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兩天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間已到聖子莅臨當日。
郊外哨所飛鴉傳書,聖子大約會在午後時分抵達,清晨起起城堡就已經進入全面警戒狀态。
嘉航·許·卡斯特伯爵一反放任常态, 不是在翻來覆去檢查印有家徽的旗幟是否有褶皺,就是在眼都不眨地監督後廚洗刷和備菜,忙得團團轉, 一刻都停不下來。
許嘉航的确是不敢讓自己安靜下來, 否則他會被“萬一接待不好聖子怎麽辦”“聖子的不滿會不會殃及整個卡斯特家族”“如果一定要二選一城民究竟會選自己還是聖子”的念頭所占據。
他是沈老爺子身邊留得最久的傭人, 對老爺子的身體情況知根知底, 尤其在沈煙把父親氣病以後,很多場合他都貼身跟着, 同時充當保姆和醫生的角色, 以防老爺子有什麽不适。
老爺子向來是大駕光臨時讓別人緊張的那位, 他跟着雞犬升天, 很愛看接待方大氣都不敢喘的緊張模樣。
可風水輪流轉,自己做了那小心翼翼的一方, 滋味兒可就沒那麽美麗了。
正如曾經聖子只是副本設定的背景板一樣,就算是“原主”的卡斯特伯爵, 也從未有過親自接待聖子的經驗。
尤其聖子又來得那樣倉促, 女王的通知函根本沒比聖子的親衛隊早來多久, 許嘉航甚至沒有時間去了解對方的偏好, 只能硬着頭皮按照往日城堡的最高規格再加一等的程度來準備。
希望不要出什麽岔子才好。
許嘉航正要嘆氣,餘光瞥見一抹淡淡的金,眉頭夾了起來。
他左右看了看,對最近的、正在給仆人們布置任務的管家招招手:“你過來。”
“那你們先去忙。”談寧合上薄薄的筆記本,連同羽毛筆一起塞進前襟的口袋,走過來, “伯爵大人,您吩咐。”
“那個孩子……”許嘉航遲疑了一下,“我是說梨,不是交代他今天不要出現在公共區域嗎?這麽小的孩子,毛手毛腳地攪擾到聖子殿下的清淨怎麽辦?”
談寧的眼神有一瞬的陰鸷,但并未被家主察覺;他恭敬地回答:“格溫現在在後廚幫忙,我想那個孩子可能是睡醒沒有看見她所以來尋找。我這就帶他回去。”
Advertisement
的确是自己讓格溫照顧梨覺,小孩子依賴大人是很正常的,許嘉航總覺得有點兒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正打算讓談寧把這孩子關起來,眼前一亮,喵鈴換了條淺粉色的新裙子,腰後還系了個大大的蝴蝶結,像個有待拆開的禮物。
女仆沖他們的位置跑過來,脖子上的鈴铛清脆一響,像只真正的、戴着項圈的小貓咪。
“她”來到男人們面前,低頭撚起裙邊,對着許嘉航說話,眼睛卻挑起看向談寧:“老爺,我好看嗎?”
談寧扭過臉,克制着自己不要在伯爵面前翻白眼。
許嘉航咧着嘴:“好看、好看,你穿什麽都好看。”
喵鈴撅嘴,故作失望:“那就是這條裙子和以前的都差不多咯?”
許嘉航大驚失色,連忙哄道:“怎麽會?這條、這條……特別漂亮!特別不一樣!哎呀,就像那個春天的桃花兒啊,粉粉的可好看啦……”
談寧不太清楚這兩人誰的語氣讓自己更想吐。
他彎腰:“那我先告退。”
喵鈴發誓,今天談寧撤退的腳步都比平時快。
“她”撇撇嘴,自己特意打扮一番才過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真是沒品位!
有了女仆吸引開伯爵的注意力,管家可以自行處置小男仆。
他快速走到轉角,一把抓住偷偷摸摸的小崽子,壓低聲音道:“你怎麽跑出來了?”
