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端倪

端倪

聞煜明想起來之前沈黎送給他的水稻種子。

“子禮哥哥,”沈黎把他拽到一邊小聲說道,“上次我過良懷的時候偷偷摸摸又匆匆忙忙,拿到的種子也少,但只有一些水稻的書本知識,這次去的話,正好能趕上良懷種春稻,我如果能光明正大的過去,跟他們讨一些種稻選種之類的方法,或許今年就能讓越澧在春末種上稻子了。”

越澧歷年都以種麥子為主,但現在雨水一年比一年豐沛、澧水水量一年比一年大的情況下,改種作物刻不容緩。

沈黎以為說到這個份上,子禮哥哥作為越澧君主,自然會讓他去。

可不想他換來的還是那句“不行”。

聞煜明面色冷然:“天機閣的人虎視眈眈,你在別國很容易遇到危險。”

“哪裏會,”沈黎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子禮哥哥,這次李少君不是說了嘛,我們偷偷去,你還信不過李少君嘛?”

聞煜明搖頭:“這不是信不信的過的事,我不想冒險。”

沈黎有些着急:“這哪裏能是冒險啊,風險很小的,而且我去一次就能換來利于越澧千秋之事,多劃算啊,子禮哥哥,糧食之事大過天,這次我去良懷,如果能私下談成購種事宜,繞道成陽運入越澧,那越澧就不用愁糧食的問題了。”

良懷和越澧直接接壤,但因玉華的緣故,從風禹滲透了勢力将良懷的那半邊控制住,良懷很難跟越澧之間互通礦産換糧産。

所以越澧想要和良懷有什麽交易,自然要借道成陽。

在沈黎的設想裏,如果這次能在良懷學到些選種和種稻的技能,然後在初期從良懷購入些種子,繞道成陽送到越澧,那麽後面越澧就能靠自己進行水稻育種了。

這種事都是開頭難,後面就會順暢,但只要邁出第一步後面就一本萬利福澤千秋。

沈黎不信子禮哥哥想不明白這件事。

可他的胳膊上一緊,他看到聞煜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越澧怎麽樣我不關心,我只管你,沈黎,我不允許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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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渾身一震,聞煜明眼睛裏那如同濃墨一般的感情将他死死定在原地,仿佛如同有實質一般,在空中緩緩交織成了一個牢籠,将他牢牢扣住。

在這一瞬間,那些原本要被他塵封的記憶又再次襲來。

黑暗,虛無,不知何為存在。

漫長無際的時間和感知不到的一切。

沈黎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那胳膊上早已習慣的碧菱礦臂環現在卻有一種實感,它似乎在慢慢收緊,那明明大小固定、貼合手臂的死物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想要将他的胳膊掐斷。

不要,不行。

不想再回到那種狀态,不可以……

沈黎瑟縮了一下,然後用力掙開了聞煜明的手。

聞煜明沒有防備,他看着往後退了一步的沈黎,沈黎的臉上出現了明顯害怕的情緒。

聞煜明的手頓在了半空,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心裏有一瞬的慌張,但随之而來的,是那被他封在心底許久的念頭——

不是他選擇的奔向你嗎?為什麽還要離開你呢?

這麽不聽話,那就把他帶回去,鎖起來吧。

這樣誰都找不到他,不論是天機閣,或者是其他什麽人。

他願意的,他一定願意的。

“子禮哥哥,”沈黎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帶着委屈,“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能一路躲避天機閣來到越澧,他們要能抓到我早就抓到了。”

沈黎再次抓住了聞煜明的袖子,輕輕地晃了晃,努力露出一個乖巧讨好的笑:“子禮哥哥,讓我去嘛。”

就像一只小貓,明明預感到了某種危險,在對方擡起手的一瞬間本能地退回安全距離,可眼前的人是自己熟悉的人,于是最終還是選擇了信任,在那擡起的手上努力支棱起小身體,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那未落下的手。

沈黎的動作将那黑暗的蠢蠢欲動再次封了回去,聞煜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反手拉住了沈黎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的範圍裏,這次沈黎沒有抗拒和躲避,他睜着那雙貓兒眼看着聞煜明。

聞煜明啞着聲音說道:“把金桂帶走,在春闱前回來,不然,不論什麽代價,我都要親自去把你帶回來。”

子禮哥哥這是答應了?

果然,沈黎舒了口氣,剛才那心悸和害怕果然是幻覺,子禮哥哥怎麽會那麽對他呢?

