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賺錢

賺錢

沈黎在朝毅侯府待了四天都沒有任何信傳來。

朝毅侯似乎忘記了他這麽個人,除了每天還管着他的吃穿用度外,沒有人管他做什麽。

反正不出院子一切都好說。

聞煥以為沈黎會作妖,要麽得鬧着要出去,要麽得鬧着要面君。

卻不想沈黎真就安安靜靜地待了四天。

第五天的時候,管事來見聞煥,說沈黎有關的事,聞煥心道:終于來了。

“他要借錢?”

“是。”

馮管事有些遲疑,他看了眼侯爺,侯爺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在輔佐今上平秦夫人之亂的時候,也是小小年紀手就沾過血腥的,身上自帶武将的殺伐之氣,讓人看了不敢仗着年紀欺人。

但偏院裏的那位爺提的要求,實在是……

于是馮管事提起勇氣,說道:“他之前問過咱們這掌錢的問題,說想借些銀錢,我就回他,說府裏的錢都是侯爺親自管的,沒想到他說……他說……”

聞煥坐在主位之上,擡了擡下巴:“他說什麽,你大膽說。”

“他說……‘那看來府上沒多少錢,不然侯爺怎麽管着軍中事還能有閑時來算賬呢’。”

馮官家說完這句話後便跟個鹌鹑一樣閉口不言,等着侯爺發脾氣。

因為這句話真的就戳中了朝毅侯府的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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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越澧的戶部被天戶司統管,天戶司以民生為由,說如今越澧秦夫人勢力已清,沒有叛黨和流民,理應福澤萬民,開銷向民生傾斜。于是年年削減軍費,說是都挪到民生的大工程裏去了,就連君上也不能說什麽。

而越澧現在的兵權在聞煥被封侯一年後剛剛交到他手裏。

朝毅侯是越澧君主在當年平秦夫人之亂時收養的小孩,放在身邊一手教導出來的,包括武功學的都是君主的路子,但奈何這孩子在打打殺殺用兵布陣上非常有天賦,可在勾心鬥角上卻天賦欠缺,君上有心扶持他 ,還賜了“聞”姓,卻也鬥不過天戶司的傅旻。

原先兵權在君上手裏,傅旻還得用上大義,如今在君上将兵權下放給朝毅侯後,兵政司的開支就斷崖式下跌,被天戶司駁回了一次又一次,有時候聞煥還得掏自己的錢來貼補兵政司。

所以朝毅侯府用不着人管錢——朝毅侯本人吃飽穿暖就行,他又不屑于應酬打點,頂多讓一兩個奴仆管事做灑掃,就連看沈黎的人都是從兵政司調來的。

其他的錢全部都貼補到了兵政司。

所以沈黎一點都沒有說錯。

馮管事看自家侯爺的手攥緊了,接着猛然站起身,大步走向門口,就在馮管事以為侯爺要去找那沈黎,卻不想半途頓住,伸出手指微顫着指了指那偏院的方向:“他……他!”

“他”了半天沒有下文,馮管事有點擔心侯爺是不是被氣壞了,只見聞煥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手指也不顫抖了,只不甘地放下,咬着後槽牙問道:“那他知道咱們這麽窮,還借錢?”

“他說他借的不多,”馮管事眼觀鼻,“只要五十文錢,他有生錢的門路。”

生錢的門路?!

那股怒氣頓時消散,聞煥警覺起來:“他要做什麽?”

這人是要開始布局了嗎?

馮管事搖了搖頭:“他沒說,但他說了,希望侯爺放他出去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派人看着他也行,他只想在外做些買賣,賺些錢來給府裏,他覺得白吃白喝不好。”

“還算他有點良心……”

聞煥的眉頭皺起,他想起來君上說的話,适當放放線,看能不能釣出來這人的目的。

可他又想起那人笑吟吟的、幫他打圓場的樣子,又覺得如果這人真做了什麽丢了命,他也有點于心不忍。

不對,聞煥搖搖頭,這人是能蠱惑人心嗎?這才和他見了一面而已。

“告訴他,”聞煥對馮管事吩咐道,“府裏不缺他一口吃的,讓他老實待着。”

別亂動什麽歪心思送了命。

馮管事有些猶豫:“之前仆也是這麽和他說的。”

“嗯?說過了?”聞煥疑惑,“那他怎麽回的?”

“他說……”馮管事閉了眼,一股腦将剩下的話禿嚕了出來,“他說他從東章到越澧一路走來,吃遍了東章大陸的西南美食,原以為越澧都城的飯菜只會更可口,卻不想在府裏的這幾天體會到了什麽叫吃東西僅為維持生命。他說能理解朝毅侯府拮據,他本就寄人籬下,無意提過分要求,故而希望侯爺給他一個自食其力的機會,一個能……呃,讓他最起碼吃點能下咽的菜的機會。”

馮管事噼裏啪啦說了一堆後,便把嘴閉上,他看着朝毅侯那已經有些向青年成熟過度的臉龐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然後聽侯爺輕聲問他道:“你平日裏,給他送的飯菜都是什麽标準的?”

“和您吃的一樣。”

和他吃的一樣。

朝毅侯府的飯菜自然是按照聞煥的口味來的,聞煥愛吃素菜,輔佐以純肉,僅用食鹽調制就讓他覺得美味不已。

如今這個天機使……這個……

聞煥按了按眉心:“他說他喜歡吃什麽了嗎?”

“哦,有的,”馮管事從袖口拿出一張紙,遞給他,“這是他列出來的。”

聞煥的手一頓,這人還真給列出來了?!

表面上說着什麽“寄人籬下”,實際上列東西一點都不手軟啊?!

