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蛛絲馬跡
蛛絲馬跡
霍瑤拎起桌子上的蓮花燈籠，攏在懷裏，對聞煜明和沈黎的方向帶着歉意俯身：“多謝二位公子相助。”
然後走向門口，門口都是男人，除了霍闵之外都給她讓出了些位置。
霍瑤便直愣愣地抱着燈籠往門外去。
兩邊都不願意，這場撮合自然是進行不下去。
然而，就在霍瑤走到門口的時候，霍闵“啧”了一聲，伸手拽住霍瑤的胳膊，突然揚起巴掌就要落下！
“霍少君！霍少君！”付之原急忙攔下他。
霍闵似乎很生氣，但這畢竟是在歧陽山，他冷哼一聲，揪起霍瑤的領子一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賤人！”
霍瑤跌倒在地，付之原猶豫了一下，沒有理霍瑤，追着霍闵過去。
墨閣主給了蔣晦一個眼神，自己大步走向那氣沖沖離開的霍闵的方向。
蔣晦扶起霍瑤，低聲問了句“沒事吧”，霍瑤搖搖頭，她拒絕了蔣晦的攙扶，小跑着去追霍闵，蔣晦無奈嘆氣，也跟了上去。
如此一折騰，便只墨寒辰、薛城還有那位看起來像是選定薛城的少君站在門口。
墨寒辰只看着沈黎，又冷着聲音喚了一聲：“沈黎。”
沈黎感覺到攥着自己的手仍然那般緊，可他對墨寒辰并不如像剛才對墨霄那般害怕，他微微側身，對墨寒辰眨了眨眼：“少閣主，按照規矩不是明天回去都可以嘛……”
墨寒辰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還想說什麽，但蔣晦又折返回來。
“少閣主，閣主喚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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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寒辰又看了沈黎和聞煜明一眼，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便轉身向着方才那些人離開的方向走了。
現下就僅剩薛城和那位少君還在門口，沈黎看着他們有些好奇：“你們……”
那位少君卻笑了出來，對聞煜明道：“子禮，許久未見了，你這小朋友還挺有意思的。”
沈黎睜大眼睛，這個人……這個少君，他竟然直接喚了子禮哥哥的字？！
他微微側頭，看到子禮哥哥臉上竟然也帶了一絲笑意，接着，聞煜明一個用力 ，将他從身後拽到身前：“好久不見，享然，這是沈黎，沈黎，那是成陽少君，李墨。”
~
沈黎一言不發地低頭滾着手裏的雪球，薛城感覺到他有些不開心，畢竟就算平日裏來往不多，他也能知道這個小孩平時能有多鬧騰，一下子這麽安靜，還有些不習慣。
雖然薛城不是管閑事的性子，但顯然他即将供奉的少君和聞煜明關系不錯，于是他蹲下身來，問道：“怎麽了？”
沈黎将那越滾越大的雪球停了下來，轉頭看了眼後面亮着燈的屋子，他穿得很厚，不用擔心被冷到，甚至懷裏還被聞煜明塞了個從犄角旮旯裏找到的湯婆子。
子禮哥哥在和那個叫李墨的成陽少主密談。
他能看出來，子禮哥哥見到這個人是高興的，就像和他在一起時那樣放松，沈黎能猜到，成陽是越澧的鄰國之一，并且關系還不錯，那這位李少君應該是子禮哥哥的朋友。
但讓沈黎不舒服的是，在李墨讓薛城帶他出去“玩一會兒、賞個月”的時候，子禮哥哥只是怕外面涼，給他塞了個湯婆子。
沈黎理智上明白子禮哥哥應該是有話需要和李少君密談，這話不但要背着他，也要背着薛城——大概和越澧王室有關。
但他也有些委屈，之前子禮哥哥可從來都沒有把他支走過的。
沈黎知道自己應該知趣一些，就算将來當了越澧的天機使，也不是什麽王室密辛都能聽的。
可他就是心裏發酸。
于是薛城來問他的時候，他便小心地問道：“李少君……和子禮……和聞少君的關系是不是很好？”
都是十二地支弟子，雖然薛城不如沈黎聰慧，但也能看出來沈黎想要問什麽。
他笑了下：“是很好，聽說他們的母親是手帕交，夏天那會兒聞少君從越澧來咱們這裏，成陽應該是幫了不少忙。”
也對，沈黎想了下如今的東章大陸格局，越澧距離歧陽山所在的東章甚遠，在東章大陸的最西邊，要進入東章、要麽通過風禹、要麽取道良懷，風禹被玉華控制得死死的，玉華對越澧一直有野心，這種事讓他們幫忙那大概會獅子大開口，而良懷名義上中立，實際上受瀾河的影響，也是受限于風禹。
所以聞煜明想要逃過那位秦夫人的追殺，必然是借道成陽，再從汀渚和良懷的交界處入境。
就算是這樣，他仍然被那些刺客追到了歧陽山下。
一想到和子禮哥哥初見的那次，沈黎就禁不住後怕。
子禮哥哥是經歷了多大的風險才來到這裏的啊。
想到這，沈黎對李墨的不舒服感小了許多。
但是……
沈黎又看了眼那亮着燈的屋子，兩個談話的人影不時交談，然後寫些什麽，又交換了什麽，耳邊是薛城告訴他的一些有關越澧和成陽王室之間、越澧夫人和成陽夫人之間的一些傳聞逸事。
薛城知道的不多也不少，沈黎轉過頭一邊聽一邊點頭，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這樣啊，原來如此，那确實關系好。”
