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塵世上那些愛我的人
第7章 塵世上那些愛我的人
他的話語明顯安撫到了季清淮。即使手被對方無意之間捏得很死，有些痛感，他也沒有想過要扯開。
“你想聽什麽呢？”溫向燭俯下身湊近了，低聲在他耳邊問道。
“溫助……”他喃喃呓語道。
溫向燭瞪大眼睛看過去，能夠确認他并不清醒，但在這樣的狀态下，他為什麽會想到自己呢？
“我在。”溫向燭應道，“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氛圍靜了半晌，季清淮又遲遲不回答了，像是徹底睡過去了一樣。
“溫助……”
兩分鐘後，他又再度開口，溫向燭只好又湊過去聽。
“不要走。”
溫向燭聽愣了，顯然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于是只好柔和地回應道：“我不走啊。”
說完後，他又鬼使神差地開口問：“難道你很害怕我離開嗎？”
溫向燭想過，他不可能一輩子做季清淮的助理，等到經驗積攢夠了，就算不能在季氏內部晉升，他也會考慮去別的公司。
所以這段露水情緣僅存在了兩個月，現在斷得自然，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縱然他對季清淮的感情一直克制得很好，卻也會有失控的時候。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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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淮确切的回複讓他心底生出一絲雀躍來，但又極快地消散下去。
因為他深知，這樣的情緒只會讓他産生困擾，而不是更快地抽離出來。
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會離了誰就活不下去。
溫向燭在腦海中回憶了今晚的遭遇，原本他沒有細想的事，現在卻不免覺得奇怪。
江問竹剛剛的情緒未免有些過于平靜，幾乎看不出什麽明顯的波動來。
這樣倒是顯得自己反應過度了一樣……
雖然自己的确是有個助理的頭銜，但最關切季清淮的，不該是他的準訂婚對象嗎？
救護車的抵達打斷了溫向燭的思考，一時也沒有再細究下去。
他跟着醫護人員将季清淮送進醫院，但眼見着要将人推進去檢查了，季清淮依舊不肯将握緊的手松開。
“你不是想要小熊嗎，我一會回去給你拿，你先松手好不好？”溫向燭勸說道。
這麽一說，果然立即見效了。
得以喘了口氣的溫向燭轉而去交救護車的使用費，操作完之後，在一樓恰巧遇到了季清淮的司機。
“孫叔，你已經将人送過來了嗎？”
司機是最知道三人之間尴尬關系的，此刻剛剛将另一位送過來，轉頭就碰見了這位，神情有些無措，不知作何反應。
“啊，是，是。”他應道。
溫向燭自然能感知到他的态度轉變，但也不介意，“那拜托你帶我去季總現在住的地方一趟，我要替他拿些東西。”
“可以啊。”孫叔立即應了，“走吧，季總昨晚剛搬去別墅區那邊，估計你也不熟悉，我帶你認認路。”
“那麻煩你了。”溫向燭走上前去，跟随他向醫院外走去。
“哪裏的話。”
車上，氛圍原本很安靜，兩人應該都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但很快，孫叔從車內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主動挑起話茬來，“是什麽東西，要你特意去跑一趟？”
溫向燭笑笑，“小熊。”
“小熊？”孫叔略感困惑，“少爺是有個小熊，但他現在要這個幹什麽？”
“他……”溫向燭遲疑了一下，季清淮有渴膚症的事情大約沒幾個人知道，于是便說：“大概是那個小熊能給他安全感吧，人在生病的時候，不都會格外脆弱一些嗎？”
“那個小熊啊……”孫叔感慨了一聲，“那确實，也有些年頭了。”
溫向燭聽這話，察覺到他大約是知道些什麽淵源，畢竟他在季家當司機也很久了。
“那個小熊對季總來說是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溫向燭實在好奇，便開口問道。
“我是在少爺三歲的時候來季家當的司機，所以我也是聽說的。”孫叔先打了個預防針，“那個小熊是少爺的奶奶送的，但季老先生和夫人在少爺出生幾個月之後意外車禍去世了。”
“少爺很喜歡那只小熊，大概是因為從出生開始就陪着他。”
“剛上幼兒園的時候，少爺每天都要帶着小熊去，所以得了個外號，叫‘小熊王子’。”
說到這裏，孫叔的神情也柔和了些。
溫向燭腦海裏忍不住想到一個縮小版的他，抱着小熊不肯放，又因為臉蛋好看，被其他小朋友戲稱為“小熊王子”。
聽上去挺可愛的，似乎和他想象中季總凄慘的童年并不搭邊。
“小熊王子……那其他小朋友應該挺喜歡他的吧？”溫向燭問道。
“唉……是那樣就好了。”孫叔嘆了口氣。
“夫人和先生都不在意這個孩子，幾乎從未關心過，也不怎麽回家。于是照顧少爺的保姆也不好好幹活，導致少爺說話很晚，也不愛說話。”
“你想，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怎麽會有人願意和他交朋友？所以少爺一直獨來獨往的，我剛來那會看了都心疼。”
原來是這樣。
小熊大概是那時候唯一能帶給他安全感的東西了吧。
所以現在的季清淮情緒化也很明顯，不愉快的時候就徹底冷着張臉，愉快的時候又會變得很健談。
