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4
總覺得不對勁,孔曉峰帶着魏寧傑和陶樂又去了一趟別墅區。
別墅很大,上次來的時候同事們幾乎将別墅裏裏外外都查了一遍,并未發現其他的異常。
這次三個人着重檢查二樓的卧室,看看是否能發現其他的線索。
陶樂觀察着二樓那一整牆的酒櫃,心想這人可真是奇怪,把酒櫃裝在二樓的卧室,是睡醒了就開瓶酒小酌一口嗎?
心中再次感慨蔣子鳴太會享受。
手掌從酒櫃的玻璃門把手上滑過,突然頓住,再仔細摸了一下,發現酒櫃上的一個把手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陶樂試着旋轉了一下。
酒櫃旁邊的一面牆突然轉動。
陶樂看着那一小面牆向外轉開,一點點看見了裏面的場景,這是一個隐藏式的櫃子,櫃子裏面挂着各式各樣的情趣睡衣,并且這些情趣睡衣都被人撕壞了。
什麽啊這是,情趣睡衣收集癖嗎?
啧,還是壞的。
戴着手套的陶樂捏着衣架拎出來一個睡衣,喊了孔曉峰和魏寧傑一聲,高高舉起來,展示給他們看,“這個蔣子鳴真是個變态啊。”
孔曉峰走過去,打量了下櫃子的內部構造,确定裏面沒有其他的暗室,正準備繼續去看其他的地方,視線不經意瞥過,在隐藏櫃的角落裏看見了一個很熟悉的東西。
隐藏櫃裏的情趣睡衣十分花哨,五角星、蝴蝶結、絲帶、各色蕾絲,令人看得眼花缭亂,差點忽略了這個東西。
孔曉峰将東西取出來。
“這不是那個粉色五角星發卡嗎?”陶樂沒想到在這裏竟然也能看見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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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間後背一涼。
“怎麽蔣子鳴家裏也有這個東西。”熱血直沖腦殼,之前案子裏所有的粉色五角星發卡在他們的腦海中一一浮現。
所有的粉色五角星發卡都一模一樣,完全一模一樣。
孔曉峰拿着證物袋把東西裝起來。
這個時候趴在床底下找東西的魏寧傑喊了一聲孔曉峰,說在床底發現了東西,費勁勾着東西把手收回來,然後站起來,“孔隊,在床底發現了一片藥。”
一眼就能看出,在床底發現的藥片和在床頭櫃發現的藥片不一樣,不過是否真的不一樣,到底是什麽藥,還需要帶回去進一步檢查。
孔曉峰:“帶回去查查藥物成分。”
魏寧傑:“好。”
剛回到警局,走進辦公室,就看見姜文文滿臉氣憤地坐在椅子上,緊握着拳頭,臉還有些紅。
陶樂第一個發現姜文文的不對勁,“怎麽了,發現什麽了?”
姜文文氣沖沖地站起來,“我查了蔣子鳴手機號綁定的一些賬號,發現他在郵件、網盤裏存了很多視頻,性虐的視頻。”
“視頻中的應該都是蔣子鳴交往過的女孩,視頻中她們似乎是都很配合,也知道在拍視頻,像是自願的。”
“真的是太可惡了,簡直就是個人渣!他怎麽能做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令人感到惡心了!”
孔曉峰看電腦屏幕中的各類視頻,基本上如姜文文所言,不忍直視。
陶樂看着電腦屏幕中某個正在播放的視頻,突然頓了頓,眼神緊緊地盯着視頻中的那個女孩,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這個人怎麽看着這麽熟悉。”
幾個人順着陶樂的目光看向視頻中的女孩,魏寧傑脫口而出“這不是韓書蘭麽?”
“不是。”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孔曉峰否定了魏寧傑的猜測,“這不是韓書蘭。”
孔曉峰示意大家看視頻中右上角出的時間,顯示是幾個月之前,可是根據調查,韓書蘭和蔣子鳴是最近才開始交往的,之前完全沒任何交集,那麽這個長的這麽像韓書蘭的女孩,究竟是誰?
