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這位至今沒在任何人面前露過臉的大祭司, 很明顯不是什麽善茬。

和聖子一樣,喵鈴同樣找不出他的對應信息;“她”不得不懷疑起了自己手下人到底是怎麽辦事的,回頭一定要好好清查一遍。

和雖然意外、好歹人畜無害的小聖子不同的是, 這個男人的危險程度不亞于另一個boss。

喵鈴本能地對他有了戒心,但在試探出對方的基本情況之前,“她”不會貿然動手;更何況這裏可是“她”的地盤, 哪怕真是其他子世界的大boss過來串門兒, 能力都是要被削掉一截的, 也用不着太過擔憂。

這是個主仆尊卑有別的世界, 尤其教廷的權威遠高于貴族,除了具有象征意義的聖子, 普世間大祭司的地位絕對至高無上。

他本不需要對管家和女仆有什麽交代, 也許是看在小幼崽的面子上, 還是纡尊降貴多說了兩句:“辛苦二位照顧梨, 我現在帶他回去。”

喵鈴不大高興,這人怎麽把小家夥說得好像自己的崽一樣。

談寧則是回到了管家的角色, 彬彬有禮:“這是我們做的。不過,閣下一個人是否方便……?”

既然大祭司來了, 那麽聖子肯定不需要再親自走路;難道要把寶寶崽喊醒麽?有點兒不忍心啊。

大祭司看出了他的問詢之下的擔憂, 從善如流:“那就麻煩談先生幫忙了。”

談寧欣然, 連小毯子帶小崽子往懷裏一裹。

“該走了, 殿下。”大祭司心平氣和,“回去以後,我們需要談談您擅自出門這件事。”

聖子不置可否,順從地向他伸出手。

就在大祭司彎下腰右手穿過他的膝蓋彎、打算像平常那樣橫抱起他時,少年忽然出聲:“不要這樣。”

成年人的動作滞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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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語調紋絲不變又重複了一遍,似乎很堅持。

房間裏的另外兩個醒着的人一個看天一個看低, 并不想在這種時刻彰顯出存在感。

若大祭司只是個普通的監護人,這時候該責備孩子任性,又或者嘆口氣。

可他不是。他有義務保持聖子的心情愉悅,包括答應這些小小的要求。

他将右邊胳膊放得更低些,等聖子坐上來後,就這麽輕松地抱起了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氣息都沒亂一下。

少年調整了下坐姿,雪白長袍的質地輕盈,在大祭司高挑身形和繁冗鬥篷的映襯下顯得整個人格外單薄,如同一株必須依附于喬木才能活下去的藤蔓。

成年人牢牢攬着他,聲音裏有微不可查的嘆息:“滿意了?”

聖子點了點頭。

鴉羽般的黑發柔順垂下,長長的發絲若有似無撫過旁邊人的唯一露在兜帽外的下颌,留下酥酥麻麻的癢意。

大祭司另一手幫他攏起那些調皮的發絲,嗓音不變:“談先生,請吧。”

假裝掉線的管家這才重新回過神,抱着梨覺跟在他後面。

離開房間前他瞥了眼喵鈴,目光裏傳達出讓後者留在這裏的意味。

少女盯着大祭司那件奢靡的、鑲金嵌鑽的鬥篷,不知想到什麽,難得聽話地停住腳步。

“她”目送幾人離開房間,雙手抱臂,不高興地鼓起臉頰。

早晚把你們全吃了!

*

梨覺醒來時,四肢陷在和煦的綿軟中,還以為自己睡在了雲裏。

進入這個子世界後,他先是住在雜物間,床板之硬沒比地板好到哪兒;這幾天留宿在聖子的房間中,墊子倒是挺軟和,但和真正的床還是差遠了。

此時此刻的舒适讓他想起了現世的家中。小孩子的骨骼在生長期,爸爸沒有給他買太軟的兒童床,但爸爸自己的大床是軟乎乎的;他每次不想自己一個人睡時就會趴在上面打滾,同樣像掉在雲裏。

好軟好軟,好舒服,想再睡一覺……

就在小幼崽的眼皮重得快要重新阖上時,忽然察覺到有誰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不,不是剛剛才這樣的,恐怕從他醒來之前就一直這樣盯着自己了。

崽崽扭過頭,對上聖子近在咫尺的臉孔。

少年雙手趴在床邊,下巴墊在手背上,長長的黑發披散在背後,像一只專心致志狩獵中的、安靜而神秘的黑貓。

被“狩獵”的小幼崽絲毫沒有戒心,還迷糊着呢,已經展開笑顏:“哥哥!”