梨覺已經習慣被他這樣捉貓仔似的拎起來,也不反抗,學着他的樣子也小小聲道:“崽,想看聖子大人!”
談寧嘆氣,這段時間城堡上上下下哪兒的話題都離不開聖子,小孩子感興趣也很正常:“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等格溫的工作結束之後,會帶你找個地方偷偷地看。”
梨覺睜着圓圓亮亮的大眼睛:“為什麽要‘偷偷’?”
談寧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難道他要對着這麽可愛的幼崽說,伯爵大人不喜歡你,所以禁止你出現麽?
正在他絞盡腦汁編織謊言時,小孩子垂下長長的眼睫,遮住那寶石一樣美麗的金色眼睛,語氣輕得像羽毛:“伯爵大人不喜歡崽崽呀。”
談寧一怔。
他把幼崽放下來,彎腰看他:“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他甩開了。”
梨覺舉起小手給談寧看。
正是他想去牽伯爵、卻被冷漠而厭惡地揮開時的那只手。
他是個很喜歡肢體接觸的小朋友,遵循了爸爸“喜歡就是要貼貼”的指教,總想跟家長抱抱;芬克斯和潛杏從來不會拒絕。
可惜,許嘉航并不是那個家長。
談寧看着小孩子認真的、又免不了失落的模樣,有些難受。
在巨龍世界和海洋世界享受着各方千疼百寵的寶寶崽,怎麽到這裏會受這種委屈?
還不是那個惡趣味的家夥非要搞什麽沉浸式副本,實在是……
“叔叔。”梨覺看着他,奶聲奶氣問,“崽崽是不是不可愛了?”
前面的兩個子世界,無論是npc還是boss,都是很喜歡他的。
然而卡斯特伯爵很明顯不喜歡他,家裏的其他仆從礙于主人的威嚴也不敢靠近他。
除了格溫婆婆,也就只有熟悉的談寧叔叔和喵鈴哥……啊不,姐姐,願意和他說話了。
“沒有的事。”談寧捏捏他的臉,“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沒有人不喜歡你。”
梨覺遲疑:“那……”
“他也喜歡你。”談寧篤定道,“只不過人和人的性格不一樣,有些人并不會表達出來,而是深深埋藏在心裏。”
崽崽似懂非懂點點頭,試圖舉一反一:“就像幺幺哥哥對咪咪哥哥一樣嗎?”
談寧:“……”
不要這麽随便地為兩個恐怖的大boss爆料啊。
談寧:“所以呢,伯爵大人沒有不喜歡你,只不過每個人都要有不同的工作,今天你的任務是什麽?”
梨覺:“給花花澆水!”
談寧:“那你做完了嗎?”
梨覺:“還有……還有一點點!”
談寧拍拍他的小腦袋:“那還不快去。不是很想見聖子殿下嗎?”
小孩子已經被哄好了,拎起剛才放在腳邊的小象水壺,飛快地跑去院子裏。
管家彎彎嘴角,笑意卻凝滞在迎面走來的傭人的話裏:“談先生,聖子已經到了。”
*
小梨覺的花兒們終究還是沒能澆完。
随着一聲悠揚的哨聲,城堡裏的所有仆從快速地向大門聚集,包括豢養的家族象征的烏鴉們。
鳥兒們的羽毛鋪天蓋地掉落下來,如同一場毛茸茸的黑雪。
格溫在混亂中幸運地找到了小幼崽,牽着他的小手與人群逆流而行。
崽崽手裏還握着撿到的鴉羽,不解道:“婆婆,我們不去看嗎?”
格溫想着管家先生交代的那個秘密地點:“我們從別的地方看,視野更好。”
在許嘉航換上卡斯特最高規格的家服、領着家族重要成員伏于地面行拜禮時,格溫帶着梨覺上到城堡三樓一個平日裏無人問津的小儲藏間,從這裏的窗戶正好能看到大門的情形。
崽崽站在椅子上,雙手扒着彩繪玻璃往下看:“婆婆,大家為什麽跪着?”