“難怪……”他感慨了一聲，知道自己心底又不可避免地開始心疼季清淮了。
孫叔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眼他的神色，繼續說道：“不過現在少爺的救命恩人回來了，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要訂婚，以後成了家，大概就好了吧。”
“嗯。”溫向燭神色如常地應了一聲。
如果他們真的相愛，那季總的渴膚症自然也能得到緩解。
孫叔見他并未露出什麽異樣的神情，也暗自松了口氣。
看來溫助是真的處處妥帖，讓人挑不出什麽錯處來。
孫叔安靜了半晌，又開口道：“溫助有談戀愛的打算嗎？”
溫向燭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是為什麽，但也誠實地答：“我的話……比較随緣吧。”
孫叔聽完欲言又止了一陣子，最終還是開了口：“我兒子大學快畢業了，現在在季氏實習。”
他這麽說，溫向燭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雖然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問道：“孫叔你的兒子在哪個部門？”
聊起兒子，孫叔的興致難免更高了些，“在市場部，他叫孫敘承。”
“好的，我知道了。”溫向燭點了點頭。
孫叔見他沒有拒絕，笑得更開懷了。
醫院裏。
江問竹坐在高級病房的沙發上，低頭盯着自己的手機，甚至連多餘的一眼都懶得分給季清淮。
相反，他與手機中的人相談甚歡，面上還帶着笑意。
擡頭掃了一眼後，他确信季清淮還未醒來，便肆無忌憚地發了條語音過去，“你想什麽呢？我當然沒跟他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壓根對他沒興趣。”
“我不是說過嗎，他很黏人的，以前就是，像個挂件一樣，我都煩透了。”
“你是不是吃醋了呀？”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語氣帶了幾分甜蜜。
敲門聲突然響起，他不耐煩地擡起頭，“進。”
看到是溫向燭拿着小熊推開門，他便從容不迫地将手機鎖屏，站起身來。
“你是來送東西的？”他走近了些。
“對，季總想要這個。”溫向燭将手中的玩偶順勢遞了過去。
“多大的人了，還要這個。”江問竹接過小熊，語氣和神情中都帶着明顯的嫌棄。
溫向燭有些發愣，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是這樣的态度。
但他自知多管閑事不好，所以也不打算說什麽，只是想要轉身離開病房。
“诶，等等。”江問竹突然喊住他。
他聞聲又停住動作，“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
江問竹一面将小熊随意地放進季清淮的手裏，一面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卻什麽都沒說。
這樣審視的視線令溫向燭感到不适，于是只好低下頭推了推眼鏡。
江問竹在心底冷哼一聲，不明白季清淮怎麽會對這種看上去性子又軟，長相也遠不如自己的人感興趣。
他這麽想着，低頭看了一眼昏睡的季清淮，看到那些瘆人的紅疹，更厭煩了幾分。
“沒什麽事了，你走吧。”他并不打算将這個助理當做什麽能威脅到自己的人，于是淡淡地開了口。
“好的。”溫向燭應聲，特意又說句什麽，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溫向燭內心一直隐隐覺得怪異，但從剛剛江問竹看季清淮那一眼，就徹底明白。
他不愛季清淮。
顯而易見。
原以為這兩人的關系會穩固得堅不可摧。
可沒想到，也僅僅是面上看着華麗而已，其實壓根沒有什麽根基，只消風一吹就能倒塌。
不過，這又怎麽樣呢？
只要季清淮愛他就夠了。
溫向燭晃了晃腦袋，暗惱自己怎麽總是在想一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半小時後。
季清淮悠悠轉醒，看着手裏的小熊，一時間神情極為複雜。
所以他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到底跟溫助說了什麽？為什麽醒來之後小熊會在身邊？
他看到手臂上還殘留着過敏的痕跡，下意識摸了摸臉，大致能感受到自己看上去有多狼狽。
江問竹抱着手臂，恬不為意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挪開視線，微微皺了眉。
“溫助走之前有說什麽嗎？”季清淮主動開口打破沉默。
“哦，是說了。”江問竹的反應讓人捉摸不透，“他讓你把救護車的費用轉給他，省得走流程報銷。”
“……”
江問竹順勢在季清淮病床邊坐下，語氣又突然變得愧疚起來，“今天都怪我，我也沒注意那個服務員說的話，害你過敏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季清淮看到他心疼自己的眼神，心底微動，主動拉住他的手，“有你陪在我身邊就很好了。”
話雖是這麽說，可觸碰他，甚至不如觸碰小熊來的舒服。
季清淮垂下眼，不得不正視這個事實：從前小竹能給他帶來的慰藉感，已經全然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