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方寸山。

在水居的夜色很美,月亮高懸,萬裏無雲。

星辰點點,仿佛觸手可及。

随春生此時整個人都紅透了,若不是屋內燈光昏黃,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檀追沒發現他的異常,将他身上的傷口清潔一番,取出藥舌挖出一勺玉痕膏。

冰涼,落在少年的傷口上。

原本火辣的傷口被凍得失去片刻知覺,像是被流水拂過,逐漸被安撫了下來。

少年的脊背微微戰栗,緊致的皮膚似乎繃直了。

感受到他的反應,檀追手下的動作更加輕柔。

“很疼?”

随春生搖了搖頭,咬牙道:“不疼……有些癢。”

檀追愣了一下,側目看去,少年背對着他,視線模糊之下,他注意到了少年快要滴血的耳朵。

遲鈍的白鹿仙君終于反應過來,意識到了什麽。

孩子大了。

檀追快速地換好藥,用法術包紮好,一套行雲流水。

随春生回過頭,發現自己的衣服也被法術穿戴好了。

“下次,阿生自己來吧。”檀追道。

随春生有些納悶:“為何?以前都是師尊幫我上藥的。”

檀追打量着少年的神情,視線模糊,他看不真切。

只覺得,少年似乎有些委屈。

見他沒有反應,随春生很識相,沒再繼續磨他。

少年伸手抓住白鹿仙君的手腕,動作突然,檀追下意識地身形一顫。

直到少年掀開他的衣袖,露出那手掌處的齒痕。

“為師自己來就好。”檀追道。

随春生并未松開他,“師尊不必擔心,徒兒手下有輕重,上次您背上,就是徒兒給上的藥。”

他仔仔細細地将傷口清洗幹淨,專心上藥。

冰涼的傷藥吞沒他的痛覺,檀追垂眸看去。

少年的睫毛微顫,專心致志。

此時,芙蓉香和降真香互相靠近,似乎有了些許的融合。

許久,少年擡起眼眸,卻對上了那雙灰藍色的眸子。

他愣了一下,話說了一半:“師尊,我包紮好……了。”

檀追收回視線,收起那短暫地心悸。

“徒兒幫你。”随春生的視線落在檀追的脖頸上。

檀追下意識地捂住自己脖頸處的齒痕,輕齒:“不必,這個為師自己來。”

随春生愣了一下,他注意到白鹿仙君的脖頸似乎透出了淡淡地粉黛之色。

下一秒,一條雪白的陵段纏繞而上,将那脖頸裹挾其中,将那齒痕遮蔽。

這就像是一層遮羞布,膚色透出的粉黛若隐若現。

随春生的呼吸卻更加急促起來,盡管這齒痕被遮蔽了,所有人也都知道這潔白的陵段之下藏着什麽東西,藏着的齒痕來自誰。

少年連忙側過視線,全然不敢去看,他的小腹已經繃直,腦袋昏沉。

檀追的聲音打斷了他紊亂的思緒。

“這凝心丹,你拿去。”檀追道。

“你體內的東西,擅長擾人心神。阿生,還是要多加注意。”

随春生結果那冰涼的藥瓶,忍不住開口道:“這修羅族,究竟是……”

檀追擡了擡眼,輕聲:“修羅族,在天道創世之初就已經存在,只不過因為性情粗虐,并且,第三代修羅尊主一直致力于神族妖族魔族與修羅族的……希望能夠創造出一種近乎完美的種族。”

“并且,十分瞧不上人族,因為人族的血統與修羅族,創造不出他想要的。”

随春生:“他究竟想要什麽?”

