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日子裏有野鳥在飛
第24章 日子裏有野鳥在飛
季清淮手裏拿着照片穿過一長條的走廊。
庭院中的燈光很充足，今晚的月光也格外皎潔，所以足夠支撐季清淮将手中的照片一張一張看過去。
“就這麽寶貝他？”
江問竹的聲音從他前方傳了過來。
季清淮擡起頭，江問竹站在走廊的另一側，就那麽抱着手臂看他，一臉氣定神閑。
與早上可謂是完全不同的兩幅面孔。
季清淮早該想到，以他那樣看中了什麽就一定要得到的性格，絕對不會輕易放棄與季氏繼承人訂婚的機會。
于是季清淮垂下手，就那麽安靜地看向他。
果不其然，他強裝鎮定的神情立即出現一道裂痕。
“你知道我要回來，所以等在這裏，是想跟我說什麽？”
即使剛剛被逼迫着要重拾與他訂婚的計劃，季清淮面上也依舊平靜。
這讓江問竹心底的暢快瞬間磨滅了幾分。
但上午季清淮給他的難堪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更何況他先前可一直都是被季清淮以最溫柔的方式對待。
即使他不喜歡季清淮，現在突然發現對方根本沒多愛自己，還是免不了感到落差。
“上午我走後就一直在想，季清淮你以前的那些表現是真的愛我麽？”他驀然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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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淮原以為，他們之間只剩下利益可言，卻沒想到對方居然開始糾結起了情感的問題。
“那半天過去了，你想出的答案是什麽？”季清淮配合地反問道。
江問竹冷哼了一聲，幽幽地看向他，“你覺得呢？”
兩人都快成相見兩生厭的關系了，聽到這樣打太極的回答，季清淮顯然不再有耐心。
“沒什麽好說的話，就不必浪費我的時間了。”
“季清淮，你還真是自私。”江問竹立即拽住打算邁腿離開的他。
“我？”季清淮推開他的手，但沒再産生邁步子的念頭，反而是饒有興致地确認道。
“當然是你。”江問竹微微揚起下巴看他，又恢複了天鵝般高傲的姿态。
“你對我好，全部都是建立在我承諾會愛你的前提下，一旦發現我有變卦的意圖，你就立即收手了。”
空氣陷入詭異的沉寂，唯有入夏時節的蟲鳴聲在此起彼伏。
季清淮感覺他的自私與利己已經到了一種十分畸形的程度，甚至打算将兩人之間關系破裂的緣由轉嫁到自己身上來。
“你有時候說出這種話，真的不覺得自己可笑嗎？”季清淮問道。
“難道不是嗎？”江問竹繼續強詞奪理，“你之所以會喜歡那個助理，不過就是因為他在你面前沒有底線，可以百般讨好你。”
“反正我做不到那樣。”
季清淮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是一向成績優異嗎，怎麽到現在都沒弄清楚我為什麽不願意和你訂婚了？”
“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系？”江問竹瞪他。
“沒有聯系。只不過是想讓你感到難堪而已，可你似乎毫無廉恥之心。”季清淮的神情充滿諷刺意味，“我也是才發現，你已經厚臉皮到這種程度了。”
“那你說，你到底在氣什麽？”江問竹不想跟他雲裏霧裏地各執一詞，幹脆直接問道。
“你誤會了，我沒在生氣，只是看到你就感覺厭煩。”
“季清淮！”江問竹氣得音量驟升。
“你冒充我的救命恩人這麽多年，心安理得享受了這麽多年的優待，應該心懷感激才是，不是嗎？”
“季宸羽去見過你了？”江問竹神情一凜。
“是啊，你要他傳達給我的話也帶到了。”
江問竹本來是在氣頭上說出去的話，沒想到季宸羽立即就跑去替他傳達了。
在跟秦憐心見面商議之前，他幾乎認定了要選和季宸羽訂婚這條退路，所以光想着怎麽氣季清淮了。
可現在秦憐心決不允許兩人變卦，況且和正統繼承人結婚，才能分到更多的財産。
這麽一來，江問竹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和他對話。
“是不是又怎麽樣？反正你現在只能和我訂婚了，否則你的那個小助理，他還能好過嗎？”
能說出這句話，他大概也知道兩人以後是連表面的關系都無法維持下去了。
“你還真是……”季清淮特意停頓了一下，也就顯得後半句刺耳，“又壞又蠢。”
“當初剛來季家的時候，你絞盡腦汁讨好每一個人，那真是你最聰明的時候了，否則我也不會心疼你這麽多年。”
“江問竹，”季清淮看他的眼神已然不帶任何波瀾，“你太不要臉了。”
難聽的話一茬接着一茬從季清淮的口中冒出來，語氣還偏偏都是江問竹從未聽過的刻薄，也就顯得尤為刺耳。
“随便你說什麽。”他氣極反笑，“再怎麽罵我，和你訂婚的都是我，而不是你那個助理。”
“喜歡的人永遠沒法見光的感覺怎麽樣？”
“不過他那麽努力地讨好你，應該也很好打發吧？”
見季清淮神情逐漸異常，江問竹心底感到了久違的暢快。
