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後面的畫面小朋友不可以看, 夢境至此終結。
爸爸已經消失了,崽崽還在發呆。
沒有發現自己既不在那個落滿塵埃的房間裏,也沒有回到金碧輝煌的海底王宮。
梨覺自顧自糾結着, 那個金色頭發的叔叔是誰呢?
爸爸和他很親近的樣子。
他們,是像自己和希希一樣的好朋友嗎?
如果是好朋友,為什麽爸爸從來沒有提起過這個人, 也沒有帶自己去見過對方呢?
要是爸爸還在家, 他一定會請希希來玩兒的。
托育班喜歡在一塊兒玩的小朋友經常會到彼此家裏去, 他也被邀請過;就是還沒來得及請別人也來自己家, 爸爸就不見了。
難道是爸爸和那個叔叔的關系還不夠好嗎?
可是他們又離得很近,是在貼貼呀。
爸爸說過, 貼貼是表達愛的方式。
爸爸愛他, 他也愛爸爸, 所以他們會貼貼。
他喜歡希希, 希希也喜歡自己,所以崽崽們也經常貼貼。
這樣一來, 是不是爸爸和那個叔叔也互相喜愛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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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爸爸喜歡的人, 他應該要怎麽稱呼?
在托育班的時候, 老師說過, 爸爸和媽媽相愛, 然後有了寶寶。
梨覺知道他是那個寶寶,也知道爸爸是爸爸,可是從來沒有媽媽。
托育班裏有一樣的單親家庭的小朋友,偷偷跟梨覺講過,最近爸爸會帶一個阿姨回家,也許以後阿姨就是媽媽了。
梨覺想, 如果不是阿姨、是叔叔,也可以是媽媽嗎?
還是說,其實爸爸是媽媽……?
太多親屬稱謂,太多大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了。
小朋友對世界的認知産生了糾結的疙瘩。
有沒有人來給崽崽解答一下呀QmQ!
小崽崽一屁股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發尾認真思索。
他和那個叔叔的金發,看起來真的很像哦。
除了一個燦爛得像太陽,一個柔和得像蜜糖。
不僅是發色,眼睛也是深淺不一的金。
有那麽一瞬間,小幼崽頗為困惑地想,比起爸爸,自己好像更像叔叔的孩子呢。
崽崽以前就好奇過,為什麽爸爸的黑發黑瞳和自己很不一樣,還想過他其實并不是爸爸親生的孩子。
他的年齡還沒有到為了親不親生而難過,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春天的小鳥叼來送給爸爸的禮物,就像檐廊下築巢的燕子會銜來樹枝與石子——那個名為“送子鳥”的、被小崽崽記得有些混亂的故事。
每每遇到這樣的疑問,沈煙總是會放下手裏的任何事,把小孩子攬進懷裏,溫柔地親吻他的發頂,不厭其煩地回答:“不是呀,你就是我的孩子,曾經是我的一部分。我們流着同樣的血液,分享過同樣的心跳——但也沒錯,你的确是這個世界贈予我的、最好的禮物。”
這時候梨覺也不會再糾結,他愛爸爸,爸爸也愛他,其他的,又有什麽重要?
現在這個多出來的金色叔叔,會不會也……
“诶?”
小梨覺正想把自己的新發現告訴爸爸,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回來了,不再是飄飄忽忽的小幽靈形态。
他驚喜極了,這樣爸爸終于能看見自己——咦?爸爸呢?
耽于思考的小朋友總算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不同于任何地點的獨立空間,一下子慌了。
“爸爸……?”
他爬起來,茫然地四處張望,卻什麽也看不見。
爸爸不在,金色的叔叔不在,這裏是一片純然的虛無。
幸運的是,這一次在小幼崽被恐懼包圍之前,有誰先找到了他。
“覺覺!”
那是梨覺現在最熟悉的聲音。
他轉過頭,看見绫希正努力地往他這邊擠,就好像有扇門擋在了他們中間。
男孩費力地伸出手,再一次呼喚他:“覺覺,到我這裏來!”
