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同做了場不吐骨頭的夢
第23章 如同做了場不吐骨頭的夢
季宸羽走後,辦公室裏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要是不知道季家的事還好,可現在溫向燭也知道了,就沒辦法不替季清淮考慮,也沒辦法忽視他們想要在一起的阻力。
“季總,其實……”
溫向燭看着一動不動的季清淮,忍不住出了聲,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安慰。
季清淮聽到他的聲音,像是如夢初醒般地擡頭,撞進他充滿擔憂的視線中。
季清淮就那樣看着他低笑了一聲,随即朝他招了招手。
他順應着走到季清淮的身側,被季清淮張開雙臂擁入懷中。
季清淮的嗓音有些沉,但卻帶着股讓他安下心來的魔力,“怎麽了?擔心我的處境?”
被一語道破心思的溫向燭回抱住他,偷偷嗅了一口他身上的氣息,語氣悶悶的,“嗯。”
“你什麽事情都沒有做錯,所以不必害怕,也不必擔心我,知道嗎?”
季清淮平時雖然總陰晴不定,但只要認真起來就會讓人覺得他什麽事情都能做成。
“知道了。”溫向燭乖乖應聲。
“去工作吧。”季清淮松開他,神色如常地說道。
等到溫向燭走出他的辦公室并将門帶上後,他才拿起一旁的手機。
三個未接電話剛剛都被他按掉了,現在只能再重新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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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接通得很快,似乎就是專門在等着他撥回來。
“喂,媽。”季清淮喊出這個稱呼的時候,眉頭下意識地皺緊。
為了不讓自己說出些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季清淮将椅子轉了半圈,目光朝向了開闊的落地窗外。
他的辦公區域位于這座大廈的最頂層,一眼望過去,能看到藍湛湛的天和大片白雲。
視野開闊了,心态也就能好一些。
只可惜,電話那頭明顯是不想讓他如願。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秦憐心的語氣相當譏諷又冷漠。
“媽”這個稱呼,在他們兩人之間,完全看不到一點溫情的影子。
“剛剛在忙。”季清淮只能略過她的陰陽,簡單解釋了一句。
“忙什麽?忙着和你那個助理談情說愛?”秦憐心可不會讓他一句話就輕易帶過去,“季清淮,你腦子裏還記不記得,你是季家唯一的繼承人?”
“我記得。”
面對秦憐心,季清淮只能憋屈地應聲,不能有什麽還口的念頭。
畢竟他這一對父母,當初為了聯姻而結合,生下一個繼承人就算是了結了任務。
就憑那一系列人盡皆知的豪門醜聞也能知道,他們可絕非是什麽省油的燈。
只要還沒有完全繼承季氏,季清淮就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對待他們。
“虧得你還沒忘。”秦憐心又嗆聲道,“都被一個私生子騎到頭上來了,傳出去你還有什麽臉面可言?”
“為了一個助理,把定好的計劃全都打破,你還真不愧是季承延的種。”
她話裏的嫌棄意味,季清淮聽過許多次了,也早已經做到毫無波瀾了。
但不想和她對話像是已經變成下意識的生理反應。
“下午事情處理好了你就給我回季家一趟,我不想等太久。”
對方先手挂掉了電話,留下神情一片陰沉的季清淮。
随即他拿起桌上的座機,外面的溫向燭自然接通了他的專線。
“季總,怎麽了?”
