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請你喝羊雜湯 一看就是狗特務
第24章 請你喝羊雜湯 一看就是狗特務
最後, 還是葉菁菁一個人出的徐主席家。
哦,不對,還有謝廣白。
他今晚大夜班, 剛好可以順道陪葉菁菁一塊兒去紡織三廠。
否則就現在的社會治安,誰也不敢讓她獨自一人走夜路。
至于謝爺爺——
那不用操心, 徐主席直接打電話, 叫小車送他回家。
臨走的時候,謝爺爺還叮囑葉菁菁:“你明天下班了, 去廣白的醫院,讓他給你抓好了藥, 你直接帶回去熬了喝。”
葉菁菁趕緊點頭:“好的,謝謝你,爺爺。”
黨愛芳倒是念念不舍, 她害怕, 她多少年沒在外面住過了。
葉菁菁才不管她呢,直接擡腳蹬自行車走人。
九月下旬的夜晚, 帶着沁人的涼意。剛過中秋節沒兩天,這會兒天上的月亮依然是圓圓的臉。
銀輝灑滿大地,像滿地的鹽巴,又像是面果子上鋪滿的糖霜。
搞得葉菁菁明明剛吃過晚飯沒多,又覺得自己還有餘力可賈。
“我請你喝羊雜湯吧。”她積極推銷,“我們食堂師傅燒的羊雜湯,味道很不錯。”
紡織廠是典型的三班倒,夜裏三點鐘夜班工人還要加頓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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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紡織廠的食堂, 大師傅們個個練了一手燒夜宵的好手藝。
謝廣白下意識地謝絕:“別別別,我請你吧。”
葉菁菁咯咯直樂:“你請我?你有我們食堂的飯票啊?別客氣啦,我又不是沒吃過你的。”
她還要麻煩人家幫她抓藥呢。
單是可以免費找謝老爺子看病, 她請他吃一年的夜宵,都是她賺了。
“行!”謝廣白也不推三推四了,“下次我請你吃好吃的。”
車子一直騎到紡織三廠的食堂門口,才停下。
紡織廠的待遇不錯,青工們在吃的方面,也相當舍得給自己花錢。
便宜如三分錢一碗的米豆腐,貴如兩毛錢一瓢的羊雜湯,都有受衆。
葉菁菁輕車熟路,要了兩份羊雜湯,轉頭問謝廣白:“要不要加芫荽。”
謝廣白點頭:“要。”
兩碗羊雜湯上了桌,用料真實在。
羊雜切得均勻,大小适中,跟用尺子比出來似的。湯底濃郁,帶着點兒羊肉特有的膻香。
葉菁菁吃了口炖得軟爛的羊雜,跟謝廣白商量:“我明天早上去找你方便嗎?我明天開始上夜班。”
謝廣白皺眉毛:“你的情況不适合上夜班。你身體太虛了。”
葉菁菁無奈:“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雖然上夜班有夜班補貼,而且還能免費加一餐。
但現在有句話,叫:重工不重,輕工不輕,紡工更苦。
紡織廠跟其他單位的情況不一樣,并不因為是夜班,生産任務就會減輕。
他們細紗車間的女工,上一晚夜班,腿都要走斷了,根本不敢合一下眼睛。
甚至好多人淩晨三點鐘的那頓加餐,都顧不上吃,只想趁那半個小時,好眯着眼睛打會兒盹。
故而,大家還真不太樂意上夜班。
自然也沒人願意跟葉菁菁換。
謝廣白無奈:“那你下班好好休息吧。”
醫生同樣讨厭夜班,可都是為了工作,沒辦法的事。
但醫生上夜班也不需要一直睜着眼睛,沒病人的時候,他們也可以在值班室睡覺啊。
謝廣白琢磨着,到底有什麽門路,能給葉菁菁換份工作。
她這個身體,真的很難扛住日夜颠倒。
但凡上過夜班的人都知道,上多了夜班,基本生物鐘就亂了,很容易失眠。
而人只要睡不好,鐵打的身體都吃不消。
葉菁菁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其實我在準備複習,看以後能不能考大學。”
她現在熟悉的人之中,唯一跟大學沾關系的,只有謝廣白。
在這個信息極度閉塞的時代,後面她想報考大學,少不了得請人家幫忙。
謝廣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考大學?要恢複高考了?”
