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冤案

冤案

衆女眷剛剛起身,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喝令搜身,一時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怎麽說,在場所在的女眷都是朝廷重臣的女兒或妻子或姐妹,怎麽能說要搜身就搜身,即便是太後娘娘,那也要有一個名頭的。

人群有人嘀嘀咕咕,或眉眼傳情,但愣是沒有一人敢上前問什麽事。

玄森此刻走上前,他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上前施禮:“太後娘娘,不知出了什麽差錯?”

太後身邊的女官正巧搬來一把紫檀木雕九鳳的椅子,放在正中,理了理上面的雪貂軟墊,扶着她坐好。

她不曾擡頭,雙眸直直地掃視着面前所有的女眷,生怕哪一個人做小動作。

“玄森大師,這慈恩殿是哀家信任你,才交予你管轄,用于後宮女眷及官宦女眷禮佛,可哀家聽說,在你這高潔佛堂之上,竟有人帶了□□之物入了慈恩宮!”

玄森一時愕然,鳳眸輕斂,滿臉的不可置信。

衆女眷聽聞更是萬般驚異,是哪個不要命的,竟敢帶污穢東西進宮,且還是國喪期間,這不是要人命嗎?

太後見衆人如此模樣,威嚴地看向身後宮娥:“給哀家仔仔細細地搜。”

“是。”

宮娥們已經依着秩序,站到每一排靠邊的女眷身旁,各自先道了個不是,先是查了随身所帶的箱包,書案,連着座椅,案幾,一并仔仔細細地看了,而後再将一雙纖纖玉手伸向女眷的玉體,從頭摸到腳,雙手緊貼肌膚,袖子掀來看了,腰帶松開查了,就是裙擺和褲腿,連穿着的錦緞鞋兒都一并摸了檢查了。

玄森不知搜查這般仔細唐突,他立即掩面轉身,不去看這光景。

滿室嘈嘈雜雜,淩亂不堪,所有人嘴上不說,面上都在埋怨,究竟是誰帶了那□□物來,禍害大家都跟着受罪。

這搜身的女眷,身上并無贓物的,一個個便被叫了出去。

此間室內僅剩下太後、玄森、公主、蘇妃,并幾個宮娥,随侍等人,她們不用收身。

餘下的便是蘇長鳶以及曹洛林、左承月幾人,她們位置靠後,宮娥這才走上前來,繼續搜羅其身。

蘇長鳶內心隐隐感覺不安,一時間卻沒個頭緒。

待宮娥走上前,她只将雙臂展開,一對雪白的菱紗廣袖自然垂下,跟着清風一吹,宛若蹁跹蝴蝶。

那宮娥的手剛摸到她的雙肩,一雙眼睛很快捕捉到她腰間的流雲織錦包。

她很自然将她腰間的流雲包拆下,拉開抽繩,将包中之物一并抖落在案幾上。

蘇長鳶往下一看,手絹、香粉、胭脂盒、螺子黛、中藥丸等一行物品咯噠在案幾上鋪開,其中,多了一面圓形鎏金镂空雕梨花紋的翻蓋小鏡。

她頓時心如燎燒,她包裏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一面小鏡子?

不等她仔細想,那宮娥已經拿起小鏡子,纖手剝開鏡鎖,只聽噌的一聲,發出好聽的金屬聲響,餘音缭繞。

那宮娥定睛往裏一瞧,立即哎呀了一聲,雙眉不忍一斂,臉色頓時漲紅,雙眼睛還不好意思朝蘇長鳶瞟了眼。

“什麽東西,拿過來哀家瞧瞧。”

太後聽見那宮娥動靜,立即将她喚了過去。

宮娥領命,疾步走到太後跟前,雙手将鎏金镂空花鏡捧于她。

她身旁圍着趙環、玄森、蘇錦鶴、胡翠危等幾人,只等太後一翻開鏡子,衆人都不約而同往裏望了一眼。

只不過一瞬間,所有人很快把眼神別開,臉色灼紅。

太後娘娘頓時大發鳳威,她緊緊地叩上鏡蓋,怒聲斥責蘇長鳶:“蘇夫人,你可是太傅夫人,你自己看看,你玩的是什麽東西!”

蘇長鳶忙不疊上前,從雙眼剜成利刃的太後手中接過圓鏡,她輕輕撥開鎖芯,那鏡子頓時翻開,見裏面正面是一面鏡子,另一面則是一幅小人圖畫。

那圖畫上面有兩個光着腚的小人兒,正在行雲雨之事。

其貌栩栩如生,額頭上還有滴落的細汗,十分逼真,叫人看了無不害臊。

她立即合上蓋子,腦海迅速搜羅今日所遇之人,所做之事,一下便記起來,方才在上香時,有一個小宮娥朝她身邊一撞。

“國喪期間,竟敢把這種污穢的東西帶到宮裏來,你還有什麽可說的,自請飲鸩酒,以死謝罪吧。”

大周一向嚴以律己,尤其是在酒色之事上尤甚,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多少英雄少年魂斷美人腰下刀。

所以在禁色一事上,做的乃是滴水不洩。

但也不至于會要人性命。

如今叫她飲鸩,無非是因為撞上了國喪,國喪期間,別說是帶次□□之物,哪怕是稍微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那便是要掉腦袋的。

