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替我下的鄉? 是你們欠我的
第27章 你替我下的鄉? 是你們欠我的
孫佩蘭氣得渾身發抖。
多少年了, 這都是她的心病。
她有心想罵回去,卻舌頭都在打哆嗦,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她真恨自己啊, 關鍵時候跟沒長嘴一樣。
葉菁菁猛地一拍桌子,怒氣沖沖地怼到盧少婷面前:“說什麽呀, 你個反動派!地富反壞右, 黑·五類裏面有妓·女嗎?
我們黨和國家說的清清楚楚,妓·女是舊社會的受害者!她們是被剝削被壓迫的對象!(注①)
我們黨和政府, 花了很大的精力,拯救她們, 把她們培養成自食其力的勞動者,讓她們在各行各業發光發熱。
她們不卑賤,她們堂堂正正做人!”
“好!”工會辦公室門口響起了鼓掌聲, 婦聯的徐主席拍着巴掌走進來。
稍後半步, 跟着的是黨愛芳。
今天徐主席帶她來革委會,是為了讓她認認門。
這樣以後倘若要讓她跑個腿, 幫忙送點資料之類的,她也不至于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
剛才經過工會的門時,徐主席聽到盧少婷大放厥詞的時候,她就想狠狠罵這個愚蠢惡毒的家夥。
結果黨愛芳的女兒,搶先站出來,為自己的母親,為千千萬萬受侮辱受迫害的可憐女子,大聲疾呼。
這讓徐主席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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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惡之源是妓·院, 是妓·院老板、領家和高·利貸者!妓·院乃舊統治者和剝削者摧殘婦女精神與肉·體、侮辱婦女人格的獸·性的野蠻制度的殘餘!(注①)
對待敵人,我們黨和政府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冷酷,取締妓·院, 懲罰妓·院老板、領家和高·利·貸者。
對待同志,我們像春風一樣和煦。
舊社會把人變成了鬼,我們新社會,就是要把鬼變回人。
教養好的昔日妓·女,成為了光榮的勞動者。她們之中,有人被被評為勞動模範、先進工作者,有的還入了團、入了黨,當了幹部!”
“我媽就是先進勞動者,我媽也是幹部!”孫佩蘭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
她母親跟黨愛芳不一樣,她母親結婚了,也一直堅持工作。
盡管她母親身體不好,但她母親心靈手巧,是被服廠的勞動标兵。
先是當小組長,後來廠裏還要培養她當車間主任。
出事之前,她已經是入黨積極分子,廠裏的書記親自給她當入黨介紹人。
黨和國家,是認可她工作的!
盧少婷從鼻孔裏哼出一聲,嘲諷地看着孫佩蘭和葉菁菁,陰陽怪氣道:“哎呦呦,妓·女那麽好,妓·女這麽偉大啊。黨愛芳,你經驗豐富,好好教教她們哦。畢竟看樣子,她們是打算女承母業,也要當妓·女哦。”
“啪”的一聲,葉菁菁的巴掌重重地落在她臉上。
盧少婷難以置信地捂着臉,簡直懷疑自己在做夢。
太可怕了,怎麽會這樣?
從小到大,只有他們三姐弟欺負葉菁菁的份兒。
什麽時候,輪到她打自己了?
“打的就是你!”葉菁菁恨不得割了她的舌頭,拔光她的牙,“讓你嘴巴像屁·眼,滿嘴噴糞!你敢噴一次,我打一次!”
在場的衆人也驚呆了。
哪怕不呆,工會和知青辦的人也不打算插手。
甚至連收了重禮的市知青辦的馮主任,都懶得管。
這個盧少婷,講話實在太難聽了。
他是40年代生人,少年時候也看過《姐姐妹妹站起來》。
那些妓·女,大部分都是被賣被騙,才落入了火坑,可憐得很。
她竟然詛咒人家好好的女同志,去當妓·女?