崽崽一肚子委屈都要傾訴給小哥哥聽,立刻朝他那邊奔跑。
奇怪的是,他每邁出一步,腳下都像是有泥巴在拽着他不讓他前進,越走腿越沉重,幾乎擡不起來。
“希希,我走不動……”
小孩子的聲音帶上求助的哭腔。
绫希一愣,接着更用力地推開那扇罅隙。
梨覺能看到绫希背後的碧水青山,和自己這裏目下空茫截然不同。
崽崽想起來了,在從巨龍世界離開、進入海洋世界之前,绫希曾帶着他去過那裏。
那兒是绫希的精神世界,是一個梨覺認為沒去過、卻在“初次到訪”時就覺得熟悉又安全的地方。
也許因為那是绫希的領地,而在绫希身邊總是安全的。
梨覺不知道自己現在周圍黑漆漆的是什麽地方,可他迫切地想要到绫希那邊去。
可是一扇看不見的門擋住了明亮溫暖的另一個世界,阻隔了崽崽們相見。
“覺覺,到我這裏來。”
绫希伸長胳膊,但也已經到了門縫的極限。
男孩聲音很穩,沒有絲毫急躁。
“沒關系的,你可以慢點兒走,慢慢來。你可以做到的。”
有他的安撫,崽崽的情緒也跟着穩定下來。
他像踩在厚厚的雪堆裏那樣盡力擡高腿去走,走得很累,走得很慢,但還是堅定的一步步靠近绫希。
绫希鼓勵地看着他,同樣沒有放下等待拉他的手。
然而小的那個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
幼崽的目光含着困擾和猶豫,又有一點希冀:“希希,爸爸在你那邊嗎?”
這是個相當不好的提問,意味着崽崽在猶豫。
绫希屏住呼吸,聲音輕得像怕吹散了花瓣:“為什麽這麽問?”
梨覺回頭看了一眼。
他的身周其實什麽都沒有。無盡的,無盡的虛無。
绫希想起海妖王的分析,那個“魔鬼”的聲音對沒什麽精神力的低階npc來說只是單純疼痛折磨,但對于高階精神力的居民、包括梨覺在內,是一種召喚,會為他們創造最貪戀的美夢。
對于失去爸爸的小孩子來說,最渴望的,當然是與爸爸重逢。
梨覺的提問,梨覺回頭的動作,都意味着他在這裏已經見到了沈煙,哪怕只是一段假象。
如果梨覺在幻夢中沉溺太深,滞留太久,找不到出口,很有可能會被吞噬。
「第三首領」想要的一定就是這個結果,畢竟吞噬小神子可以獲取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可以說,當主神不在時,小神子就是無限空間本源力量的一部分。
绫希請海妖王把自己送到梨覺的精神圖景中,要做的就是把他帶回現實。
小幼崽看了看自己的小手,爸爸衣角的觸感還殘留在掌心:“希希,我見到爸爸了。”
梨覺的回答讓绫希心裏一沉。果然。
但他的語氣仍然不急不躁:“見到什麽啦?”
“爸爸沒有看到我……”梨覺低着頭,語氣很失落;随後想起什麽,又變得急切,“還有一個、一個叔叔,金色頭發的!祂跟爸爸……”
绫希聽見“金色頭發”頓覺不妙,下意識吸了口氣:“祂……祂怎麽?”
“崽崽看到了喔!”小幼崽奶金色的瞳孔亮晶晶,分不出是喜悅還是淚花,壓低聲音像在講一樁無人知曉的驚天秘密,“那個叔叔呀,親了爸爸!”
绫希:“=口=!”
神主大人你怎麽能在小孩子面前做這種事!
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
如果這裏是“魔鬼”為梨覺創造的獨家幻境,梨覺應當只能看見自己最想見到的爸爸,而不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呃,叔叔。
那個「第三首領」為什麽會夾帶私貨,把神明的橋段也添加進來?
——金發,甚至是主神的本真模樣;而那鮮少有人親眼見過。
這個「第三首領」,究竟是什麽人?
他或者她或者它,對神主與沈先生之間的事了解多少?
這個人,知道得太多了。
不過比起調查那人的身份,眼下更重要的還是帶梨覺回去。
绫希循循善誘:“我們先回去吧?陛下還在等着呢,今天的晚餐有紅茶栗子千層蛋糕哦,你昨天不是很期待嗎?”