葉菁菁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我這也是猜的,我感覺政策可能會變。”
謝廣白想了想,點點頭道:“也有可能。”
雖然說現在的主席,號稱完全繼承了前一任主席的意志。
但講個不好聽的,前腳主席去世,後腳主席夫人跟最器重的侄子都锒铛入獄——
其中傳達的意思,咳咳,可意會而不可言傳。
他摸了下鼻子,主動表示:“我問問看我大學老師吧。春江水暖鴨先知,要恢複高考的話,大學肯定最先知道消息。”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葉菁菁笑逐顏開:“那就麻煩你了。”
謝廣白給她打氣:“你要考的話,一定能考上。我記得你上高中時,成績很好。”
他們上高中時,有段時間,學校抓學習很緊,文化課學習一下子變成了重要的事。
對于自己這位老同學,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沉默寡言,基本不主動參與任何集體活動。
上課時聽課認真,下課時也捧着書看個不停。
當時有同學笑她是書呆子,還罵她想白專來着。
但,有一回,數學老師出卷子,全年級只有她一個人,寫出了最後一題的答案。
當時,老師還想讓她給全校同學分享學習經驗。
結果這姑娘因為太過于內向,居然被吓哭了,死活不肯上臺。
可惜他們的高中生涯,正常的文化課學習,只持續了一個學期。
高一下學期,學校就開始分專業班,開展學工學農學醫和文體這些。
那會兒,謝廣白近水樓臺先得月,學的是醫。
高中老師也想讓葉菁菁進學醫班的,因為這姑娘又瘦又小,成績又好,老師們都覺得她學醫更合适。
起碼輕松點兒,對體力要求沒那麽高。
可不知道葉菁菁是怎麽想的,她主動要求去學農。
嗐,現在想想看,這姑娘當時心裏都憋着勁吶,真以為是她表姐盧少婷替她下了鄉。
她想自己高中畢業後下鄉,把人給替回來,這樣她就不欠盧少婷的了。
現在想起這些,謝廣白忍不住生出憐憫。
他主動請纓:“我回去找找看。我上工農兵大學的時候,老師也出過摸底試卷。你做做看,我估計高考的話,也是大學老師出卷子。先摸摸他們的出題風格。”
葉菁菁登時大喜過望,直接雙掌合十,朝人拜了拜:“那就拜托你了。”
為了表達誠意,她又轉身跑到窗口,買了兩個大白面饅頭,又要了兩只鹵雞蛋,用飯盒裝了遞給謝廣白:“你上夜班餓了吃。”
謝廣白吃了一驚,他以為這姑娘是自己買了,回家當明天早飯的。
“不不不,你自己吃。”
葉菁菁笑道:“我要吃我再買,我吃熱乎的。”
謝廣白無奈:“好吧,那我先走了。”
他得趁着接大夜班之前,趕緊睡一覺。
天知道今夜會不會忙。
葉菁菁送他去食堂門口,經過樓梯口的時候,上面突然傳來一聲嬌俏的女聲:“劉幹部,你不指導我們學外語啊,俄語也行啊。”
劉向陽狼狽不堪地從樓上跑下來,一邊跑一邊嘴裏嘟囔:“不不不,我還有工作,我今晚要加班。”
他甚至連看到葉菁菁,都顧不上搭讪,跟後面有鬼追他似的,慌不擇路地跑了。
葉菁菁都怕他左腳絆右腳,直接“啪嗒”一聲,摔個狗啃泥。
那當真有點慘烈了。
她好奇地問從圖書館裏出來的方萍:“怎麽回事兒?”