無論是現世,還是無限空間去過的幾個子世界中,梨覺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大動幹戈的行禮方式呢。
卡斯特家族連成員帶仆從也有百來號人,這麽跪倒一片,還真是挺壯觀的。
格溫也站在他旁邊看:“因為聖子殿下是神靈的化身,是菲亞蘭的信仰。人們跪拜他的同時,也在祈神和禱告。”
小家夥雙手比成望遠鏡的造型放在眼前,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婆婆,聖子殿下在哪裏,我怎麽沒有看到?”
格溫指了指:“在馬車裏呢,大祭司閣下會接他出來的。”
“大、祭……”又一個崽崽沒有聽說過的稱謂,拗口到沒辦法重複。
“大祭司閣下。”老女仆耐心地重複,“聖子從被至高祭壇揀選出,到成年前,都會由大祭司閣下親自撫養。”
梨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隊伍中間有輛極為華貴、又充滿宗教氣息的馬車,由一匹白馬牽引;在它的前面還有另一匹,皮毛是油光水滑的純黑色,一個個子很高的人正從那裏翻身下來。
那人身着織錦鬥篷,是介于藍和紫之間的、黎明前最濃重夜幕的深色;雙肩的配飾是銀絲制成的流蘇,鑲有點點不同色澤的寶鑽。
他的雙手戴着手套,手持一根雕刻着晦澀禱文的法杖,頂端嵌着一顆碩大的、流光溢彩的晶鑽,似乎蘊藏着無所不能的森嚴而悠遠的力量。
兜帽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下颌鋒利如刀削,哪怕是三歲小朋友都看得出來是個很有威嚴的人。
大祭司走到馬車車廂前,朱紅色的簾布從內被掀開,露出一只纖細雪白的手腕。
兩個教徒低着頭走過來,一人雙手高舉着接過權杖,另一人則将簾布束起。
大祭司彎腰,将車廂裏的人抱了出來。
他并未放下他,就那樣橫抱着,接受衆人的頂禮膜拜。
連閣樓上的格溫都已經雙手伏地,口中念念有詞,感激着菲亞蘭神明顯靈。
那就是傳說中的聖子殿下嗎?
唯一沒有跪下的小幼崽睜大眼睛。
大祭司懷中的少年看起來至多十五六歲,眉眼精致疏冷,膚白勝雪,一頭長而柔順的黑發幾乎垂落到地面,也怪不得需要人抱着。
他身着純白的長袍,和大祭司身上繁複的花紋比起來,聖子袍幾乎沒有任何裝飾,卻不妨礙他整個人都氤氲着至真至純的光暈。
少年沒有穿鞋,細白的小腿垂在大祭司的臂彎。
他表情淡漠,對衆人的虔誠之姿沒有絲毫回應,雪一樣寂靜。
大祭司對着人群最前面的伯爵說了什麽,後者站了起來,然後是其他人。
他們交換了客套,随後人群分成兩邊,由伯爵帶路,領着聖子一行人走進城堡。
就在梨覺快要看不見聖子之時,少年忽然擡起頭,朝着幼崽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盡管只有短暫的一兩秒鐘,那也是聖子打從出現在衆人面前起,紋絲不動的神色裏唯一漾起的波瀾。
閣樓的窗戶繪着密密的圖案,從外向裏什麽都瞄不着。
可那一眼,好似他真的看見了他。
*
聖子從八歲成為聖子起,再也不需要鞋履這種衣物:他的雙腳必須潔淨,不得沾染塵埃。
出行有馬和馬車,有大祭司的懷抱,入室則直接赤着腳踩在地板上。
光是為了這點,從昨晚起卡斯特家每個小時都會有仆從跪着擦幹淨城堡的每一寸地面,直至此刻。