聖子也沒真的打算當捕獵者,沒吱聲,眨眨眼就算是回應。

梨覺沒有起來,打了個滾翻成趴着的姿勢,和少年面對面,也學着他的樣子枕着自己的手背:“哥哥,你在幹什麽?”

“觀察。”聖子說。語氣嚴謹,像在做科學實驗。

梨覺眼眸晶亮,指指自己:“觀察崽崽嗎?”

聖子點點頭。

梨覺問:“為什麽?”

“因為……”聖子想了想,給出最符合的答案,“你可愛。”

寶寶崽可不是會回避他人誇獎的小朋友,哪怕已經被這樣稱贊過無數次了,還是開心地彎彎眼睛:“謝謝哥哥,你也好漂亮呀!”

少年總是仿佛隔着一層屏障的疏離神情柔和幾分。他注視着梨覺,像看一只心愛的小動物。

“不傷心了?”他問。

崽崽呆了呆,才明白他在問什麽。

講到這個,方才還在笑着的小家夥撇下嘴角,盤腿坐起來,看着自己比以前更迷你的小手小腳,嗓音怏怏:“希希,不認識我了。”

聖子問:“‘希希’?”

梨覺點點頭:“希希。”

一問一答,完全沒有任何建樹。

好在少年沒有忘記一天之前于城堡門口見到的卡斯特伯爵家的小公子,也沒有忘記那個全名:“許淩西?”

梨覺眼睛一亮:“希希在這裏,叫這個嗎?”

聖子不明白他口中的“這裏”指的是什麽,但對後一個問題點了點頭。

然後又問:“他是你的……”

“是崽崽最好的朋友!”梨覺講到這個很驕傲,“是小哥哥。”

“哥哥。”聖子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神情有些放空。

小崽崽以為這個看起來生活環境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少年不明白什麽是兄弟姊妹,安慰道:“崽有很多哥哥,可以分你一個!”

咪咪哥哥,幺幺哥哥,梅梅哥哥,還有還有……

聖子打斷他的點家譜,聲音輕得像縷煙:“我以前,也有一個哥哥。”

他的表情不僅沒有絲毫懷念,眼神中反而閃動過一絲受傷。

梨覺小心翼翼地問:“壞哥哥?”

少年怔了下,點頭:“壞哥哥。”

幼崽小小的身體裏激發出爆棚的保護欲,跪在床上張開雙臂:“不怕,我保護你!打跑壞哥哥!”

聖子望着他,看起來很想要微笑,可又好像忘記了該怎麽笑。

半晌,輕聲道:“謝謝。”

梨覺沒有得到響應的抱抱,慢半拍地想起來,管家叔叔和女仆婆婆都叮囑過,不可以觸碰聖子。

不過沒關系,寶寶崽可不會因為這點兒小事輕易洩氣。

他改為拍拍自己的胸脯,大義凜然:“那,崽崽當你的哥哥叭!”

聖子也坐直了。他們相差了十來歲,就算前者在床下也和跪在床上的小梨覺差不多高。

少年平視着幼崽,聲音困惑:“可是,你比我小。”

梨覺一愣,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但寶寶崽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誰保護,誰就是哥哥!”

聖子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眼角彎出輕軟的、幾乎像笑意的弧度:“好的呀,哥哥。”

不到四歲的小崽崽面對着十四歲的少年響亮地回答:“弟弟!”