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簪纓世家。

誰若敢挑戰皇權,那就要了誰的命。

蘇長鳶雙腿一屈,整個人朝太後跪了下去,腦海裏只想着如何開脫,如何找到那個小宮娥,一時忘記了辯駁。

趙環,玄森,紛紛跪下來,對着太後求情。一個說罪不至死,一個說情有可原。其真其性,實在叫人感動。

譚桀音聽見室內出了事,便知道是有人陷害蘇長鳶,奈何她又人微言輕,提供不了什麽幫助,只悄悄退出人群,去找蕭起去。

蘇錦鶴則歪在座椅上看戲,手拿一張小絹輕輕地纏着,也不主動求情,也不落井下石,太後本就不喜歡她,她說一句,那太後必定嗆她一句,這裏沒有她說話的份兒。她何必多添一把火,太後自會決斷。

太後見蘇長鳶長跪不起,又面色凝重,并不辯駁,便私以為她認了罪,一面叫宮娥去準備鸩酒。

一直到她跪了一會兒,渾身的激動的血液慢慢歸順,她又把想不清楚的事情想清楚了些,理了理話,才開口道:“太後娘娘息怒,此物并非長鳶之物。”

“還要狡辯,幾十雙眼睛望着,分明是從你的小包裏搜出來的,難道還有假嗎?蘇夫人,你糊塗啊,年紀輕輕的,是有些氣血方剛,可也別拿這些東西到宮裏來,還是國喪期間,你是要把先帝,要把太皇太後都給氣活了,你才會甘心!哀家不與你多說,你自請飲鸩酒,幹幹淨淨去了,不會連累你家蕭太傅,也不會連累你父兄母親姊妹,更不會殃及你的外祖一家,你且好好掂量掂量吧。”

太後分明是氣極了心肝疼,用小拳頭垂着胸口,唉聲嘆氣:“哀家和太皇太後是十分喜歡你的,你怎麽的,怎麽就做出這樣的事來。”

一面想着,一面又看向蘇錦鶴,心嘆,不愧是兩姊妹,都□□到一起去了。

蘇長鳶輕聲安撫:“太後仔細身子,別被這事氣極了,你且聽臣服細細說來,這物并非臣婦之物。其一,臣今日到太極前殿上香,一小宮娥忽然撞了臣,想必是那時,那小宮娥将此□□之物放在臣婦包裏,又故意放出消息,告知太後您,叫您前來慈恩殿捉人,不若的話,這物品好端端地在我包裏,誰又知道我帶了贓物進來,偏偏叫她撞見了,偏偏叫您來了,又偏偏叫您給捉住了呢。太後娘娘,仔細莫着了小人的道。”

那太後沉思起來,方才氣急,一時竟沒轉過這個頭緒來,她依舊持懷疑态度:“你繼續說。”

蘇長鳶垂眸:“其二,臣婦分明知道是國喪,為何偏偏要帶這勞什子進來,就怕是臣婦活得不耐煩了,非要來找死不是。”

趙環細細聽來,點點頭,一面抓着太後衣袖:“母後,兒臣信蘇姐姐的,蘇姐姐與我素日交好,她什麽人品,我還不知道嗎?”

太後輕輕撫摸着趙環的發髻,這兩日她話少,今日總算鮮活了些,她不由點點頭,将趙環拉起來:“你繼續說。”

她又道:“其三,退一萬步說,臣婦喜歡這種東西,收納這東西,那必定是要收頂級的行貨,太後娘娘您看。”

她将鏡子捧起來,仔細給到她面前:“這鏡子乍看模樣好,可經不住細瞧,這鎏金的漆一蹭就掉,雕刻的工藝也粗陋不堪,上面鑲嵌的,并非寶石珍珠一類,而是不知道什麽來頭的石頭,不值錢的東西,我要來何幹。想蕭府家大業大,就算要給我找個玩的,那也得是黃金鍛造的,鑲嵌的不是翡翠玉便是紅寶石,其雕刻工藝也不在話下,哪裏會要這樣的東西!”

太後凝神,緩緩點頭。

她最後道:“其四,這事乍看像是沖臣婦來的,實則不然,先帝剛剛賓天,太子便登基稱帝,夫君又一直是陛下親信,一心為臣,其間不免得罪不少人,想來有人是想一石三鳥,除了臣婦,除卻太傅,還除去了陛下的左膀右臂,其人心可毒,用計頗深,望請太後明鑒!”

太後眼眸微閃,聽她一席話,只覺後背滲出一股又一股冷汗。念她說的确實有幾分道理,方才是她怒火攻心,險些沒了主意。

胸口的那股浮躁之氣緩緩沉下,她輕舒一口氣,看着蘇長鳶:“固然你說的在理,可這些也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叫哀家如何信你,你說有人陷害你,你可能将那人找出來?”

不過半盞茶功夫,譚桀音引着蕭起,展眼來到慈恩宮殿外,遠遠便聽着太後朝蘇長鳶發難。方才他一路上過來,譚桀音已經将事情來龍去脈盡數告知他。

這偌大的宮中,要找出一個小小的宮人,且她與那宮人僅有一面之緣,要如何找得出來,就算是找出來,又如何證明,就是那宮人将贓物放于她荷包之中,那宮人若是抵死不認,又當如何?

他沉思片刻,想着如何為她脫身時,卻聽見蘇長鳶淡然又堅定的語氣傳來:“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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