檀追沉思片刻:

“修羅族與神族妖族魔族都不同,神族天生萬年壽元,妖族得道也能千年壽元,魔族更是與濁氣相伴長生不滅,就連人族修者也能突破百年壽元。”

“但這修羅族,雖然力量源源不斷,身形也高達健碩許多,但壽元卻極其不穩定,因為他們的神魂經常離體,大多都早年夭折,突然暴斃。”

檀追垂下眼眸,取出金玉藥瓶,服下兩顆得道丹。

“他想要的,是永生不滅的血統,以及能夠将修羅血脈潛能放到最大的血統。”

“雖然他最瞧不上人族,但人族也是對他有些用處,供他随意殺戮玩弄。可謂是手上人命累累,最後為世人所不容,被群起攻伐,也是情理之中。”

随春生聽到此處,點了點頭。

檀追:“當時,我打頭陣,參與了那場大戰。修羅尊主名叫兆臻,當時被逼走投無路,準備與我來個魚死網破,當下我雖然成功将其湮滅,但還是因此重傷。”

随春生的眼神一沉,不知是不是心疼。

“師尊如今的眼疾,就是因為他?”少年的聲音帶着幾分戾氣。

檀追瞧見他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發梢,搖了搖頭:“不是。”

“為師的眼疾,是因為萬年前的一次下界之事。”

随春生有些震驚,“下界?”

檀追颔首:“當時,正是亂世,下界動蕩不安。我剛剛除去修羅尊主,當下順路去下界處理一個讓天君老兒很是芥蒂之人。”

随春生:“一個人?”

一個人,一個下界的人,竟然會讓天君芥蒂嗎?

檀追:“準确來說,是一個大妖。”

“他超脫三界之外,是一個變數。天君老兒想要阻止這個能夠動搖九重天的變數,于是,便讓我前去。與那大妖交手,因此失去了眼睛。”

“但,我也發現,這個變數,并不是那麽十惡不赦,沒有到必須趕盡殺絕的地步。最終,我給他上了很多到枷鎖,壓制他的修為和氣運,便如此作罷。”

随春生輕聲:“這大妖,就是萬年前那撞破天的孽龍?”

檀追點了點頭:“當時天道崩塌,上古真神因天道惡魂消失而一同隕落,就只剩下了我一頭神鹿。”

随春生沉思片刻,“是因為師尊沒有惡念和欲望,所以才沒有受到牽連。”

檀追聽罷搖了搖頭,不知是在反駁,還是訴說不知。

“言歸正傳,當時那尊主在死前曾下了詛咒,并在為師體內種下了一個東西。”

随春生:“什麽?那東西……”

檀追輕笑一聲,安撫道:“無妨,那東西跟了我也有萬年,并未傷害過我,只是,為師體內尊主留下的傷至今未能痊愈罷了。”

随春生:“是什麽東西,取不出來嗎?”

檀追點了點頭:“不知,取不取也沒什麽了。”

“此次,你體內的殘魂,恐怕也是被為師連累。”

随春生立馬反駁道:“這跟師尊無關!”

“是我自己疏忽大意,再且說,我從小便有離魂之症,說不定這東西自小就在我的體內!”

檀追眼神一冷,“住嘴。”

他的聲音很冷。

随春生:“師尊,如果這殘魂取不出來,真到了那一天,我絕對不會讓師尊走到以身殉道的地步,我寧願自戕!”

檀追立馬攥住他的手腕,厲聲:“住嘴!”

随春生睫毛微顫,似乎有些委屈,用手去抓師尊的手,像是兒時一般,抓着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檀追意識到自己有些嚴厲,便拍了拍他的手腕。

“你此次在秘境試煉中受了傷,好生休息一番,為師會與天藥宗的長老為你找尋拔除此物的辦法。”

随春生癟了癟嘴,朝着檀追的方向挪了挪。

“師尊,今日讓我留在這裏吧。”

檀追擡了擡眼,“你如今都多大了,馬上就要成年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一樣。”

随春生抓着他的手指不松,“這不是還沒成年嘛,你就當徒兒還是年幼的孩子,今日徒兒受了驚吓,心裏當真是急促害怕。”

“你就讓我留在這吧……好不好?”