提到吃的,寶寶崽頓時猶豫起來。
一邊是爸爸和神秘叔叔,一邊是希希和幺幺哥哥還有好吃的。
要如何在這兩邊做抉擇?
崽崽煩惱地想,就不能全都要嗎?
見梨覺有所躊躇,這是個好的信號;绫希繼續押上誘惑的籌碼:“你不想見潛杏先生了嗎?還有芬克斯先生,萬年先生他們……不離開這裏的話,以後都見不到他們了喔。”
這下動搖得更厲害了。
可還有一個放不開的鈎子。
幼崽小小聲:“可是走了,就見不到爸爸了。”
绫希嘆氣,不得不道出真相:“覺覺,你在做夢,夢見的不是真實的沈先生。”
梨覺向前走了一步,聲音像是裹在泡泡裏:“希希,我在……做夢嗎?”
已經很近了。只要再靠近一些……
绫希點頭,伸長胳膊望着他:“來吧,覺覺,我帶你走。”
“一定要走嗎?”小幼崽淚汪汪,“可是、可是我還沒有見到……不,是爸爸還沒有見到我……”
绫希很幫他擦掉眼淚,可惜做不到;耐心道:“夢總是要醒的。醒來之後的真實世界,我陪你去找沈先生——這是我們約定好的,對不對?”
梨覺當然記得他們的約定,也仍沒辦法就此放下和爸爸短暫重逢的念想。
泡泡是轉瞬即逝的絢爛,可就算僅有須臾,也叫人留戀。
小幼崽垂着腦袋,悶悶不樂。
他雖然不講話,但已經擡起腳又朝着绫希靠近一點。
男孩不再催促,安靜地等待。
一邊是虛假的爸爸與金色叔叔;
另一邊有希希,有好吃的,有boss哥哥叔叔們;現在,又加上了真正的爸爸。
天平上的砝碼重量已經不再相同。
绫希知道,他的覺覺會做出正确抉擇。
短短幾步路,被梨覺跨出千山萬水的架勢。
對于如此年幼的孩子來說,“割舍”掉心中最緊密的血緣依賴,放棄爸爸,的确很艱難。
绫希看着近在咫尺的梨覺,松了口氣,也為他難過。
“希希……”小崽崽垂着眼,嗓音怏怏,“你親親我叭。”
狹窄的縫隙裏很難調整姿勢,但绫希還是依言探身親了親他的額頭。
梨覺閉上眼又睜開,不解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為什麽不是這裏呢?爸爸和那個叔叔……”
绫希沒比他大多少,沒辦法弄懂不同部位親吻的區別,可又懵懵懂懂明白,親嘴唇是大人才會做的事,于是遲疑地解釋:“小朋友不這樣親親的。”
梨覺眨巴眨巴眼:“為什麽?”
绫希同樣困惑:“不知道,我們長大應該就懂了吧。”
梨覺拉住他的手晃了晃:“那長大了,你還會親親我嗎?”
绫希也牽住他:“會的。”
小孩子的心情就是可以這樣輕而易舉變好,抱着對未來的憧憬,連眼神都明亮了:“那我們要快點長大!”
“好的呀。”绫希不動神色地握緊梨覺,把他從混沌中往自己的精神世界帶,“那我們先回去吧,晚餐多吃一點,長大就會快一點。”
梨覺空着的那只手比了比自己的頭頂,又踮腳夠了夠绫希的:“下次再見到爸爸,要長大。”
不能再是三歲的小寶寶了。
要成為四歲、五歲、或者六歲的大寶寶喔!
随着梨覺下定決心,兩個世界相鄰的門縫松動許多。
崽崽們手拉手穿過那扇門,将虛無鎖在身後,伴着淙淙溪水與簌簌風聲回到現實。
*
梨覺已經清醒過來,“魔鬼附身”的影響卻無法立即全部消除,再加上對離開爸爸的不舍,小家夥的心情和身體一樣虛弱,如同大病初愈。
潛杏暫停了所有工作,交給流螢和飛花姐妹倆代行,自己大部分時間都在陪寶寶崽。
木屋到處都是氛圍感滿滿的聖誕節裝飾,绫希對此很好奇,海洋裏的居民也會過聖誕節嗎?