韓書蘭是被養父母收養的,大家都忽視了韓書蘭是不是還有其他姐妹這件事情,“大樂,你去查一下韓書蘭有沒有什麽姐妹。”
陶樂:“好,我馬上去查。”
調查這件事并不難,只要對方沒有刻意隐瞞,很快就可以查到,只不過他們之前忽略了這方面的問題。
調查過後,發現韓書蘭以前叫陳書蘭,有一個同父同母的親妹妹陳書瑤,幼時父母意外離世,兩個女孩沒有地方去,其他親人也不管她們,就被送到了福利院裏。
在福利院過了兩年,遇到陳書蘭的養父母來福利院領養孩子,本來想選個年齡小一些的,但不知道什麽原因選擇了陳書蘭,然後就由陳書蘭改名為韓書蘭。
至于妹妹,在韓書蘭被領養後不久後就被一對年輕的夫妻領養,由陳書瑤改名為章瑤。本以為即将過上好日子,卻沒想到養父家暴酗酒,養母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日子,自己一個人走了。養父一直覺得章瑤是掃把星,因為她才逼走了他的老婆。從此,章瑤過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高中肄業後就在社會上瞎混,後來跟過蔣子鳴一段時間。
陶樂将章瑤的資料遞給孔曉峰。
“章瑤在一個月之前因為精神問題被送進了療養院,緊急聯系人是韓書蘭。在一個周之前,韓書蘭給章瑤一次□□了未來好幾年的費用。”
孔曉峰:“章瑤精神方面出了什麽問題?”
陶樂:“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了,還不記得人,情緒特別容易激動。”
受了刺激?
究竟是什麽樣的刺激可以讓一個女孩精神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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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療養院是平城最好的療養院。
依山傍水,風景秀麗。
順着山路往上開,路兩邊都是些高大的樹木,冬天枯黃凋落,枝丫光禿禿,連續數場雪,樹杈上的積雪未化未掉,一陣冷風吹過,搖晃着細紙,掉落幾塊雪,到處蕭瑟一片。
車行駛到大門口,登記後進入。
來到病房的時候,章瑤正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護士和警察一前一後進去。
看到從門口進來的人,整個人開始發抖,捂着耳朵,雙眼緊閉,感覺到他人地靠近,胡亂揮舞着雙手,無差別攻擊着所有人。托盤掉到地上,各種物品零碎散落一地,“不要!不要過來!我怕!別靠近我!救命!”
兩個醫生強行按住章瑤的四肢,将章瑤直接按在了床上,另外一個醫生給章瑤注射了鎮定劑。
很快,章瑤便冷靜了下來,躺在床上四肢失力,胸膛上下起伏着。
護工是韓書蘭找的,姓廖,老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兒子入獄,沒什麽其他的親人,韓書蘭定期給她打錢,讓她幫忙照顧章瑤。
提起章瑤,廖姨一副憐惜的樣子,拽了拽自己的衣擺,嘆了一口氣,“這個孩子啊,命苦,被人欺負,承受不住就精神失常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正常。”
孔曉峰捕捉到廖姨口中的關鍵字眼,問道:“被人欺負?”
廖姨:“是啊,哎,太可憐了。”
天堂和地獄往往是一念之間,有的時候,一個選擇,就會直接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
員工休息室裏,章瑤放在工作服暗袋裏的手機振動了幾下,現在沒什麽要緊的事情,章瑤拿出手機看了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發來的消息也很莫名其妙:
瑤瑤,我是姐姐,我們能見一面嗎?在上海路三中西門旁邊的轉角咖啡店。
現在的詐騙犯都這麽沒水準嗎?
她哪裏有什麽姐姐?
章瑤沒回複,直接按了靜音,将手機裝進口袋裏。
這個時候休息室的門被打開,領班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章瑤,本準備挪開視線,但卻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問道:“888號包廂,你要去嗎?”問完又補充了一句:“剛好是你的下班時間,你也可以直接下班。”
會所888號包廂裏平時招待的貴賓非富即貴,小費給得也很高,章瑤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連考慮都沒有考慮,直接應下了:“我去。”
意料之內的回答,領班點了點頭,“嗯,你準備準備,補個妝。”
章瑤:好。”
不算寬敞的休息室,椅子和桌子上歪歪扭扭的擺放着,各種雜物随便亂扔,章瑤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妝容完整。
朝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
如果今天晚上順利,掙的錢能抵得上好幾個月的房租,想着,随手在桌子上拿了根口紅,興致勃勃地給自己補了補妝。
本以為晚上的一切會非常順利,已經想好掙到錢後買哪個品牌的口紅,到時候在小姐妹面前炫耀一番,省得之前她們總嫌棄她用的口紅不是大牌。
理想總是過于美好。
出師不利,給客人開酒的時候手臂幅度太大,手肘碰到了杯子,不小心把一個杯子掀落在地上。
桌子下鋪着黑金色的地毯,杯子掉落地上的聲音很輕,也沒碎,甚至是暗黃色的酒水滲透到地毯裏,也未見什麽明顯的痕跡。
包廂裏放着首沒有歌詞的音樂,節奏很奇怪,鼓點“嗒、嗒、嗒、嗒……”,仿佛要與她的心跳聲重複。
從酒杯掉在地上的那一刻開始,章瑤的心就瘋狂跳着,巨大的恐懼和害怕直接如海嘯般将她淹沒,完全不給她任何的反應的機會。
害怕到渾身發抖,低着頭不敢擡頭,不敢看包廂裏客人們的反應,只是跪在地上,不停道着歉,一邊道歉一邊跪着将杯子撿起來,心中不停地祈禱客人們千萬別生氣,千萬別生氣,千萬別生氣……
可是事情似乎沒有按照她心中所祈禱的那樣發展。
不一會兒,一雙锃光瓦亮的皮鞋停在她的面前,一道刻薄的聲音響起:“怎麽回事啊,會不會幹,不會幹就滾!”