檀追垂眸不語。

随春生不肯放棄,聲音和身子一起軟綿綿的。“師尊,我就在你屋中的魚肚躺椅上湊活一晚上,你可憐可憐徒兒,成不成?”

檀追最終耐不住,嘆出一句:“真拿你沒辦法。”

随春生立馬喜笑顏開,自顧自走到櫥櫃扯出一床被子,迫不及待地就躺在了那魚肚躺椅上,生怕白鹿仙君改變主意。

檀追無奈地搖了搖頭,也躺回榻上,一揮衣袖滅了燭火。

房間霎時暗了。

安靜許久,随春生擡眼朝着床榻看去,窗外的月光灑在紗帳之上,猶如星辰點點。

檀追安然躺在榻上,随春生端詳片刻,輕聲:“師尊,夜安。”

檀追的聲音溫潤,“芙蓉,夜安。”

……

擇日。

畫芷近日來一直在紫薇峰作畫,前些日子得知遠在南海的母親病重,便急匆匆地去探病了。

天君老兒賜了一些藥仙煉制的藥丹,白鹿仙君也跟着添了些。

方寸山上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月上蘭随之登門,帶着些許卷軸,似乎是有正事而來,很是難得。

檀追瞧着他面色匆匆,并未吃酒,便也嚴肅起來。

“可是找到了壓制那東西的法子?”檀追放下手中的茶盞,道。

月上蘭将那些許卷軸落在桌案上,連忙抄起茶盞喝了個水飽,這才緩緩開口:“這些天,可忙壞我了。”

“有個暫時壓制的好法子,但也是暫時。”

檀追啓齒:“無妨,暫時壓制也可。”

月上蘭拿起一個卷軸,連忙抻開,鋪平在檀追的面前。

“這上邊兒東西,是壽榴的獸皮,這壽榴是妖族的一大妖獸,當年在對抗修羅族的時候,立下了大功,傷了那修羅尊主。天然就對這修羅之氣有着壓制的效果,雖然不能将其徹底祛除,也能壓制一二,給我們多些時間。”

檀追看了看,點了點頭:“阿蘭,多謝。”

月上蘭嗐了一聲,道:“你跟我客氣什麽,你我可是摯友。”

檀追:“方寸山的陳年玉液,随你挑了。”

月上蘭立馬高興了,有些饞得吧唧嘴。

“如此甚好!阿追真是了解我。”

他一屁股坐在一旁,傾身道:“這先不說。這東西此時在妖族,不在九重天的管轄範圍之內。”

“被那妖族公主,玉小蝶珍藏。”

檀追颔首,“如此,走一遭便是。”

月上蘭:“你別不把這妖族公主放在眼裏,那可是妖王獨女,上面還有七個哥哥,很是受寵,性格也算跋扈,想從她的手裏讨寶貝可不是簡單的事。”

說着,他湊上前去,壓低聲音道:“不過,我有一計。”

檀追輕輕瞥了他一眼,雖然看不清好友表情,但肯定沒有好事。

月上蘭嘿嘿一笑:“這玉小蝶很是喜歡美男子……我看,阿追的容貌足夠……”

話說到一半,就對上了檀追那雙灰藍色的眸子。

雖然白鹿仙君面不改色,但手卻在漫不經心地把玩自己的長恨鞭。

月上蘭瞬間閉了嘴。

“別生氣,阿追。我開玩笑的。”

他嘟了嘟嘴,又道:“那我們明日就去妖界,不過要好生喬裝一番,最好不要暴露身份,這件事情鬧大了,對小春生不利。”

檀追拍了拍自己的長恨鞭:“嗯,如此也好。”

“要帶上小春生嗎?正巧讓他下山游玩。”月上蘭道。

提到小芙蓉,白鹿仙君的眸子顫了顫。

檀追勾了勾唇角:“帶上芙蓉也好,此時留他一人,我是不放心的。”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