可是就算過節,這個風格也太陸地了一點。
他不是那種有話憋不住的孩子,也許是求知的眼神太鮮明,潛杏還是發現了,主動解釋:“以前去陸地的時候,見過人類的節日,覺得很有趣,一直想布置來試試,不過沒有找到合适的場合。”
他點了點懷裏的小系統:“還要多謝寶寶崽才能有這個機會。”
他們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燭臺漫出淡淡的香味,窗外松柏的枝頭點綴着白沙,看起來和真正的積雪沒什麽差別。
沒有煩惱的鳐魚在雪堆——沙坑裏打滾,時不時游過來眨巴着小眼睛,期待一個來自小幼崽愛的摸摸,比小狗還小狗。
梨覺甕聲甕氣,像是重感冒,講起話來格外綿軟:“哥哥,去陸地上做什麽?”
旁邊的绫希也很想知道,盤腿在沙發上坐好。
潛杏的性格還算平和,尤其面對寵溺的小系統時,幾乎有問必答。
在這個問題前卻沉默了。
也許是屬于大人的秘密吧,绫希想。
懂事的男孩正要岔開話題,見潛杏的目光透過窗柩遙望海面的方向,開口道:“……去見某個煩人的家夥。”
這回答在模棱兩可的同時,又似乎意有所指。
海妖王向來睥睨天下,目空一切,除了小系統,能入他法眼的人寥寥無幾。
至于生活在陸地上、又能用“煩人”來形容……?
绫希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位同潛杏的糾葛他略有耳聞,也不是沒親眼見證過。如果海妖王去陸地上是與對方見面,并且習得一些人類的習俗,也很合理。
他猜應當不會有別的答案,卻也不敢在海妖王面前直白提起,小心地摺好秘密咽到肚子裏。
沒有人問,潛杏自然也不會繼續說,一時間只剩下糖餅歡樂刨坑的動靜。
绫希還在想崽崽怎麽也不追問了,扭頭發現小幼崽已經睡着了。
從那個混沌的精神圖景回來之後,這些天梨覺一直睡得不太好,總是做不同的噩夢,哭叫着“爸爸”驚醒。
绫希想了很多辦法,比如睡前喝牛奶,點香薰,包括讓對養身頗有研究的鳌蝦老管家帶着崽崽們一起做冥想訓練;遺憾的是效果都很有限。
看不見的“魔鬼”在寶寶崽精神世界中留下心病,梨覺這個小療愈師無法醫者自醫,其他沒有安撫能力的人更是插不上手,唯有讓時間慢慢抹平痕跡。
潛杏拿起織有麋鹿和雪花的毯子給幼崽蓋上,邊輕輕拍着他,邊哼着輕緩的調子。
若是讓那些被蠱惑跳海、走向死亡的玩家知曉,塞壬美妙而危險的歌喉有一天還能當搖籃曲用,恐怕下巴都要驚得掉下來。
哼歌之餘,潛杏一手護在梨覺的前額,釋放深藍光芒撫慰着那睡着的意識。
海妖王的精神力大多數時候意味着引誘和毀滅,能起到的舒緩作用很有限,更不可能深入治療;但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他的側顏被燭光映照得格外寧靜,比最精妙絕倫的人魚雕像還要莊重、秀美。
逃游大boss能撈着如此相安無事、一派和諧的空閑,也很不容易。
在這一刻他不是執掌海洋的首領,不是萬千子民的君主,不是副本裏暴虐的boss,只是一個期盼崽崽快點兒好起來的家長。
*
生病的小系統沒辦法自如地化形,變不成水母的人形幼崽只能在結界保護的木屋裏待着,最多延伸到院子裏。
潛杏抱着梨覺出去轉悠,小孩子恹恹地趴在他肩頭。
“看,這是什麽?”
海妖王用一種給孩子準備了驚喜的家長語氣引導着問。
幼崽擡起頭,驚訝地發現下雪了。
不是院落裏鋪滿的靜止的沙,而是活躍的、紛紛揚揚下墜的雪。
海裏也會下雪嗎?
