軟了,好像那只小肉腳就在眼前似的。

許硯行拿手去摸了摸,同樣覺得有一股溫流淌在心間,開口卻還是佯裝嚴肅,“做完這個,再不準了。”

“好,我聽你的。”她坐到他膝蓋上,雙手纏着他的脖子,“四姑娘嫁人,我讓周嬷嬷去金玉堂打一只金步搖,當作賀禮。”

“行,她雖不缺,但你倆素來交情好,送這個倒也符合閨中禮。”他說完擡手在她腦袋上假意碰了碰,“成日裏操心別人的事。”

阿婉在他肩上蹭了蹭,似撒嬌般,道,“這可是大事,我到時候還想去吃喜酒呢。”

“好,我帶你去。”他眉眼柔下來,手掌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撫了撫,輕嘆,“還有八個月。”

“快着呢”她有些惆悵,“許大人,自從我們成親,我就覺得這日子過的特別快,從前在宮裏,每日天沒亮就起來,等天再黑了,恍然覺得這一日仿佛有一年那麽長。”

許硯行笑了笑,親着她的額,道,“以前的事都忘了吧,就從你出宮開始記起。”

阿婉卻搖頭,若叫她記着,她只想記着與他有關的每件事,從九年前,以及這九年間的點點滴滴,都不舍忘卻,“我都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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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許硯行,九年來的那些記憶其實沒有多不好,與他有關的一切事,無論進宮前,出宮後,都無法叫她忘卻。

* * * * * *

轉眼間,便到了九月初五,是沈璧嫁到魏國公府的日子。

兩大家族聯姻,又因着後頭還有太傅許硯行,如此雖然平日裏同這兩家往來不密切,但少不得衆臣們紛紛提禮上兩家道賀,尤其聽說許硯行當日會攜家眷前去定陽侯府,侯府門檻都快給踏平了。

外頭人多,來來往往,侯府家仆們招待得忙手忙腳,許硯行看了一眼便送阿婉進了沈璧屋裏,不讓她出去,“好好在這呆着,外面人多,回頭我來找你。”

阿婉點頭,讓他放心,待他走了,這才同一身紅裝的沈璧說了話。

“小舅母,我感覺跟做夢似的。”

她說完,阿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她姨娘道,“天天惦記着,這會成真了,還以為夢裏,都要嫁人了,還似個小孩子般。”

要說年紀,沈璧如今才十六歲,确實也還小,不過也恰恰是及笈後許人家的好年紀。

阿婉笑道,“四姑娘這是高興至極,所以會覺得不真實,也正常。”

“還是小舅母懂我。”沈璧哼了哼。

接下來全程就聽她姨娘語重心長教導她,嫁過去要如何如何,魏成缙将來是要繼承爵位,她過去了,必然是當家主母,這點,姨娘便沒再說了,這種話到底還是侯夫人親自教導比較适合。

沒多久,就見侯夫人進來,拉着沈璧說了一道

阿婉就在一旁聽着,看着這喜慶場景,她想起了當初自己嫁給許硯行時,身邊沒有親人給自己講這些初為人婦的大道理,便是衛太妃替她作娘家,卻也是懷了不軌的心思,看着看着,她忽然抿唇笑了笑。

羨慕是人之常情,但也只是一時,觸景生情罷了,她嫁的那人,就足以填補她所空缺的一切了。

吉時一道,魏家迎親的便到了,喜婆攙着沈璧出去,阿婉只跟到了廊下,便沒再走了。

人多,她就坐在沈璧屋旁的廊庑下,沒一會,就見許硯行從長廊那頭走過來,腳步有些匆忙,看到她安安靜靜坐着,似乎輕輕呼了一口氣。

“還怕你去湊熱鬧,”他過來,俯身攬上她的肩,“怎麽瞧着還有點沒精神?”

阿婉往他懷裏蹭,“方才說了會話,有點累了。”

“都說了些什麽?”

