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霍瑤
霍瑤
沈黎把其中一根冰糖葫蘆塞給聞煜明，自己一邊啃糖葫蘆一邊從聞煜明手裏拿過那些贏來的小燈籠分給周圍的小孩，等糖葫蘆吃完了，燈籠也分完了，最終只給他自己和聞煜明一人留了一盞。
聞煜明已經過了玩花燈的年紀，不，應該說他從來就沒有對這種東西有過興趣，但看沈黎那高興的樣子，他也就将那只小貓花燈拎在手裏，而剛才想要小貓燈的小孩手裏被沈黎塞進小狗和小鵝的花燈，一步三回頭地還對聞煜明手裏的燈戀戀不舍。
“哎呀，”沈黎笑嘻嘻地哄小孩，“這個不給不給，想要的話剛才西邊的林家鐵鋪外還有兩盞，猜出燈謎就能拿，快去吧！”
小孩這才罷休，小腿倒騰飛快地往鐵鋪跑。
沈黎則俯身看向聞煜明手裏的小貓燈，不解道：“子禮哥哥喜歡這種燈嗎？”
一般元宵燈會都是十二生肖或者是花和神獸，就像沈黎留給自己的是一盞粉色的蓮花燈。
很少有燈籠會做成貓這種形狀，而那家鐵鋪有，是因為那家養了三只貓貓，完全是按着三只貓貓的形象做的。
聞煜明低頭，和沈黎俯身擡頭的目光撞了個正着，他微微擡手，手裏嬌憨的貓貓頭就在沈黎腦袋旁，沈黎貓兒一般的大眼睛眨了眨，聞煜明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笑，嘈雜的人群之中沈黎并沒有聽到，他只聽到聞煜明說了一句——
“嗯，喜歡。”
一向聰慧的沈黎此時并沒有将聞煜明的“喜歡”做發散性聯想——畢竟子禮哥哥剛拒絕過他，他便将這喜歡單純地理解為子禮哥哥喜歡這種貓貓燈。
“诶，”沈黎直起腰，撸起袖子，“那我要不現在去把那兩盞也……”
“行了，”聞煜明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走吧，一個就夠了。”
“別摸！”沈黎趕緊躲開，“長不高！”
聞煜明手下一空，淡淡道：“少看點亂七八糟的話本就不會長不高。”
“我沒在看了！”沈黎伸手拉住聞煜明的手，“子禮哥哥你就不要再提這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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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又被填滿，聞煜明便不再揶揄小孩。
沈黎拉着聞煜明的手，兩個人走上那跨河的石橋，夜晚的河水倒映着如圓盤般的月亮，黑色的水面泛着粼粼銀光。
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兩個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穿着粉色襦裙身披紅色滾銀邊鬥篷的女孩跑上了橋，橋上的青石磚凹凸不平，女孩不慎被絆了一跤，眼看就要倒在聞煜明身上！
一般人到這個時候都會扶一把，但聞煜明眼睛微眯，微微側身，剛好讓開了女孩倒下的位置。
“诶！小心！”
沈黎沒想到子禮哥哥會讓開，于是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往前一步，剛好站到聞煜明剛才的位置。
女孩扶住了沈黎的胳膊，慣性撞到了沈黎身上！
“嘩啦啦……”
從女孩鬥篷裏掉出來了什麽東西，散落一地。
聞煜明眉頭皺起，他沒料到沈黎會換到那裏，他伸手扶住要被女孩撞倒的沈黎，然後帶着他不着痕跡地後撤了一步。
女孩踉跄了一下，但好歹有沈黎幫她卸了力，她勉強維持住了身形。
“抱……抱歉……”女孩很愧疚，然後又心有餘悸地往身後看了眼。
聞煜明松開手，上下打量了那女孩一眼，女孩似乎有些害怕他的目光，沈黎則俯身幫她撿落在他腳邊的東西。
女孩這才反應過來：“我來我來。”
聞煜明看了眼幫忙忙活的沈黎，沈黎撿了不少脂粉盒子、帕子之類的女孩子的東西。
聞煜明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伸手要将沈黎拉起來讓他別撿這種女孩子的私物以免惹上什麽麻煩，卻瞥見沈黎的腳邊有一顆透明的珠子。
聞煜明的手頓住，伸手捏起那枚珠子。
“謝謝！謝謝！”
沈黎将東西還給女孩，女孩忙不疊地道謝，她艱難地将東西拿在手裏，鬥篷裏的內袋不知怎麽開線了，她捧着滿手的東西都不知道要把東西放哪兒。
沈黎見狀便吹滅了自己手中的花燈，把燈遞給女孩：“放這裏吧！”
女孩看着那花燈一愣，她看向沈黎，這才注意到這是個比她小一些的少年。
少年眼睛像貓兒一樣大，臉上帶着能感染人的笑容。
“謝謝。”
女孩又說了一遍，伸手接過花燈，把亂七八糟的東西放進去，東西不沉，但有地方歸攏不占手自然是好的。
然後她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投向自己，她看過去，發現方才那個讓她有些害怕的人，修長的指尖捏着一枚珠子看着她。