聖子幾乎不會親自開口,所有意圖都由大祭司傳達;就算真的有什麽需要說、需要答的,也是大祭司聆聽耳語後代為開口。
暮色四合之時,卡斯特家族最高規格的晚宴開始了。
餐廳中央的長桌鋪有紫紅色的絲絨桌布,上面擺滿了各種美酒佳釀。
純銀質地的餐具映照着燭火的微光,就連花籃上都裝飾着金箔,與牆壁上油畫的純金畫框交相輝映,彰顯着百年貴族的顯赫。
兩邊座次按照地位高低依次排序,坐在盡頭的是身為家主的嘉航·許·卡斯特伯爵。
菲亞蘭以右為尊,伯爵的右手邊坐着聖子殿下,再旁邊是大祭司閣下。
今日來客無一不穿着高貴華麗的禮服,掏出家底将自己所擁有最昂貴的珠寶佩戴在頸上、腕上。
能受到伯爵的邀請參加卡斯特家族的晚宴本就是進入上流社會的門票,更不用說今日還有千載難逢的、親眼見到聖子的機會,榮幸之至。
仆從開啓紅酒,倒入伯爵面前的水晶杯。
他拿起它,和所有賓客們共同起身,遙遙致意:
“各位,請允許我代表卡斯特家族對你們的到來表示歡迎!接下來,讓我們一起感謝諸位神明的慷慨恩賜——感謝聖子殿下的仁慈庇佑——感謝女王陛下的英明引領——願你我與菲亞蘭永恒的榮光同在!”
衆人一同舉杯,齊聲道:
“感謝諸位神明的慷慨恩賜。”
“感謝聖子殿下的仁慈庇佑。”
“感謝女王陛下的英明引領。”
“願你我與菲亞蘭永恒的榮光同在!”
那是每個菲亞蘭人從小到大最耳熟能詳的禱告詞,也是進行任何重大活動之前的既定儀式。
自此,揭開這場奢靡宴會的序幕。
貴客們沉浸于宴席,言笑晏晏。
除了需要為他們斟酒的侍者,其他的仆從得到聖子的寬仁,能夠在主廳之外的場所同時進食。
角落陰影裏的總管家和首席女仆沒有加入他們,視線一直落在長桌盡頭、伯爵身邊的聖子身上。
和其他人忙着吃、忙着說的人不同,聖子慢條斯理地切着面前一小碟羊奶慕斯糕,席間沒有與包括大祭司在內的任何人交談哪怕一句;後者倒是越過他,與伯爵相談甚歡。
少年垂下眼簾眼一直盯着慕斯糕,以及自己與別人不同的、從神廟中帶來的專用玉質餐具,好像那就是全世界最有意思的東西。
“他都不餓的嗎?”喵鈴好奇,“你別說,這些人類還真挺會做吃的,我看着都有點兒饞了。”
“沒人阻止你去吃。”談寧說,“雖然這些背景捏制應該是你的事兒,不過,從随行隊伍那裏談聽到的消息是,聖子從被祭壇選中起,就不再是純粹的人類了。你可以理解成為他現在是真正的神的使者,擁有光明的力量。”
“光明?聽起來真讨厭。”少女撇撇嘴,“不過他可真漂亮,連我都有點兒感興趣了——你說,把他做成人偶怎麽樣?”
“還需要額外做麽?他現在就像個傀儡。菲亞蘭的神權遠遠高于王權,聖子不過是推到臺前的意象,幕後的神廟、教廷和祭司才是真正掌控這片大陸的人。”談寧頓了頓,“順便一提,你真的很惡趣味。”
“雖然我很樂意你用這個詞稱贊我,但這真不是我的設定。”喵鈴一臉無辜“你知道的,就像種下一大堆種子,你也沒把握它們最終會開出什麽花兒來——有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品種。如果你想達成你的目标,這都是你必須學習的課程,親愛的。”
傳菜的女仆從他們身後走過,期間不忘欠身向管家致意。
談寧希望她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
“不要在公共場合這樣喊我。”他蹙眉。
喵鈴不為所動:“私人的可以?”
