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野薔薇快要綠葉滿枝

第9章 野薔薇快要綠葉滿枝

江問竹被司機送到季氏一樓，新來的前臺似乎還不認識他，便将沒打算停留的他喊住：“這位先生，進去的話要先做登記哦。”

另一位前臺定睛一看，連忙攔住新人，小聲提醒道：“這是季總的未婚夫，不用登記的。”

江問竹停下看了她們一眼，見她們認出自己，沒有要再阻攔的意思，便點了點頭，“謝謝。”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連背影都帶着那般矜貴的氣質。

“你剛來，不知道他也正常。”另一位前臺安撫道。

剛來的小女生感慨：“他長得真好看，和季總好配。”

“那當然了，他還是季總的救命恩人呢。”

江問竹一路接受了不少目光的洗禮，他也從容地享受着大家的注視。

等電梯到了頂層，路過總裁辦的時候，認識他的人就要更多了。

他微微笑着，保持着一副正宮探班的架勢，推開了季清淮的辦公室門。

總裁辦公室空間極大，且一分為二，而溫向燭的工位就在那靠外的二分之一裏。

所以推開門，他第一眼看見的是溫向燭，笑容難免僵硬了一下，但還是寒暄道：“溫助還不去吃午飯嗎？”

溫向燭擡頭回答道：“我把手上的事情完成了就去。”

他擡起手中拿着的保溫飯盒展示了一下，語氣甜蜜：“我來給你們季總送午餐的。”

“季總就在裏面。”溫向燭神情從容地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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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問竹不留聲色地瞥了他一眼，心底感嘆這個特殊的工位真是為他提供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便利。

再推開一扇玻璃門後，江問竹又換上明媚的笑顏，“阿淮，我來給你送愛心午餐了。”

認真辦公的季清淮擡起頭來，神情也舒緩了些，眉宇間都帶着幾分缱绻，“特意走一趟幹什麽，晚上我會回去吃飯的。”

江問竹輕車熟路地在沙發上坐下，哼了一聲，“你晚上回去吃的是許姨做的飯，但今天的愛心午餐是我特意下廚給你做的。”

聽到是他親手做的，季清淮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他身側坐下，“今天這麽有興致？”

他順勢挽住季清淮的手，語氣帶着撒嬌意味：“這不是心疼你天天辛苦工作嘛。”

江問竹正常和季清淮相處的時候并不是這般黏膩的狀态，所以季清淮自然能察覺出他或許有別的目的。

“怎麽了，看上什麽東西了？”季清淮側過頭看他。

他微微怔住，瞪了季清淮一下後，轉移話題道：“看看我給你做了什麽菜吧。”

季清淮心情莫名轉好，低笑一聲後回應道：“好。”

江問竹将餐盒一層一層展開，飯菜的香氣瞬間飄了出來，賣相看上去也相當不錯。

遙想以前，他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典範，不知什麽時候，竟也學會了做飯。

耳邊聽着他興致勃勃地介紹今天的菜色，季清淮終于明白那莫名的生疏感從何而來。

——他們太久沒見面了，幾年的時光，足以改變一個人。

所以眼前的小竹，和他之前喜歡的還一樣嗎？

表面上看來，小竹只是學會了做飯，習慣了噴香水，忘記了自己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

可誰又能保證，小竹的心不會變呢？

即使現在他們貼得這樣近，季清淮心底依舊沒有把握，對方會不會在下一秒又變得冷淡，對于自己的話不予回應。

季清淮面上什麽都沒表現出來，只是誇贊道：“看上去很好吃。”

江問竹的表情變得有些神氣，“那當然了，我喂你吃一口。”

他拿出筷子，順勢夾了一塊送進季清淮嘴裏，“怎麽樣？”

味道的确是不錯，季清淮點點頭，回應道：“你的廚藝很厲害。”

江問竹放下筷子，又将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些。

他雙手摟住季清淮的脖子，親昵道：“既然好吃的話，你是不是該給我點獎勵啊？”

季清淮摸不準他口中的獎勵到底是什麽，但也沒推開他，“你想要什麽？”

江問竹見他神情較好，大有會答應的架勢，便也沒再賣關子。

“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同學，之前在英國的時候很照顧我，現在也回國了，所以我想……季氏有沒有什麽空缺的職位，可以給他個機會？”江問竹的問法還算委婉。

問完後，他甚至在季清淮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怕他不答應，“對你來說不是很容易嗎？你就答應我吧，阿淮。”

他的唇軟軟的，季清淮心底感覺很微妙，說不準自己到底享不享受，但也輕易答應了下來，“可以。”

江問竹一聽他這麽回答，立即開心地又親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你打算給他什麽職位？”

兩人的思維顯然不在一個層面上，季清淮明白對方大約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便解釋道：“你可以把你朋友的簡歷拿給溫助，我會讓他去人事那裏交代一下，再給你朋友安排面試。”