梨覺之前還在煩惱沒有說出名字的聖子哥哥的稱呼要怎麽和其他哥哥們區分開來,現在不用糾結啦。

崽崽有很多很多的哥哥,這還是頭一回有弟弟呢~

小孩子開心起來在床上蹦個沒完,連發尾金燦燦的小卷也跟着跳躍。

聖子重新趴在床邊仰頭看梨覺,看見月牙一樣的笑眼和小酒窩,心情也跟着明媚起來。

不傷心了。他想。

*

許淩西的房間窗戶正對着城堡的花園,安栖日的第二個上午,他正像往常一樣坐在桌前看書,下午回學院會有一個小型測驗,考察王國大陸前期整合史。

知識點他早已爛熟于心,不過還是再多看幾遍,以防有什麽疏漏。

艾斯特瑞爾城是卡斯特封地最繁華的城市,是經濟文化的中心,幾乎所有有點兒規模的學校都坐落在這裏。

貴族學院的孩子們和其他學校的學生一樣需要學習菲亞蘭的各種歷史,不同的是,那些出現在課本上的人物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一串串繁瑣的、沒有任何實感的名字,而是他們的祖父母、曾祖父母,是幼年記憶中或威嚴或慈愛的長輩,是挂在家中的肖像畫,是姓氏裏承載的自豪。

許淩西默念着卡斯特家族鎮守南部海岸線的卓著功勳,遐想着每年都會去巡視的家族艦隊在海上炮火連天時有多壯觀。

然而他的思考被樓下驀然傳來的笑聲打亂。

男孩皺眉。

家裏的仆從們清楚地記得小主人的日程表,安栖日這兩天經過花園都蹑手蹑腳,尤其是這個上午,都會自覺地為這位刻苦的未來繼承人營造出絕對安靜的學習氛圍來。

到底是誰這麽沒規沒矩?

難道有新來——

他的思緒一頓。

近來,家裏新添的仆人也只有那一個了。

許淩西擱下羽毛筆,合上課本,推開窗戶朝下望去,木芙蓉和迷疊香的花壇之間,果不其然有個小身影在跑動。

那淺金色的、仿佛被陽光親吻的長發飄揚着,明晃晃地紮進他的眼底。

兩天前他回到家,不留情地冷落了對方後,那個小男仆一直低落得很。

遇到自己要麽繞道走,繞不開就垮着小臉悶聲悶氣喊一聲小少爺,連擡頭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現在倒是玩得蠻開心的嘛。

許淩西不覺得家裏沒有其他下人叮囑那小孩這個時間段不得進入花園、尤其不能大吵大鬧,半是不悅,半是疑惑地朝別處打量。

很快,在姹紫嫣紅的繡球花牆前的木質秋千上看見了聖子,以及立在他身旁、宛若守護神的大祭司。

還沒有人告訴小少爺,小小男仆已經被伯爵送給了教廷。

男孩看着幼崽瘋玩兒了一圈後開心地跑向秋千,叽叽喳喳跟少年說話——離得太遠,什麽都聽不見,但能看得出來很開心——心底陡然生起一簇惱怒的火苗。

那個小男仆是父親送給他的禮物。

憑什麽——憑什麽現在在對別人笑?

他還記得小孩子一開始充滿期待地看向自己的眼睛,記得被拒絕後怯生生的表情,記得他在遠處偷看自己,像個被抛棄的小動物。

現在,已經轉向聖子殿下撒嬌了嗎?

他也會那樣親昵地喊聖子的名字——哦,這個不可能,聖子的名諱可不是凡人能夠知曉的——總之,也會用那雙淺金色的大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別人嗎?

因為自己不能做他的朋友,所以去找別的朋友了嗎?

就這麽迫不及待?

許淩西把稿紙攥住深深的幾道褶皺,他在窗戶的玻璃反光處看見自己憤怒的眉毛,非常驚訝。

自己這是在生氣嗎?

……為什麽?

