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關于過往
第58章 關于過往
林夕常常想起那個夜晚。黑、沉、密不透風，她看不見一點光亮，就像周朝看着她的眼睛一般。
那是一切美好的結束，也是一切痛苦的開始。
那天是她大學畢業典禮舉行的當天，她爸媽以及周朝作為她的親友參加了她的畢業典禮，為她帶來一束鮮花。在這樣本該幸福美滿的一天，卻發生了一件事情：她被一個同級的男生當衆表白了，在她爸媽的面前，在周朝的面前。
林夕當然是拒絕了，然而那個男生一表人才、言辭誠懇，所以在坐車回去的路上，她被爸媽調侃了一路，而周朝，就始終坐在一旁默默地聽着。
林夕并沒有和父母說過和周朝戀愛的事情。她在最早剛開始戀愛的時候和周朝讨論過這件事情，因為他們回家的時間比較多，跟父母說談戀愛之後可能會在聚餐時被調侃甚至被催婚，林夕怕尴尬，而且也覺得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希望她和周朝能有更多的私人空間，所以她和周朝早就約好大學畢業後再告訴家裏。
林夕上車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隐隐的不安，因為這段時間以來，周朝那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已經幾乎沒有辦法遮掩，只要她不在周朝的視線下，周朝就總是會頻繁地問她在哪，如果她是說出去玩，即便已經說過沒有異性，周朝卻仍然會不分時宜地打來視頻電話。
盡管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溫和的，然而這種溫和裏卻滲透着不容拒絕的強制。周朝從來不和她吵架，偶爾林夕被他管得煩了也會發脾氣，周朝總是好聲好氣地哄着，可是等到下一次，他卻還是會這麽做。
那段時間他們的關系其實已經有點緊張了。因為周朝的控制欲，林夕有點受不了，與此同時她卻也舍不得和周朝分手。
那天他們一起吃過飯後，她的爸媽就回了家，林夕和周朝則一起回學校。在車上的時候林夕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低氣壓，她解釋了幾句剛剛發生的事情，周朝卻始終反應冷淡，他越是冷淡，林夕就越是不安。
沒底氣的人總是會用虛張聲勢來遮掩自己內心的不安，林夕揚高聲音和周朝吵了幾句，在緊張的氣氛到達頂點的時候，車子在一個陌生的小區門口停下。
林夕愣神地看向陌生的小區，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再醒過來的時候，她一睜眼，就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她的兩只手腕都被手铐铐住了，兩條冰冷的鐵鏈連接手铐，緊緊地鎖在了床頭的柱子上。
林夕愣愣地看着房間裏的一切。她身下躺着的是一個柔軟舒服的大床，公主床的款式，床的四角是四根雕琢過的木頭，精致的白紗在頭頂像天女散花一樣散開來，屋裏的裝修也全是這種風格的。她以前和周朝提過，她想要他們以後的房子是精致、帶點夢幻的，像公主的房間一樣。
林夕愣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是真的手铐，不是那種情趣意味的什麽虎紋、粉色的手铐，就算手铐的內裏似乎有柔軟的皮避免她的手腕受到硬物摩擦，她也無法忽略堅硬銀質的光亮，無法忽略那兩根看起來堅韌無比、怎麽也斷不了的鐵鏈。
林夕的心裏急速發寒。她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她神經緊繃，看着周朝從屋外進來。
他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到有一種詭異的瘋狂。他在她的床邊坐下，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輕聲跟她講話：“睡醒了？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麽？”
林夕已經幾近崩潰：“周朝你、你把我的手拷起來幹什麽？你什麽意思？！”
周朝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只是自顧自地和她說着話：“房間的裝修還喜歡嗎？”他甚至還嘆了一口氣：“準備了好久的，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
林夕看着周朝，他的眸子黑沉極了，就好像一攤深不見底的潭水一般。她渾身發寒，下意識開始躲避周朝的眼神，聲音也弱了下來：“你，你先把我給松開，周周，我不喜歡這樣……”
周朝卻仍然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輕聲道：“想吃什麽？”