未免也太惡毒了。
真是,爛泥糊不上牆。
盧少婷被打的牙花都出血了。
她有心撲上去,跟葉菁菁拼命。
可看看孫佩蘭跟鐵耙一樣的手,她又怕自己沖過去純粹找打。
畢竟葉菁菁打她,也就是讓她牙花子出血而已。
可孫佩蘭一巴掌下來,她絕對會叫自己內出血。
葉菁菁像看一坨臭狗屎一樣,瞥了眼無能狂怒的盧少婷:“你也配?你現在嫌我媽髒?我媽一把屎一把尿帶大你們三姐弟的時候,你怎麽不嫌她髒?我媽給你們家,當了24年免費老媽子的時候,我媽伺候你洗臉洗腳的時候,你怎麽不嫌我媽髒?呸!剝削者嫌棄被剝削對象髒,什麽玩意兒!”
她狠狠地啐了一口,“一家子白眼狼,不要臉的吸血鬼!”
盧少婷臉上痛,氣得渾身發抖。
好在她有殺手锏。
她一扭頭,大聲喊:“舅舅,你看,她打我!”
葉菁菁嗤之以鼻,這是想放狗咬人吶。
狗果然好積極。
葉友德猛然回過神,氣急敗壞地要伸手打女兒:“你個禍害精,看我不打死你!”
徐主席急着上前攔着,謝廣白搶先一步,擋在前面,沉聲呵斥:“你想幹嘛?”
“他想當畜生!”
葉菁菁怕他個鬼!
她一個人是打不過葉友德,但跟孫佩蘭聯手的話,她倆打不趴葉友德,也能砸破他的頭。
是以,葉菁菁毫無畏懼,她嘲諷地瞪着葉友德:“但凡你還是個人,有人這麽侮辱踐踏你老婆女兒,你就不會在旁邊裝死!畜生不如的狗東西!
你個王八蛋,你看不起我媽,就趕緊跟我媽離婚!
一輩子趴在我媽身上吸血的吸血鬼,不要臉的畜生!”
葉友德被罵蒙了。
他腦海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他想說,他不是。
當初政府介紹他跟黨愛芳相親的時候,就沒瞞着他,關于黨愛芳的經歷。
他真的不在意的。
當時他能讨到老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多的是人打一輩子光棍呢。
他張張嘴巴,下意識地反駁:“我……我……”
然後他又扭頭,看到黨愛芳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抱着胳膊發抖。
徐主席蹲在旁邊,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試圖安撫 她。
心裏頭像是有個聲音,在引導着葉友德,他不由自主地往黨愛芳的方向走了一步。
但還沒有等他邁出第二步,盧少婷先凄厲地喊了起來:“葉菁菁!你怎麽有臉打我?我替你下鄉,我在鄉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葉友德停下腳步,轉過身,再度惡狠狠地瞪着女兒。
沒錯,少婷為了菁菁吃了這麽多苦,菁菁一輩子都欠少婷的!
葉菁菁冷笑一聲,提高了嗓門:“你替我下鄉?”
她扭頭看向黃主任和馮主任,“今天正好知青辦的領導在,就請你們替我解個疑惑。
七年以來,這個疑惑一直壓在我心裏。我百思不得其解。
從七年前,盧少婷要下鄉開始,她就一直在他們家大雜院,在街道,在學校,到處說她是替我下鄉的。
我就不明白了,我跟她都不是一個姓,更不在一個戶口本上,她怎麽替我下鄉?
各位領導,請你們告訴我,這種事情可能嗎?”
這也是她看《後媽文的原配覺醒了》時,發現了第一個如鲠在喉的bug。
還有兩個戶口本上的人,替對方下鄉的道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命哦,當時她就應該果斷棄文的。
否則,她也不至于淪落到悲慘穿越的地步。
“當然不可能!”黃主任氣得七竅生煙,簡直要原地爆炸。
這是對他們知青辦的工作,天大的侮辱!
知青下鄉,是嚴肅的政治任務,各項審核是非常嚴格的。
頂替哪有這麽簡單?
這個時代,戶籍管理制度嚴格到苛刻。戶籍是跟糧食關系緊密捆綁在一起的。
你家戶口本上有幾個小孩,該幾個人下鄉,那是清清楚楚,一點點馬虎眼都不能打。
你下鄉了,你的糧食關系,就得轉到插隊的地方。這能亂來?