這完全不像他。

許淩西可是卡斯特家族的繼承人,學院裏當然有很多孩子巴結他、簇擁在他身邊;也有一些門第相當、志趣相投的可以成為真正的朋友。

他對這事兒向來看得開,願意一起就一起玩兒,別人有了更好的朋友也沒關系,反正友誼只占據了人生的一部分,甚至是不怎麽重要的一部分。

許淩西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為朋友而吃過醋,更何況……更何況那個小男仆根本不算他的朋友!

等等。

他剛才是在想“吃醋”嗎?

小孩的臉色變了又變。

他才七歲,還沒到情窦初開的年紀。貴族間的确有為兒女早早訂下婚約的傳統,不過這并不存在于卡斯特家。

許淩西早慧,從文學作品中模糊地明白大人之間的感情和孩子是不一樣的,有一種名叫「獨占欲」的特殊情愫;而它增添到日常生活中最普遍的表現就是吃醋。

吃醋,到底是什麽感覺?

是和現在一樣胃裏糾結地擰在一塊兒,心裏發酸,喉嚨發苦嗎?

男孩恍惚地想,如果這就是「吃醋」,難道自己喜歡對方?

那個小男仆有什麽好?

不就是長得可愛、像個會動的洋娃娃;

不就是看向自己時漂亮的眼睛格外明亮;

不就是喊他名字的小奶音又甜又軟……

……不是,怎麽好像全是會被喜歡的優點啊!

許淩西從對梨覺生氣,改為了對自己生氣。

他想發脾氣,把桌子上連書本帶筆帶擺件都拂下去,雜碎昂貴的花瓶和燈盞,然後在廢墟中大吵大鬧,引得所有仆人都過來哄着捧着,跪在地上請求他息怒;密德爾頓公爵的妹妹和倫納德子爵的侄子經常這麽做。

可他是卡斯特家的小公子,這些沒教養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許淩西會做的只有關窗戶的時候比平時用了更大的力氣,發出砰的一聲響。

他坐回桌前,重新攤開書本,試圖沉浸回波瀾壯闊的菲亞蘭歷史中,卻發現那些以前讀起來很輕松的字符此刻彎彎繞繞得像蚯蚓,嗜咬着他的心髒,叫他一刻不得安寧。

今天恐怕是學不成了,小孩洩氣地趴在桌上。

他的胸口憋悶得難受,又不知該如何排解。他眼眶又酸又脹,有大哭一場的沖動。

*

秋日午後的陽光最是溫暖舒适,溫柔纏綿地灑落人間。

梨覺躺在花壇中央,像只忽扇翅膀的小蝴蝶那樣快樂地揮動雙臂雙腿。

他明明躺在花朵之上,卻沒有壓壞任何一枝,反倒是萬千花兒向他傾倒,柔弱的花瓣彼此交疊,連成潋滟而绮麗的一片海,虔敬地托舉起這位親臨人間的小神子。

有聖子殿下在場,卡斯特家族的仆人不便直接進入花園,有什麽消息都需要先通過随從教徒傳遞給大祭司。

不能直接下地、只好一直坐在秋千上的少年擡起頭,看着監護人走向自己,俯身耳語了什麽。

“就是這樣。”大祭司直起身,打量着自己親手養大的小孩兒,“要告訴他嗎?”

聖子遲疑片刻,點了點頭:“不知道的話,會傷心。”

大祭司的眼神帶着探究:“你好像很在乎他傷不傷心。以前我可沒見你這樣關心過其他人。”

聖子不躲不閃地迎上他的目光:“包括你?”

大祭司坦然:“包括我。”

聖子看向埋在花海中展顏的小孩子:“他很可愛。”

男人不置可否。

他其實并不介意,那個孩子對聖子來說就像是新養的小寵物,總會有一段愛不釋手的新鮮期,并不會成為恒久閃耀的愛意。

小聖子的雙眼不會總看向別人。不能長久地看向自己以外的人。

他不允許。

大祭司欠身:“那我去了。”

然而轉身的動作卻被小小的力道阻止。

他低頭,看見少年抓住自己的衣角,目光有請求的意味:“我來。”

這些都是可以答應的任性小要求。男人看向少年的赤足:“我抱你過去。”