方萍從鼻孔裏哼出一聲,壓低聲音道:“這家夥一看就是個特務,想來刺探我們呢。呵,當我們傻子嗎?能上他的當?”
說來劉向陽真有點悲催。
不管他怎麽強調,他是紡織三廠的一員,他堅決站在豐同志的對立面。
但廣大人民群衆,尤其是臨時工,一致認為,他就是跟豐同志一夥的。
階級對立,不可協調。
“平常裝的跟什麽一樣,今天露出狐貍尾巴了。”王鳳珍從方萍後面探出頭,不屑一顧,“還想摸我們的底,做夢吧!都不用菁菁你出手,方萍就能把他打倒。”
樓下響起一個聲音:“你怎麽打倒他的?”
方萍難掩驕傲:“Howarx learned foreign languages?”
話音落下,她面露警惕:“你誰啊?”
葉菁菁趕緊解釋:“我同學。”
謝廣白沖她們點點頭,和葉菁菁打招呼:“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方萍和王鳳珍瞬間八卦起來,盯着他的背影,問葉菁菁:“你們明天見什麽呀?”
“拿藥呗。”葉菁菁自覺沒啥好藏着掖着,“我要調理身體,後面得喝藥。”
哦,原來如此。
“好了,趕緊上去吧。”葉菁菁直接給這事兒翻了篇,“我看看他們考的怎麽樣。”
第二天一早,她沒在家吃早飯。
起煤爐這種事,打死她都不會幹。
她決定找謝廣白拿了藥之後,直接去紡織廠食堂吃頓好的。
連老中醫都說她身體虧損厲害,她當然得好好補補。
臨走的時候,她倒是把家裏鑰匙留給了王奶奶,好方便樓裏的大小蘿蔔頭們,上她家聽廣播去。
人不在,人脈還是得維持的。
以葉菁菁淺薄的人生經驗得出的結論,那就是搞定一個孩子,等于搞定了他(她)的家庭。
現在的娃,哪怕不金貴,那也是家庭的希望。
她騎車到達醫院的時候,時間還早,夜班醫生還沒跟白班交班。
謝廣白剛刷牙洗臉完畢,正端着杯子從水房出來。
看到葉菁菁,他就笑了:“這麽早啊,正好,過來喝藥吧,吹一吹差不多能喝了。”
葉菁菁驚訝:“你們醫院還代煎藥啊?”
哎呦,這可是重大利好消息。
1977年,平頭百姓家也沒個煤氣竈之類的,她家用的還是煤爐呢,要怎麽控制火候熬藥啊。
現在居然可以喝到現成的藥,哪怕是苦死人的中藥她都認了。
謝廣白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那後面我直接給你送過去吧。”
“別別別。”葉菁菁要臉,“我自己過來拿。”
謝廣白卻認真道:“你下夜班,人是瓤的,別再多耗費力氣了。”
兩人掰扯了會兒,最後各自退讓一步。
早上的中藥,謝廣白給她送到紡織廠。
至于晚上的,葉菁菁白天補過覺了,自己來醫院喝。
她強調道:“那你的早晚飯我包了啊,你別跟我客氣。不然我說真不好意思麻煩你。”
謝廣白點頭:“行吧行吧,你先喝藥吧。”
葉菁菁立刻深呼吸,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然後眼睛一閉,豁出去了,噸噸噸一口氣幹完。
媽呀!無論經過多少次,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中藥永遠這麽的苦。
她甚至懷疑,中藥治病的方法,其實是為了吓醒人體的免疫機能。
告訴它,你再不争氣的話,下回還得喝這麽苦的藥。
謝廣白樂不可支,卻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好,下次給你加點黃連,這樣吓唬的效果更好。”
滾蛋吧,這是要友盡的節奏。
謝廣白笑着打開自己的櫃子,拿出飯盒和油紙包遞給她:“等回家再吃,喝完藥過半個小時再吃。”
飯盒打開了,裏面裝的是紅棗銀耳粥。
油紙包裏放的,則是水煮蛋和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