談寧:“。”
先不管前面的開脫,喵鈴的最後一句倒是沒錯。
他現在這樣忍受着被調戲的恥辱選擇待在喵鈴身邊,不過是為了學習如何坐在“她”的位置上,用與此前截然不同的視角去看子世界。
從某種角度來說,喵鈴現在是他的導師。
……這倆字可真夠膈應人的。
和其他主客、甚至仆從隆重的裝束不同,聖子依舊穿着純白的、沒有多餘紋路的長袍。
唯一不同的是,他為了晚宴戴了一頂花環——其上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花朵,而是以一個複雜圖樣交織的金色枝蔓。
那圈金燦燦在他烏黑的長發上很是耀眼,吸引許多人有意無意的目光。
不如說,沒有那一刻他曾被任何人忽略過。
但少年很明顯早就習慣了沐浴在各色視線下的生活,自始至終毫無反應。
他靜靜地坐在那兒,不動也不說話,像森林大霧彌漫下的湖中仙子,輕靈、澄澈而冰涼。
喵鈴見談寧仍探究地盯着聖子,故意問:“他漂亮還是我漂亮?”
談寧:“……”
談寧:“我真的不想重複了。我對男人沒興趣。”
就在這時,聖子忽然放下玉質的甜點勺。
大祭司沒有錯過他的舉動,立即傾身聆聽。
片刻後,他看向許嘉航,兜帽下的雙唇彎出些許弧度:“伯爵大人,您的家族之中是否有一個年幼的孩子?男孩,長發,年紀很小。”
許嘉航一怔:“……啊?”
這幾個關鍵詞能夠定位的有且只有一個人。
“聖子殿下想要在晚宴結束後見他一面。”大祭司見他呆滞,已知曉答案,微微笑,“還請您遂了殿下的願望。”
他的聲音溫和有禮,卻帶着滿滿的壓迫感。
甚至沒有問“能不能”“可不可以”——一個“請”字被他說出了命令的意味。
只是一個小男仆而已,許嘉航自然不可能忤逆大權在握的教廷,連連答應。
但他還是無端覺得怪異,聖子怎麽會見到梨覺呢?
難道格溫那個老太婆沒有聽自己的話管好梨覺?
還是那個小兔崽子自己私自跑了出來?
讓那樣充滿不确定性的孩子和聖子見面,怎麽聽都是一樁危險之事。
若是中間出了什麽差錯、小孩亂說話怎麽辦?待會兒他必須在旁邊把控全程。
太晦氣了,他想,不管是在現世還是在這裏,只要對上沈梨覺準沒好事。那孩子總能頂着一張天真無辜的小臉,輕而易舉地毀掉他觸手可及的幸福。
秋日祭典結束之後他一定要讓那個小崽子消失,眼不見為淨。
無論是丢掉、送走,還是斬草除根……
“大人?”
“老爺?”
“伯爵大人?”
“卡斯特伯爵大人!”
最後一聲大大提高了音量,幾乎像吼出來。
沉浸在遐想中的許嘉航總算被驚醒,擡眼看見一臉陰鸷盯着自己的談寧,心髒受驚地猛然一跳,差點沒背過氣去。
他猛烈地咳嗽起來,有誰的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背,談寧彎腰,口吻關切:“伯爵大人,您還好嗎?需不需要叫醫生?”
許嘉航自覺在聖子和大祭司面前丢人了,連連擺手:“不、不用……咳咳……”
談寧立刻喚人來給他倒溫水,雙手捧着遞到他嘴邊,俨然一位正直忠誠的好管家,哪裏還有半點方才陰冷的樣子。
許嘉航混亂地想,難道剛才是自己的錯覺嗎?
他一連灌了好幾口水才壓下自腳底竄上頭皮的恐慌,重新穩住情緒,清了清嗓子:“什麽事?”
“大人,學校那邊傳信,小少爺将于明日傍晚時分返抵家中。”管家保持着彎腰的姿态畢恭畢敬地回答,末了還對聖子和大祭司解釋,“我們家小少爺平時住校,只有安栖日才會回來,還請殿下、閣下諒解。”
許嘉航愣愣地回不過神來。
啥?
“小少爺”?
……他還有個便宜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