江問竹愣住了，他并沒有意識到對方答應的機會，只是一個面試的機會而已。

他的神情明顯有些垮了下來，“什麽意思，只是個面試的機會而已嗎？”

“你想要我直接給你朋友一個職位？”季清淮看出他有些生氣，便拉住了他的手，打算安撫一下。

“不可以嗎？你可是季氏的總裁，這不過是靠你一句話的事情。”江問竹緩了緩神情，反握住他的手，但語氣卻有些理所應當。

“小竹，你朋友的能力怎麽樣我也不清楚。”季清淮的語氣還算溫柔，“如果他能力足夠的話，那也可以靠自己在季氏搏個不錯的位置。”

江問竹明白，他這是不願意給自己直接走後門的便利，便幹脆利落地抽開了手，“阿淮，你是不是沒那麽喜歡我了？”

對于這個先發制人的問題，季清淮顯得有些無奈，“就因為我不答應讓你的朋友在季氏空降一個職位？”

江問竹哼了一聲，“我都那麽答應人家了，現在你不同意，我怎麽和人家交代？”

“你答應之前，是不是應該和我先商量一下？”季清淮對于他的脾氣，一向是沒什麽辦法的，但大多數時候也自願遷就着。

“你什麽意思？”江問竹即使生氣，臉蛋也依舊漂亮，瞪他一眼後，繼續控訴道：“現在是在怪我咯？”

弄得季清淮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實在騎虎難下。

但他內心真的不願為了一個陌生人，打破季氏內部的平衡。

若是答應了全江問竹的面子，那必然就要給他朋友一個不錯的位置。

可誰的職位都不是輕易得來的，貿然空降一個，就會有其他人的晉升被擾亂。

江問竹現在的架勢，明顯是要看他的答應與否，來确認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小竹。”他又想去牽江問竹的手，卻被再一次躲開了。

江問竹見他遲遲不答應，又想起坐在外面的溫助，不免覺得他就是對別人有了感情，所以才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縱容自己了。

江問竹越想越生氣，自然也不想顧及他的感受，“說來說去，你不過就是沒那麽喜歡我了。”

深深感受到自己“未婚妻”的身份收到威脅的江問竹繼續開口道：“你別忘了，小時候是我救的你。”

季清淮聽到第一句話，原本都打算妥協一點了，可聽到第二句話，他明顯愣住了。

這還是江問竹第一次在他面前，用“救命恩人”這個身份綁架他。

對于小竹帶給自己的陌生感，他突然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沒那麽喜歡我”這句話，其實是他從重逢的第一面起，就想問出口的，現在卻反被小竹用來質問自己了。

“你還記得當初救我的時候，和我說過什麽嗎？”季清淮的聲音沒什麽溫度。

江問竹沒有預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明顯愣住，随即又挪開了視線，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那麽久遠的事情，誰還記得？”

季清淮內心的空洞因為這一句話而愈發擴大，他轉過頭，不再給對方壓力，但失落的情緒卻難以遮掩。

當初帶他逃出那片火海時，兩人都被煙嗆得視線模糊。

彼時的他告訴小竹，等獲救後，他一定會來報恩的。

可小竹卻說：“只要我們都活着就夠了，不需要什麽報恩。”

因為這一句話，季清淮記到現在。

所以自從江問竹的家人将他送到季家來，季清淮從未虧待過他，甚至給了他和自己一樣的待遇。

無論他想做什麽，季清淮一向都很支持。

包括他在英國談了男朋友，季清淮其實一直都知道，卻從未去打擾。

在季清淮的記憶中，那個勇敢善良的小竹一直沒有消失過，可現在，卻和眼前這個人重合不上了。

畢竟他連自己說過的話都記不得。

所以被困在那場火海裏的，一直只有季清淮而已。

季清淮之所以喜歡拉他的手，正是因為他手上有一塊在火中燒傷的疤。

雖然十多年過去，已然沒什麽明顯的痕跡了，但每次摸到這塊不平坦的皮膚，季清淮都會覺得，只要小竹還在，這個世界上就必然還有一個人愛着自己。

現在看來，似乎并不是這樣。

“你說的……”季清淮張口，原本已經打算答應他這個請求。

但他突然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撂下一句“你變了”，随即推門離開。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甚至不給季清淮把話說完的機會。

這場交談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若是換作以前，季清淮一定會不管不顧地追過去，然後向對方低頭，尋求他的原諒。

可此刻，季清淮只是看着眼前幾道他不愛吃的菜，自嘲地笑了笑。

江問竹顯然是帶着氣離開了，頭都沒回。

玻璃門始終沒關上，路過的時候，溫向燭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季清淮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正安靜地吃着飯。

面前的菜分明還飄着熱氣，但卻怎麽都掩不住他周遭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