雖然稱呼還是生疏,但語氣明顯已經和尋常不同。
季清淮聽到他的聲音,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讓自己緊皺的眉頭盡可能舒散開來。
“今晚不用加班,你昨天不是沒回家嗎,那今天就早點回家。”
電話那頭,溫向燭聽到對方甚至是帶着些溫柔的語氣,自然以為他只是關心自己。
于是溫向燭輕笑一聲,應下了,“好,那我早點回去了。”
兩人都不是工作時間喜歡膩歪的人,簡單兩句話說完後就挂斷了。
可季清淮在挂斷後,依舊盯着玻璃牆外的那個方向。
即使玻璃牆不透明,季清淮也早已熟悉溫助坐在哪個位置。
哪怕只是感知到他還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就能讓季清淮驅散一點心底的陰霾。
傍晚五點。
溫向燭特意和辦公室裏的季清淮打完招呼後,難得這麽早下了班。
現在正是夜晚來臨之前最熱鬧的時刻。溫向燭聽着車窗外源源不斷的嘈雜聲,腦海裏想的卻是和季清淮互通心意的那一刻,嘴角的笑意怎麽也止不住。
因為等待了太久,所以在剛得到的時候,會有種恍然如夢的不真實感。
與之相反。
季清淮的車此刻卻駛在去往莊園的路上,他神情凝重,仔細回想着小時候的那場大火。
雖然他的确對江問竹救命恩人的身份起了疑心,但若由江問竹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種感覺了。
秦憐心在的話,江問竹多半也會在那,一會免不了要遇見。
應對完秦憐心,還要再應對江問竹,想到這裏,季清淮就已經感覺到一陣煩悶。
“少爺,最近……”
前座開車的孫叔欲言又止,他常年給季家幹活,顯然是聽到了些什麽。
“你想問什麽?”對于孫叔的疑惑,季清淮還算神色如常。
“算了。”孫叔突然又不好奇了,絮絮叨叨地說着:“少爺你總是莫名其妙地難受,不要因為那些事又把身體氣壞了。”
他口中“莫名其妙地難受”,說的就是季清淮的渴膚症。
孫叔不懂這個病症,也不會出去亂說,所以季清淮也就沒避諱着。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總是很微妙,有些人與他分明是親緣關系,卻毫無親近可言。
而有些人只是陪他久了,就會下意識關心他。
孫叔的話讓季清淮心底短暫寬泛了一會,随着車子駛入莊園,他神情又變冷了。
将夜的花圃在燈光的點綴下顯得格外浪漫,一路上許多傭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規規矩矩地迎接季清淮。
他的腳步來到秦憐心的書房門口,管家正候着。
“少爺回來了。”管家朝他鞠躬。
整個莊園中都充斥着一股濃重的等級主義,看上去每個人都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務,但沒人知道他們平靜的表象藏着什麽樣的秘密。
這也是季清淮一直排斥回莊園的原因。
這座莊園,就如同他那外表看上去精致、高貴的父母,其實內裏的腐爛早已人人皆知,卻又不敢多言。
季清淮“嗯”了一聲,管家就替他推開了門。
他的腳步才剛剛踏進,就被迎面扔來的多張照片“扇了一巴掌”。
白天看上去風光無限的美婦人此刻一副憤怒的神情,張大眼睛瞪着他。
他甚至不需要用餘光瞥一眼,也能知道照片裏的主角是誰。
“媽。”季清淮神色如常地繼續走進去。
“我不敲打你,你就幹出這種事情來?”秦憐心質問道。
“什麽事情?”季清淮反問道,“你是指我不想和小竹訂婚嗎?”
“他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
即便季清淮的語氣很平和,秦憐心聽到他這麽說,還是拿起杯子,潑了他一臉的水。
“我看你是需要好好清醒一下。”秦憐心哼笑一聲,“這個救命恩人是你自己要帶回家來的,你養了十多年,外人都知道你要和他訂婚。”
“現在你說他不是,他就不是了嗎?”
秦憐心看着他前額的頭發落下水珠來,也依舊沒有生出任何憐憫之心,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她生出來的兒子一樣。
“他的确不是。”季清淮伸手擦了臉上的水,依舊這麽說道。
“你——”秦憐心看他這幅不肯認同的模樣,氣更是不打一出來。
“我不管他是不是,既然他當了十多年,那麽他不是也得是。你好歹也是被當成繼承人培養的,連這點道理也要我給你講明白嗎?”
“人是你自己帶回來的,承諾也是你自己許的。現在季承延拿他來逼迫你給那個私生子送股份,那以後一整個季氏都能是那個私生子的!”
秦憐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我今天要你回來,不是跟你商量的,是要你必須和小竹盡快訂婚。”
“我——”季清淮張口,剛想說話。
秦憐心立即放狠了眼神警告道:“否則的話,我不保證會對那個殺人犯的兒子做出什麽事來。”
“不犯法但能折磨人的方式多得很,我想這點你心裏也清楚了吧?”
哪怕季清淮的心底對于季氏,對于那些家産并沒有過度執着的追求,可他同樣也清楚。
他沒有任何退路。
他甚至做不到放棄當這個繼承人,完全不參與這場争鬥。
因為一旦失去了現在的身份,成為一個普通人,他只會被更輕易地控制,甚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無辜卷入的溫向燭,被一次又一次地捅破那個陳舊的傷疤。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要求。”秦憐心再一次強調。
見他沒再說出任何有反抗意味的話後,秦憐心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走出了門。
“少爺,您也出來吧。”管家盡職地在門口喊他。
季清淮置若罔聞,只是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照片。
不乏有幾張被秦憐心踩到,留下了印記。
明明是偷拍的照片,不知怎麽,季清淮卻感受到幾分照片中的溫情來。
他蹲下身,一張一張撿起了照片。
旋即,看着照片中的溫向燭,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
像是無奈,又像是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