女孩看着那珠子瞬間睜大眼睛，此時她也顧不及怕不怕了：“那個，那是我的，還請您将它還給我！”
“你的？”聞煜明反問了一句，“你是霍瑤？”
沈黎一愣，子禮哥哥認識這個小姐姐？
不對，沈黎看向聞煜明指間的珠子，那珠子不過一個指甲蓋大小，在月光的穿透之下泛着淡淡的流光，而珠子的正中央，是一朵蓮花模樣的花朵，但這花朵比蓮花小太多。
沈黎看着那珠子，瞬間睜大眼睛，诶，這不歧陽山特有的霆霄蓮嘛！
霍瑤一凜，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誰？”
聞煜明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将珠子還給了她。
“謝……謝謝，”霍瑤拿過珠子小心收起來，她似乎覺得自己方才的問話有些生硬，便想着緩解一下說道，換了稱呼，“您……”
她還沒說完，只聽不遠處又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喊道：“在那！在橋上！”
霍瑤聞言臉瞬間一白，她看了眼追兵的方向，然後急忙往橋的另一邊跑，可另一邊似乎也有了追兵，想要兩邊包抄。
“救……救救我……”
霍瑤向剛才幫了她的沈黎求助，沈黎一看那些人的模樣就覺得一幫大男人這是在欺負姑娘嗎？
還是他子禮哥哥認識的姑娘！
頓時那些鋤強扶弱的英雄話本橋段就在腦海中浮現。
沈黎拉起聞煜明的手：“跟我來！”
霍瑤在橋上頓了頓，她看向那拉着手跑的兩個人，心裏不确定：這個少年……是在叫她吧？
算了，看着馬上就要堵橋的兩撥追兵，霍瑤咬咬牙，跟着跑吧！
沈黎那些從小到大因私自下山而被罰的罪沒白受。
他帶着兩個人一路東拐西拐，小路繞了一條接另一條，終于等霍瑤體力耗盡扶着牆喘息的時候停了下來。
然後她就聽到那個少年關切地問道：“子禮哥哥，你不要緊吧？累到了嗎？我們休息一下吧！”
霍瑤：“……？？？”
她喘着粗氣 ，已經不想說什麽了，手上少年塞給她的蓮花燈籠已經被她一路繞線綁成個蓮花提籃，那原先的小杆子成了抓提籃的提手，就為了跑的時候不礙事。
而那位少年關心的子禮哥哥，霍瑤看了眼那剛才讓她有一瞬間害怕的人，他此刻手上的貓貓燈連火都沒滅，而那模樣怎麽看也不是累着的樣子吧？！
“嗯，确實有點累，”霍瑤聽到那人回道，“找個地方喝口水吧，今天你一晚上都沒喝水了。”
霍瑤：……
她已經沒有力氣想什麽了。
沈黎帶着他們來到了一處小民居前，他一推開門，陰冷濕寒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裏是天機閣弟子過夜的地方，”沈黎點亮了油燈，“有點簡陋，但是喝水還是可以的，你們自己找地方坐。”
他矮身從櫃子裏摸了摸，摸出來了碳火，将爐子生上火，從缸裏輕輕鑿開冰面，舀了水倒入小銅壺裏，把水燒上。
燒了火，屋子裏暖和了一些。
霍瑤坐在桌子旁，那小蓮花燈就放在桌上。
聞煜明開口道：“如果我沒看錯，剛才追你的人是玉華和風禹的吧？你是跟着霍闵來的，為什麽玉華的人要追你？”
沈黎一愣，他看向霍瑤。
玉華、風禹，還有霍……
霍是玉華的國姓，這霍瑤，是玉華的王族？
聞煜明的話裏帶着幾分審問的語氣，霍瑤的手指絞緊，她低下頭：“對，我是霍瑤，追我的那些人，是我哥哥，還有……還有奚回的人。”
奚回。
沈黎這次年末大考乖乖地學了析政，知道了這奚回正是風禹的少君。
“哥哥想要我嫁到風禹，嫁給奚回，所以這次帶我來，也是想趁着過年，由他引着，讓我和奚回見見面，在這裏玩一段時間，培養感情，”霍瑤的手攥緊，“但是，但是我不喜歡奚回。”
沈黎一怔。
玉華是如今東章大陸上國力第一的國家，它和風禹是接壤的鄰國，雖然風禹國小力微，但玉華對其一直是給一棒子再給一甜棗的态度。
因為玉華和僅次于它的越澧有一道天險越山相隔，而風禹是唯一一個既和玉華直接接壤又和越澧直接接壤的國家。
所以玉華既要保證風禹不倒向越澧，又要保證風禹不能以此為依仗對他們獅子大開口。
那麽和親就是一件非常有性價比的事了。
“我知道我和奚回成婚對大家都好，我身為公主應當承擔責任，但是，”霍瑤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真的很不想放棄，放棄将來會遇到我喜歡之人的可能。”
沈黎聞言一頓，他看向聞煜明，果然看到子禮哥哥把目光落在了低着頭的霍瑤身上。
子禮哥哥……他這是想起了他的母親嗎？
“在這裏！”
門外突然傳來聲音，沈黎一驚，不應該啊，這個地方只有天機閣的人才能知道，那些人怎麽能這麽快就找過來？
屋裏的三個人此時來不及轉移，只見門被突如其來的一道風撞開，沈黎看清了外面的人。
付之原站在門口，維持着剛才施術召風的手訣，而他身後，站着薛城和他在祈福大典上看到的兩個看起來是少君模樣的人。
還有蔣晦小夫子、天機閣的少閣主墨寒辰，以及——
天機閣閣主，墨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