于是他對聞煜明笑了一下,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子禮哥哥放心,我一定在春闱前回來,在這之前的準備,子禮哥哥你得多費心啊。”

聞煜明閉了閉眼,環抱住了他。

這次沈黎和聞煜明出來帶了金桂和銀桂,銀桂負責內務,金桂負責外務和守衛,但這次李墨去良懷的行程不宜張揚,所以沈黎只帶了其中武功最強的金桂,剩下的人都陪聞煜明回越澧。

等把聞煜明送走後,李墨才跟沈黎解釋道:“我感覺這次是父君對我和薛城關系的考驗。”

沈黎挑眉:“怎麽說?”

“之前我和薛城不是聽了你的意見作出鬧翻離心的假象麽,然後父君便把我召了過去,說要去良懷,和新開河道和山河大陣相關。新開河道這件事雖然是我提的建議,但現在大部分都交給李勤去做了,而我又不懂天機閣那些神神叨叨的事,現在突然讓我去良懷做這件事,就是想試探一下薛城是不是真和我鬧翻了,看他會不會幫我。”

開鑿河道這種事在民間聲譽很好,如果李洵決定扶持李勤,沒道理把這出面的機會交給李墨。

所以這看起來對李墨來說是個翻身的機會,但這機會關鍵的地方在于薛城。

如果薛城幫了他、提出同去,那麽就說明李墨和薛城鬧翻是假的。

沈黎看向他:“所以你還是想賭一把?”

也是,哪個少君能真的就此放手權力呢?

李墨卻嘆了口氣:“不是我想賭一把,是良懷真的遇到了點問題,這件事在你們來之前就有了,原本我們計劃的是年後讓薛城去看看。”

沈黎想到了之前在宮宴上見到的那個良懷使臣林清源。

現在回想起來,他當時欲言又止的樣子确實好像有什麽事想要問他,只不過那時候李勤和季婉的事讓沈黎分了心。

再次見到林清源,林清源看到沈黎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他眼前一亮:“沈大人!沒想到竟然是您跟我們一起去。”

沈黎對他笑了下:“薛使有些事耽擱去不了,蒙李少君信任,這次去看看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但是,我身份有些不便,到時候還要讓林大人幫忙遮掩一二。”

沈黎所說遮掩自然不是和良懷隐瞞身份,而是在過兩國交界的時候讓林清源配合着李墨用些手段,不以真實身份過境。

林清源點頭:“這是自然,您放心。”

沈黎和金桂便充作李墨的随從和林清源入境良懷。

新的河道在成陽這邊已經快修到良懷邊界,可一直走了有一段時間後,沈黎才覺出有些不對。

良懷新河開鑿的工量遠遠不及成陽,他們走了兩天才看到良懷那新鑿運河的地方,并且,和成陽熱火朝天幹活的場景不同,良懷這裏冷冷清清,似乎停工了。

李墨的眉頭皺起,就連林清源也十分驚詫,他有些局促和不安地看了眼那開鑿到一半的河道,嘴裏念叨着:“怎麽停了?”

沈黎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他看向李墨,李墨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沈黎便沒有多說什麽,看林清源的模樣不似作僞,就算現在問也問不出什麽。

良懷和風禹是七國裏唯二國土不大的國家,良懷以農業為主,主種植水稻,一塊塊褐色的稻田在馬車外掠過,一直排到了良懷皇城外。

良懷的君主名為從鏡,五年前剛登位,年紀和李墨差不多大,十分年輕,他旁邊跟着一個中年男人,這人沈黎在歧陽山的時候見過,是良懷的天機使,名為任宣。

任宣在看到他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好。

從鏡和李墨是舊識,唯一需要引薦的只有沈黎。

從鏡知道沈黎的身份後有一瞬的驚訝,然後笑道:“之前聽聞了您的一些事,所以這次聽聞您和聞君主到成陽做客,便特地傳信給清源,讓他有機會找您讨教。”

沈黎瞥見任宣那臉上露出的一絲輕蔑的神情,他收斂視線,對從鏡笑道:“您這話說得讓我受寵若驚,只是,在下自問并未作出過什麽成績,不知道有什麽可為您效勞?”

沈黎想自己從到越澧起,一些事都是以聞煜明的名頭去做的,按道理來說他不應該有什麽名聲的,為什麽不論是從鏡還是林清源,好似就認定他有什麽能力,想要和他讨教什麽問題呢?

“呃……”從鏡似乎在顧及着什麽,沈黎看他偷偷看了任宣一眼,然後對他們道,“各位舟車勞頓,不如先休息吃飯,然後我們再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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