“一堆,其實主要是阿姐和姨娘在說,我就聽着,偶爾插上幾句。”

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臉頰,“一會人少了,就帶你回去,陪你睡會。”

“今天不用處理公務了?”

“嗯,陪你。”

“你真好。”她語氣嬌軟,軟得像棉花一般,許硯行勾起唇角,手臂繞到她腰後,一轉身,就将她橫抱在懷裏,阿婉猝不及防,下意識伸手抱着他的脖子。

“走,咱們回家。”他大步邁着。

“不是得等到人散了嗎?”

那邊沈璧已經上了花轎,迎親隊伍也早已離開了侯府,只剩一群人在大廳門口處繼續說着喜慶話,熱鬧着。

他就這麽抱着她,一步一步穩穩地走着,周遭是人們的歡聲笑語,卻仿佛聽不見一般,穿過人群,踏出侯府大門。

這些熱鬧,不是他們的熱鬧,在繁瑣的世間紅塵裏,只有他們彼此才能真正住進彼此的眼睛裏。

* * * * * *

阿婉懷着身子的時候,天天吃的雖多,只臉頰圓潤了一些,卻也不見身上多長一些肉,到了五個月時,邺都皇城又讓一堆白雪覆住了,北風卷着雪花肆無忌憚地飄着。

年關來之前,阿婉生病了。

感染了風寒,又因為身子越發重起來,整天在床榻上躺着,這胃口也提不起了,從前一頓吃得多,現在是一頓只能進一碗粥,原本圓潤的臉頰漸漸瘦了下去,許硯行遂連早朝都不去上了,天天在床邊守着。

阿婉臉色蒼白,雙眼有些困難地睜開,雙手抓着他的手掌,那溫度竟比她的還要低,“許硯行,你別擔心,風寒罷了,再吃幾日藥便好了。”

“那一會多吃點,”他面上表現得很冷靜,心裏卻揪着,看着她日漸消瘦的臉,心中竟有些悔恨,大夫說原本這風寒只需吃兩日藥便好,只是她懷了身子,比較虛,所以比一般的要重些,還得多養些日子,“婉婉,我們生了這一個,就不生了。”

阿婉笑,“為何?”

“一個就夠了。”他沒多說,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塞進被子裏,陪了一會,他起身去了後廚,挽了挽衣袖,在家仆震驚的眼神下,接過了他們熬藥的活。

他高大的身子坐在小小的砂鍋前,不時低頭調理小竈裏邊的火候,眉眼微蹙,嘴角抿着,深邃的眸子緊緊盯着手上的活。

外面雪還在飄着,落了院裏厚厚一層,家仆們忙将門關上,在一旁靜靜候着。

等他将藥端過去時,阿婉瞧見他硬朗的下巴處竟有一道黑色的炭灰,不禁笑了出來,“你這是做什麽去了,不知道還以為你進了竈頭呢,”說着從枕下掏出一枚手帕,想要起身替他擦。

許硯行低身湊過去,等她擦完,又扶她坐起來,“去廚房看藥,不小心沾上了。”

她笑,也猜到如何,卻不揭穿他,只是乖乖張口喝着藥。

或許是許硯行陪着,中午竟吃的比平日多,如此過了幾日,氣色漸漸好了起來,大夫又來看了一次,笑着點頭,說是風寒已無大礙,轉身給她開了幾幅安胎藥。

這病好了,阿婉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身子不舒服了,小腿開始浮腫,比之前胖了一圈,周嬷嬷說這正常,晚上睡覺小腿擡高點就好。

她睡覺不老實,喜歡動,許硯行聽說之後,晚上睡覺拿了枕頭墊在她腳下,她一動就伸手撫着她,如此過了幾日,眼底漸冒青窩,阿婉心疼,怯怯道自己以後再也不亂動了,會乖乖睡覺。

“我今天沒動。”她窩在他懷裏,說道。

許硯行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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