聞煥深深吸了口氣,伸手将那紙拿過來,展開。

春荷糖、涼果餅、核桃酥、糖米糕……

好家夥,全是甜食和點心,就這品味還嫌棄他們朝毅侯府的飯菜口味不好?!

聞煥的手一攥,那紙就在他手裏揉成了團。

“他那麽大個人了!幾歲了啊?!”他忍不住指着門外,“那麽大人了還吃這種東西?!我們府上沒有小孩,沒有這給小孩吃的玩意!”

馮管事低着頭,沒吭聲。

“行,要賺錢是吧?讓他去!”聞煥拍了下桌子,“給他五十文!我看他五十文能做什麽生意!”

沈黎不知聞煥被他這喜好甜食的人質疑口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揣着馮管事給他的五十文錢,先是沿着河街溜達了一圈,等着那賣糖果糕點的食福館開門後去買了一小把春荷糖。

春荷糖放在紙袋子裏,他嘗了一塊,比東章的甜味要清,荷葉香味更濃。

然後他便抱着這一小袋子糖又晃了一圈。

沈黎知道自己身後從他離府就始終有人不遠不近的跟着,想來應該是聞煥的人。

等日頭上了三竿,他終于在一處拱橋邊停了下來,從懷裏拿出一張大紙,上面寫着四個大字——“請你吃糖”。

在大字下面的小字寫着規則:

“猜拳看輸贏,贏了請你吃,一天好運氣,輸了請我吃,黴運全帶離。”

再下面寫着價格——

“每顆十文。”

劉三是被派來盯梢沈黎的朝毅侯府的親兵,他奉命跟着沈黎看他做什麽。

從早上到現在,他跟了一路,看到沈黎去買糖,又來這裏擺攤,費了老半天眼力才看清楚那張紙上寫的是什麽。

然後他覺得這人八成是想錢想瘋了,五十文錢一包的東西沈黎竟然敢賣一顆十文?!

可劉三沒想到,沒過一會兒,那攤子就有不少人圍了上去,不到中午,沈黎那堆糖就賣沒了。

五十文一包至少有三十多顆的糖,就被他這樣賣了幾百文!

“因為橋那邊是賭場,這個時間賭場剛開,我不過是讨個彩頭,那些人都信這個。”

沈黎的聲音響起,劉三人吓了一跳,他竟然沒發現這人什麽時候過來的!

“兄弟,”沈黎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盯梢辛苦,這大中午的,一起去吃茶?”

劉三自然不敢玩忽職守,沈黎笑了笑,也沒有強迫,便說道:“那既然不願意吃茶,不如兄弟告訴我一聲,這澧陽城的學堂都在哪裏?”

劉三警惕地問道:“你要做什麽?”

“沒什麽,”沈黎說道,“就是關心一下咱們越澧的未來。”

聞煥只囑咐過劉三讓沈黎不要靠近天機處,其他的地方并不是禁區,雖然劉三直覺這人是想做些什麽,但他還是不得不将幾個平民學堂的地方告訴了沈黎。

然後他便看到沈黎将原先那擺攤的紙撕了一大半,只留下“請你吃糖”四個大字的那部分,接着便懷穿着剛賺來的幾百文錢,去食福館裏又去買了一包糖,這包糖比剛才那包明顯大很多。

意識到沈黎要去做什麽的劉三下脫口而出:“你連小孩的錢都要賺?!”

沈黎聽後笑道:“小孩的錢最好賺了呀。”

這句話讓沈黎在劉三心裏留下了個黑心商人的形象。

沈黎到了學堂門口,在一衆賣冰粉、賣糖瓜的小販中間找到一塊地方,把那只有“請你吃糖”四個字的紙放在那裏,等着小孩們下學。

劉三在旁邊欲言又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懵懂的小孩過來,好奇地問:“大哥哥,可以請我吃?”

“可以,”沈黎笑呵呵地說道,“來跟哥哥玩猜拳呀,贏了就能吃了。”

小孩眼睛一亮,然後又有些糾結:“那……那要是輸了呢?”

“輸了就要用東西換,”沈黎狀似苦惱地想了想,“不如,就用你學的詩詞來換吧?”

嗯?劉三看向這個人,他改規則了?

“不過,”沈黎又指了指圍上來的其他小孩,“每個人給哥哥詩詞可不能一樣哦,哥哥記性很好的,所以,先到先得!”

小孩子們立刻叽叽喳喳地背起來自己學的詩詞,可他們年紀太小,背的詩詞也沒幾首,很快就背完了,後面來晚的孩子想吃糖,又較勁腦汁背不出其他的詩詞。

沈黎這時候才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打油詩啊,順口溜啊,都可以的,不方便大聲念出來的,悄悄告訴哥哥也行哦。”

這話一出,小孩子們又熱鬧了起來。

看着這熱鬧的景象,劉三心裏對沈黎有了改觀。

看來他還沒那麽良心泯滅去忽悠小孩嘛。

一直到太陽完全落山,沈黎袋子中的最後一顆糖送了出去,他白天賺的錢還剩下兩百文,回朝毅侯府的時候正好看到板着臉的聞煥。

沈黎将裝着兩百文的錢袋遞給聞煥,笑得溫和:“這點錢作這幾天的夥食費自然是不夠,但是拿去吃夜宵還是可以的,今晚大家要辛苦了,拿去請兄弟們吃一頓吧。”

聞煥沒有接那錢袋,劉三給他傳來的情報中,這人似乎并沒有作什麽出格的事,如今說這話……

“有話直說,”聞煥冷聲道,“不要故弄玄虛。”

這次肯拉下臉來問了呀,沈黎在心裏好笑地想。

不過這孩子有這樣明顯的進步,那他自然不能再跟他打啞謎——顯然聞煥并不擅長猜謎。

于是他收斂了笑,正色道:“今夜澧水要在城內泛水,現在去做防範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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