況且賣可憐找他求和，還遠不如徹底撕破臉來得簡單。
但就這樣還遠遠不夠，江問竹想起什麽，又開口道：“周末有個慈善拍賣會，我看中了一個戒指。”
“對了。這種拍賣會你一般不會親自去吧，那就讓你的寶貝助理替你去好了。順便再告訴他一聲，那是送我的訂婚戒指。”
“否則等大家都看到我們高調的訂婚儀式了，才讓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情人，那不是太可憐了嗎？”
江問竹惺惺作态地說着。
“啊，還有。”
“秦阿姨現在對你的态度甚至不如對我一個外人，你要是不照做的話，我鬧到她那裏去，你的小情人可又要受難了。”
他輕飄飄地說完，特意拍了兩下季清淮的肩膀才昂着頭離開了。
毫無疑問，江問竹認為自己才是那個打了勝仗的人。
實際上也的确是這樣。
季清淮現在唯一的軟肋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無論怎麽攻擊季清淮，季清淮都不會再有什麽情緒，可換個目标，反應就可謂是大相徑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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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孫叔透過後視鏡瞥了一眼季清淮，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季清淮扭頭去看窗外，語調明顯不大正常，“沒什麽。”
随着車子進入平穩的行駛，季清淮逐漸閉上了眼睛。
分別前江問竹說的話句句刺痛他，讓他又情緒失控起來。
原本他還以為，有了和溫助的親密接觸後，渴膚症會緩和一些。
但沒想到的是，他現在仿佛已經上了瘾，一旦情緒低落，就會遠比之前還要渴望擁抱。
一閉上眼，他的腦海裏就全是有關溫助的畫面。
偏偏越是想念，季清淮心底就越是覺得對不起他。
他那麽渴望一段平穩的感情，渴望一個正式的身份。
可現在，季清淮甚至連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都給不了他。
一旦思緒開始陷入這樣的漩渦，季清淮心底的空洞就又出現了。
所以，溫助到底會喜歡自己哪一點呢？
他甚至從未開口說過喜歡。
他如果真的只是同情自己的病，那現在這樣的狀況，自己又該拿什麽去換他繼續留在自己身邊呢？
“少爺？少爺！”
孫叔在等紅燈的間隙，轉頭看了一眼季清淮。
見季清淮緊閉雙眼，臉色卻格外蒼白的樣子，忍不住出聲喊了幾句。
季清淮如同從一場夢魇中睜開眼，回過神來的時候，他額間已經滲出冷汗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害怕。
明明已經擁有了溫向燭會留在他身邊的承諾，卻還是下意識地害怕失去，害怕自己又變回孤單的一個人。
可他再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了。
“少爺，你臉色實在太差了，要不我掉頭開往醫院去吧？”孫叔一臉擔憂地提議道。
季清淮拿起車上的純淨水喝了一口，臉色恢複了些，“不用了，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孫叔小聲地嘀咕道，依舊忍不住從後視鏡裏看他。
“對了少爺，剛剛我好像看見你拿了些照片？”
為了讓季清淮打起點精神來，孫叔只好強行找個話題。
他倒是歪打正着，一下子讓季清淮提起幾分精神來。
“嗯，是照片。”
“拿回家打算放在哪？”孫叔又接話道。
季清淮似乎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家裏裝着江問竹照片的相框已經被他全都扔掉了，倒是沒什麽能夠存儲照片的物件。
“家裏沒相冊嗎？一般不都是放在相冊裏？”孫叔見他不回答，繼續問道。
“沒有。”
季清淮低頭思考了一會，又開口道：“孫叔，你掉個頭，去買本相冊吧。”
“現在？”孫叔瞪大眼，似乎為他的一時興起而感到驚訝。
“現在。”
季清淮說着，手機鈴聲舒适地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着屏幕上的聯系人姓名。
是溫助打來的。
“不接嗎？”孫叔掉完了頭，他甚至都還沒接起電話。
他不想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說着一些違心的話來讓對方安心。
可實話實說又意味着，他必須考慮到溫助會生氣，會無法接受，甚至會再一次提出要離開自己。
他遲遲沒有按下接聽，屏幕自然又熄滅了。
盯着看了好一會後，季清淮又突然擡起頭。
“孫叔，你說我身上有什麽值得別人喜歡的地方嗎？”
聽到這個問題的孫叔明顯愣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