黃主任天天接觸這些工作,太熟悉流程了。
“她盧少婷,本來是應該69年就大下鄉的,但她當時得了肺結核——”
說這話的時候,他特地停頓了一下,因為他嚴重懷疑這所謂的肺結核,其實也是開的假假條。
但現在,沒憑沒據的,他也不好抓着不放,“所以69年,只有她姐姐盧思璋去了東北插隊。她順延到了70年才下的鄉。”
黃主任又看了一眼盧少婷,意味深長道,“到了70年,她弟弟盧根寶16歲,按照政策,父母身邊只能留一個小孩,姐弟倆肯定要有一個人下鄉。
你不下鄉,難不成是你弟弟去?”
怎麽可能啊。
看看盧家三個小孩的名字。
兩個女兒,思璋,少婷,哪個不是盼兒子的意思?
兒子叫根寶。
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黃主任真心覺得,這個盧少婷是得了失心瘋。
關于下鄉這件事,她非要恨的話,也是該恨她自己爹媽和弟弟。
跟葉菁菁有什麽關系呢?
1969年,知青大下鄉的時候,葉菁菁才12歲,下什麽鄉啊。
下鄉她能幹啥?這麽小的孩子,怎麽種地養活自己呀。
後面國際局勢發生變化,知青政策也跟着變了,不像1969年,一刀切的全部下鄉。
“葉菁菁你根本就不需要下鄉。你是獨生女,你爹媽就你一個小孩,動員下鄉根本就不可能找你。壓根就不存在,還要誰替你下鄉這種事!”
黃主任簡直痛心疾首了。
知青下鄉政策,他們知青辦年年宣傳年年講,怎麽還有人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呢?
葉菁菁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那她騙了好多人哦。就連她以前下放的公社,人人都知道她是替我這個表妹下的鄉。
所以我爸爸,她舅舅,在我跟我媽面前一分錢不掏,所有的錢跟票,都拿去養她這個外甥女兒了。”
知青辦的領導們,根本不關心這種家庭矛盾,黃主任在意的點是:“連青田縣石橋公社,都這麽瞎傳?”
夭壽哦!
這是他們西津市知青辦,風評受害最嚴重的一次。
外人要怎麽想他們的工作?
黃主任雙眼噴火,伸手狠狠指盧少婷:“你信口雌黃,你颠倒黑白,你這是在诋毀知青下鄉政策!”
葉友德本能地想要維護外甥女兒:“主任,別生氣……”
黃主任愈發火冒三丈:“我生氣?你有病吧!外人冤枉你女兒,給你女兒扣帽子,你還維護外人?”
天底下,哪有這樣當爹的?
這種人對老婆對小孩壞成這樣,當初幹嘛結婚啊?
葉友德被罵得狗血淋頭,張着嘴巴,茫然道:“我……我……”
“你記好了。”葉菁菁眼睛跟冰刀一樣,目光冷冷地紮向他,“盧少婷沒替我下鄉。我葉菁菁不欠盧少婷一分一毫,我從頭到尾,都沒欠過她!相反的,你欠我的,你欠我媽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葉友德像是頭頂上炸開了個響雷,整個人都被炸懵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是啊,自己怎麽會一直認定了,是外甥女兒替他女兒下的鄉呢?
明明他們單位,也有好多人家的小孩下鄉,知青下鄉政策,他一直都知道啊。
他只有一個女兒,他女兒怎麽可能需要下鄉?
除了親生的兄弟姐妹,又能有誰替誰下鄉?
葉菁菁都有點可憐他了。
這種認知偏差能怪誰呢?怪就怪女主強大的魅力吧。
什麽來頭的政策,在女主光環面前,都不值一提。
所以葉菁菁就原諒他了?
怎麽可能!
她冷淡地收回視線。
原主已經死了,被父母壓榨逼迫死了。
她葉菁菁,有什麽資格替慘死的人,去原諒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