卻得到一個搖頭,一個微弱而堅持的回答:“我自己走。”

男人條件反射皺起眉:“你不能……”

“可以的。”聖子低頭看向秋日裏泛黃的草坪,難得有反叛之心,“花很潔淨。”

他不能被紅塵俗世所污染,出門在外雙腳從不沾地,這是從八歲以來延續多年的習慣。

菲亞蘭感恩自然,一花一草一木都是神明的恩賜,它們是潔淨的,他當然可以觸碰。

大祭司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只好由他去。

聖子走下秋千,久違地感受着雙腳接觸大地那奇妙的體驗,與自然融為一體。草尖兒刺着他被護理得極為嬌嫩的皮膚,癢中帶着些微的疼痛,卻并不叫人讨厭。

是奢侈的,名為自由的感受。

聖子走到間隔栽着紫茉莉和粉鳳仙的花壇,小孩子曬太陽曬得快要睡着。

“哥哥。”聖子按照先前的約定呼喚梨覺,聲音柔和,怕攪擾了這寧靜而美好的一幕;但他只知道如何放輕聲音,并不知曉怎樣委婉表達,“許淩西,馬上就要走了。”

崽崽聽到這麽個名字,頓時自暖融融的夢境中驚醒,從花海中爬起來:“希希……?”

“回學校。”聖子簡單地解釋。

梨覺一下子就慌了。

希希現在不認識他也沒關系,他會想辦法讓他想起來;就算想不起來,也可以重新認識,做一對新的好朋友。

可前提是希希不會離開。

好不容易在這個奇怪的世界中等到最信賴的人,難道又要被丢下了嗎?

又傷心了。聖子在心中嘆息。

“想去送他嗎?”他提議,試着像普通人那樣給出安慰和纾解的建議。

“想。”幼崽低着頭,小奶音已經有了哭腔。

少年很想抱抱小家夥,或者握住那雙互相攪着的小手。可是這些都是身為聖子所禁止之事。

他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他要平等地垂憐衆生,不能只愛某一個具體的人。

*

梨覺從花園回到室內,許淩西正好從二樓走下來,旁邊跟着兩三個拿着書包、捧着學院制服披風的仆人,馬車已經在前院等待。

孩子們一個擡頭,一個低頭,正好對上視線。

小幼崽張了張嘴,下意識就想喊他,卻又在出聲之前想起兩人已經不是過去世界的關系了,咬着嘴唇低下頭。

男孩的心揪了起來。

他明明和那個孩子不熟,為什麽會因為對方表現出的難過而難過?

伯爵拄着手杖,也在一樓等待。

該囑咐的已經講過,兒子懂事優秀,向來省心,不需要額外多說什麽。

見聖子進了屋,他笑容可掬地迎上去,絮絮叨叨。

少年一如既往沒什麽反應,需要應酬的部分自有人代勞,他只需要看好自己的小尾巴。

從卡斯特城堡到艾斯特瑞爾城有兩個多小時的行程,下午測驗在即,不能多耽擱。

許淩西向着聖子道別,目光卻時不時瞟向躲在他後面的小身影。

從小到大和菲亞蘭所有子民一樣對聖子崇敬有加的他,竟無法在行禮時平靜地保持虔誠。

他不願承認自己在嫉妒。

聖子自然不會對他的禮節有所回應,目光漠然地從他身上滑過,向樓梯走去。

梨覺戴着潔白的蕾絲花邊手套,牽住少年的長袍一角,乖順地跟上。

許淩西看着他和自己擦肩而過,咬了咬牙。

兩人自始至終沒有同對方說半個字。

男孩踏出門檻,還是沒忍住轉身。

正巧小幼崽也同時回頭,松開聖子的衣角,沖他舉起雙手。

左手四指平直伸出,豎起大拇指。

右手四指握住左手拇指的同時,也豎起拇指。

保持這個手型,抵着前額。

是他曾經教給他的動作。是他們最愛玩的游戲。

想起來。

梨覺無聲地祈求。

請你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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