林夕很快發現，周朝真的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她被他鎖在床上整整一天一夜，連上廁所，也是他盯着上的。林夕越來越崩潰，整個人都像應激了一樣，赤紅着臉大喊大叫，甚至扇周朝的臉、打翻他做的晚餐、像沒素質的潑婦一樣罵他……
周朝全都臉色平靜地照單全收。她罵他變态、有病，他眼神都沒變，只是溫柔地哄她吃飯，與此同時絕不解開她的手铐；但是只要她提及到一句分手，周朝卻會馬上變了臉色，然後壓着她親，甚至是狠狠進入她的身體，直到她改口說不分手，說永遠不會離開他。
就這樣折騰了兩天，林夕徹底崩潰了。她開始用絕食來表示自己的抗議，在周朝哄她吃飯的時候，她冷着臉表示她一口都不會吃，不想她在這裏死掉，就放了她。
周朝哄了她許久，各種方式都用了個遍，但是她就是一口都不吃。而後，林夕從和周朝争吵的狀态中脫離出來，她開始不和周朝說話了。周朝看着她的狀态越來越差，也從不顧一切的瘋狂狀态中變得慌亂了。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周朝終究舍不得她難受，于是在第三天，他解開了她的手铐。
然後林夕就跑了。
她留下一句分手，而後就拉黑了周朝的所有聯系方式，帶着她所有的行李遠走高飛。
一別五年，然後是周朝的婚禮，而後便是死亡、重生、死亡、重生……
直到今天，林夕回憶起那幾天，還是會下意識想到周朝黑沉沉的眼眸，會下意識地感到不安，甚至是想要逃走。
而此時此刻的周朝，似乎又有了當年的那個模樣。
林夕的精神已經高度緊繃，而周朝卻只是嘆了一口氣，而後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道：“我不說了，西西，別哭。”
林夕吸了吸鼻子，有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對呀，周朝現在不應該發瘋狂親她，然後命令她删掉林逸的所有聯系方式才對嗎？
見林夕沒有反應，周朝的眉頭蹙了蹙，他擡手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她有點紅腫的唇，啞着聲音跟她道歉：“對不起，西西，親疼你了是不是？”
林夕的眼眶倏地一紅，她點點頭，有點委屈地向周朝伸出雙臂：“抱抱。”
周朝溫柔地抱住了她。她被清冽的香氣撲了個滿懷，一只溫暖的大手一下一下輕輕撫摸着她的脊背，低沉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西西，對不起……我只是有一點吃醋，有一點沒有安全感。你不喜歡我這樣的話，我以後會控制好的，別讨厭我，好不好？”
林夕心尖一顫，她用力搖搖頭：“我沒有讨厭你，我只是有一點點害怕……”
“抱歉。”周朝啞聲道，而後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耳朵。
酥麻的電流感從耳尖一直傳導到林夕的心髒。她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想哭。
林夕環住周朝腰的手又收緊了一些：“可是周周，我只喜歡你呀，我跟你保證，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你不用沒有安全感……”她停頓了一秒，又小聲道：“你不喜歡的話，手鏈丢掉就丢掉吧。”
周朝愣了一下，旋即心頭驀地一酸。他又親了一下林夕的額角，而後把林夕抱得更緊。
林夕覺得很奇怪，明明只是在擁抱而已，然而或許是擁抱的溫度是那麽溫暖，她覺得仿佛有什麽隔閡在他們兩個之間的東西，正在慢慢地消融。
就這樣靜靜地相擁了一會，林夕終于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幾點啦？十一點半沒有？”
她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完了！還有三分鐘就十一點半了！去哪裏看驚喜诶周周，是不是來不及了？”
“來得及。”周朝無奈地安撫着急的林夕道：“和我一起去天臺吧，我們去天臺看。”
林夕腦袋暈乎乎地，她被周朝牽到天臺，才反應過來：“不會是煙花吧？”
周朝的神情瞬間變得更加無奈，林夕知道自己猜對了，卻更加着急了：“诶呀！我沒戴眼鏡看不到！你等我一會啊，我下去拿書包——”
林夕着急忙慌地下樓，周朝只來得及囑咐她一句“慢一點”。不到一分鐘，林夕就拎着書包回來。
距離十一點半還有三十秒，林夕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眼鏡。她的動作越來越着急，周朝看不下去，一邊幫着她一起找一邊低聲道：“不急，晚一點也沒什麽，你看看這裏，那個小格子裏面有沒有呢……”
那個位置，是放紅繩的地方。
“別拉——”林夕語氣焦急地制止，然而周朝已經把拉鏈拉開，把裏面所有的東西拿了出來。
一根紅繩掉在了地上。
周朝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紅繩，又下意識看向林夕的手腕，她的手腕上，分明也有一根。
“砰——”
絢爛的煙花在空中綻放的那一刻，萬籁俱寂，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