後來薛城說完了，兩個人之間又恢複了安靜，沈黎看着天上的月亮，腦中回想着剛才薛城的話，以及自己看到的那些剪影。
一些猜想開始慢慢浮出。
“這是什麽？”
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沈黎蹲着仰頭，發現聞煜明和李墨站在他身後，好奇地看着他手裏的東西。
方才一直在想事情的沈黎眨了眨眼，回過頭，看到自己剛才團起來的一個雪球已經被自己戳了一個又一個洞。
李墨看了笑了出來，他覺得這個小孩蹲在地上戳雪球，然後又一臉懵的轉過頭看他們的模樣像極了一只被人打擾了在做莫名其妙事情的小貓。
于是他沒忍住伸手摸了摸沈黎的腦袋：“小家夥，你是在練寒冰指嗎？”
沈黎被猝不及防地被呼嚕了一把腦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聞煜明已經伸手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拎起來，不動聲色地把他拉得離李墨遠一些，又摸了摸沈黎懷裏那個湯婆子，湯婆子早就涼了，聞煜明便把小孩戳雪球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攥在自己手裏暖着。
做完這一系列後，再批評道：“讓你出去賞月，不是讓你在這受凍。”
沈黎的手被聞煜明這麽握着，才發覺剛才自己戳雪球戳得手指都冰得沒感覺了。
李墨沒忍住笑出了聲，他一邊笑一邊拍着聞煜明的後背：“兄弟，你現在的模樣堪比我娘！”
聞煜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還沒說話，就聽沈黎不滿又着急道：“你不要這麽用力拍子禮哥哥後背！子禮哥哥身體不好！”
沈黎這話讓大笑的李墨一頓，然後他指了指聞煜明，不可思議道：“你說他身體不好？”
沈黎現在覺得這個李墨怎麽這樣，身為子禮哥哥的朋友、兄弟，難道不知道子禮哥哥是很虛弱的嗎？
而李墨還跟自己有耳疾一般地又重複問了一句：“不是，你說他……”
“行了，”聞煜明黑色的眼睛看着他，“李墨。”
李墨聽到聞煜明開始點他大名了，他看着朋友黑色的眼睛，裏面透出一絲警告。
嘶，李墨又看了下被聞煜明仔細握住小爪子的小孩，心下納罕，就算聞煜明是第一次接觸十二地支弟子，也不至于這麽稀罕吧。
他看了眼旁邊的薛城，無法想象自己和薛城這麽黏糊。
于是他用眼神詢問了一下，薛城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這倆之間的事，他只知道聞煜明和沈黎的關系确實很好，但好到這種程度……
“咳，”李墨幹咳一聲換了話題，“聽說今天一會這邊有煙花？”
“是，”薛城回道，“在新林橋那邊，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哎呀，那我們趕緊走吧，”李墨招呼着薛城帶路，“歧陽山的元宵煙花那可是錯過一天就不一定等得到來年呢，往年基本初四就得回去，這次好不容易能多待到十五，可不能錯過了，快走快走！”
沈黎看着李墨又大大咧咧地拍着薛城的肩膀，走半路還不忘回頭招呼他們：“快走呀！”
“想去嗎？”聞煜明低頭問道，小孩的手指被暖得差不多了，但時間也不早了，他看了看天色，補充道，“要是累了我們就回……”
“去看煙花吧，”沈黎伸手攥住聞煜明的手指，“今晚不知道那霍少君或者他的眼線還在不在，剛才少閣主剛說你是住山下的，如果被他們發現咱們上山，到時候少不了又一頓掰扯。而且，雖然煙花年年有，但是！”
沈黎拉着聞煜明的手往李墨和薛城的方向大步快走，轉頭笑着對他說：“今年可是第一次和子禮哥哥看煙花呢！”
聞煜明看着小孩和往常一樣歡樂的模樣，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從那雙大眼睛裏，看到了一絲難過。
他在難過什麽？聞煜明不清楚，但沈黎已經把頭轉過去了。
“咻——噼啪！”
無數的煙花如約沖天而起，在空中炸成一團團漂亮的星星，如銀盤一般的月亮挂在空中，在缤紛閃亮的光芒簇擁下，也失了一份冷清，多了一份熱鬧。
一時間煙火沖天炸開的聲音不絕于耳，伴随着小孩子們興奮的叫聲、大人們的驚嘆和贊賞。
就在這一片嘈雜之中，沈黎偷偷側過頭，他看着聞煜明的側臉，用極小的聲音問道：“子禮哥哥，你是不是快離開了？”
聞煜明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瞬，他側過頭，對上了沈黎的眼睛，沒有說話。
沈黎覺得應該是自己聲音太小，所以子禮哥哥沒有聽清。
他想再問一遍，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子禮哥哥，這煙花真好看呀。”
聞煜明靜靜地看着他，最後回了一個輕輕的：“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