章瑤跪在地上低着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章瑤的道歉絲毫沒有消除客人的怒氣,“對不起?妹妹,你就會說這三個字啊?”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章瑤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
“對不起?你知道這杯酒值多少錢嗎?你一個月多少錢?你覺得你賠得起嗎?“即使是卑微到塵埃裏,客人也不打算放過她,“這樣,你給哥哥唱首歌,唱到哥哥滿意了,就原諒你了。”
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傳出一道口哨聲,似乎是在為人助興。
章瑤不停地搖着頭,“我,我不會唱歌。”
顯然是不相信章瑤的借口,客人質疑道:“你在和哥哥開玩笑嗎?你在這裏上班,你不會唱歌?”
“這樣吧,你唱首歌,今天這杯酒我不和你計較,我還會額外給你小費,你覺得呢?”說着從錢包裏掏出一沓錢,拍放在大理石臺面上。
章瑤連頭都不敢擡,直到包廂裏響起來一首音樂,這首音樂的伴奏中夾雜着女孩子輕喘的聲音,讓她更加不敢擡頭。
杯盞更疊,歡聲笑語。
在煙霧缭繞,紙醉金迷的環境中,滿屋子的人,都在不懷好意的嬉笑着,起哄着,沒有人幫她解圍。
對啊,怎麽會有人幫她解圍,心中那殘存的希望一點一點消失掉,暗告自己不要癡心妄想。
無非就是唱首歌,無論是什麽類型的歌,總歸只是一首歌而已,今天她不唱歌,就不可能走出這包廂,章瑤心知肚明。
漸漸放棄掙紮,跪在地上很久,即使是鋪着厚厚的地毯,也實在是無法抵擋住堅硬大理石,發疼的膝蓋讓章瑤逐漸軟下了身體,自暴自棄準備站起身唱歌。
下一秒,包廂內響起了一道意想不到的聲音——
“行了,別吵了,不就是一杯酒。”
如赦免般的聲音,傳遞到她的耳朵裏,不可思議地擡頭,看見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臉。那是隐藏在包廂最裏側的男人,坐在一個三人沙發上,身邊分別坐着兩個嬌俏的女孩子,他們舉止親密,就像是包廂裏的其他男人一樣。
不。
不是這樣的。
不一樣。
他和他們好像有些不一樣。
他幫了她。
在她以為不會有任何人幫她的時候。
後來沒想過自己能再次遇見他,或者是和他有什麽交集,他這種身份的人根本不會在意到她。但是,那天結束晚班,在會所門口遇見了之前幫過她的那個男人。她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喊住她,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是聽見他的聲音,下意識的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男人邀請她做他的女伴。
章瑤有些惶恐,在這種地方呆的久了,知道女伴是什麽意思,知道女伴需要做什麽。
男人似乎很有耐心,就靜靜依靠在跑車上抽煙,他的車停在角落的暗處,完全被黑暗包裹着,只有煙頭那丁點猩紅的火光明明滅滅閃爍着,風很大,他吐出來的煙霧完全沒有任何停留,風一吹就快速散開了。
她看清楚了他的臉。
其實選擇是一瞬間的事情,同意或者是拒絕。
應該如何選擇,其實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只不過心中那些廉恥和理智不斷拉扯着她,拉扯着一直朝着男人,往反方向走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