快四歲的梨覺也是經歷過三個冬天的小朋友了,還在現世的時候,每到下雪天他都會被爸爸包裹成小粽子,戴着亮色的圍巾搖搖擺擺地出去玩雪。
崽崽很喜歡和爸爸一起堆的雪人,想要帶回家;它理所當然地在溫暖的屋子裏化成了水,梨覺傷心極了。
爸爸給他擦眼淚,半是安慰,半是教學:雪遇到溫暖會融化,在水裏同樣會消失。
海,就是很多很多的水。
雪在海裏,不會化嗎?
見小系統因病而蒼白的臉龐被突如其來的驚喜重新點亮,潛杏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他們又往外走了一些。
糖餅好久沒見小幼崽,興奮地直搖尾鳍,像個直升機一樣沖進“雪”裏,打散了它們的隊形。
等鳐魚游回來,“雪”才恢複原狀。
這回梨覺看清楚了,那是一大群銀白色的浮游生物。
它們會在每個季節末遷徙到另一片溫暖的海域,浩浩蕩蕩的搬家隊伍就像一場壯觀的大雪。
這個時節它們本不該路過王宮附近。
但那可是海妖王的命令。
崽崽望着浮游群,潛杏哥哥這樣抱着他看雪,讓他想起和爸爸一塊兒的從前。
潛杏問:“我一直想給它們取個名字。你有什麽想法嗎?”
梨覺靠在他的肩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雪花”們,聲音輕輕的,也像下雪:“星星星。”
潛杏:“星星嗎?”
“星星星。”小孩子認真地讀了三遍一樣的字。一個都不能少。
小朋友的思維總是很奇妙。
潛杏微笑:“好,聽你的。”
他們一起看着星星星們游來游去,游得低的那些為海底斑斓的珊瑚叢蓋上一層純白,比院子裏的沙更像積雪。
梨覺出神地看着磅礴的隊伍在眼前移動,喃喃地呼喚自己為它們新取的名字:“星星星……”
童話書上說,看到流星是要許願的。
崽崽沒有見過流星,在他的想象中,漫天流動的星辰,應當也是雪。
對着飄雪許願,是不是也有一樣的效果呢?
崽崽的願望很簡單,快快長大,然後見到爸爸。
可是,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呀?
還沒有過四歲生日的梨覺小朋友嘆了口氣。
潛杏以為他被流息嗆着,擡起手幫他緊了緊厚厚睡衣的領口。
梨覺的狀态不佳來源于心病,并非生理患疾,其實不覺得冷。
但有一種冷是家長覺得冷。
小崽崽被臨時監護人裹進寬大的幼龍造型睡衣裏,渾身包得嚴嚴實實,僅露出巴掌大的小臉來。
這件睡衣帽子上有一對支棱的小龍角,身上的料子金燦燦、毛茸茸,不像混身盔甲般覆鱗的龍崽,倒是更像梨覺在上個世界化身的小奶貓。
侍從們躲在珊瑚礁後面遠遠地圍觀。
王最近沒回自己的寝宮,連班都不上了,每天在這兒專注養崽。
他們早就想見見那傳說中的小少爺什麽樣兒,是不是終于要有繼承魚了;恰逢梨覺生病每天只能呆在木屋,啥也看不着。
今日小少爺總算光臨院子,難得一見真容。
好小一團崽。
長得太可愛了吧。
虛弱又委屈地趴在君王懷裏的小模樣可把初次見面叔叔姨姨們心疼壞了。
就是看起來不像海洋種族,雖然有魚信誓旦旦他是水母來着。
而且這淺金的發色瞳色怎麽看也不像王親生的。
真的是他們祈盼已久的繼承魚嗎?
除此以外……
侍從們竊竊私語:
“王宮裏怎麽會有這種睡衣?誰買的?”
“啧啧,居然是龍的造型。”
“龍是啥?”
“真的假的,我還以為陛下最讨厭龍了。”
“就是啊,以前提都不能提吧。”
“所以說龍是啥啊!”
“采辦大臣也不怕掉腦袋……”
“而且小少爺還穿上了,我還以為我眼花了。”
“倒是來條魚告訴我什麽是龍啊!!”
就在他們的讨論激烈到快要轉化為争吵時,背後驀地響起低沉而威嚴的聲線。
“長舌頭,是為了讓你們在背後妄議陛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