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保持距離
第25章 保持距離
江沅從未想過秦瑾昭會如此冷淡, 連個眼神都未曾給她,一時竟愣在了原地。
反應過來後,江沅氣得直跺腳, 忿忿不平地望着頌徵潇灑離去的背影,眸光幽怨, 險些将一口銀牙給咬碎。
她身後伺候着的丫鬟小心翼翼開口:“二小姐……”
江沅冷眼瞪向她,聲音夾着怒意:“何事?”
丫鬟垂下頭, 弱聲弱氣地提醒道:“站在這裏, 不太好。”
江沅氣得咬緊後槽牙,再度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袖口一甩,氣鼓鼓地走進書肆。
馬車上,頌徵正一臉興味地翻讀着才買的異志,她看得認真, 一時竟未發現車廂無一人說話,氣氛詭異。
秦瑾昭面無表情, 指尖捏着早已飲盡的茶盞把玩, 另一手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桌面,全然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但熟知秦瑾昭性子的司琴和雪雁知道, 她此刻的心情定是煩躁到了極點, 已到了發作邊緣。
兩人默契對視一眼,随後不約而同地看了眼還在認真看異志的頌徵,均默不作聲。
重重擱下茶盞,秦瑾昭深吸口氣, 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阿徵, 為何你披風會在江沅身上?”
府內備着的禦寒的披風、外袍及大氅全都在領口處繡有梅花紋,是以她一眼便看出江沅身上披着的披風是頌徵的。
“嗯?”頌徵擡頭, 眼神茫然地看向秦瑾昭,似還在反應她說的話。
江沅,披風……
還不待頌徵出聲解釋,雪雁便先她一步開口:“回殿下,是那日江二小姐落水,衣衫盡濕,頌姑娘為其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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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徵颔首應和道:“确實如此,雖然她推我入水,但好歹是漓小郡主的庶妹妹,那日還有男子在場,不能壞了她姑娘家的名聲。”
頌徵一副大義凜然全是為江沅名聲着想的語氣,聽得秦瑾昭小拇指狠狠顫了兩下。
重重呼出口氣,秦瑾昭也不知自己是懷着何種心情問出這麽一句話:“阿徵也覺着姑娘家的名聲很重要”
頌徵想也不想,回得理所當然:“是啊,姑娘家最重要可不就是名聲。”
鲛人族一生只鐘情一人,對感情信奉忠貞不一,對于女子名聲,其實并沒有人族這般封建迂腐,極盡苛刻。
但頌徵不同,她未在族中長大,幼時又看了不少正經書籍,耳濡目染之下,或多或少受到了些迂腐思想的影響。
再有宣羽也讓她同秦瑾昭保持距離,勿要壞了對方的名聲,頌徵便越發覺着名聲對于此間女子而言是極為重要的。
雖然頌徵也不大了解女子與女子也是能互壞名聲的……
聞言,秦瑾昭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深深地看了頌徵一眼,神情_欲言又止,複雜難掩,最後都化成了一聲嘆息,湮沒進了空氣中。
心口處的逆鱗此刻明明是溫熱熨帖的,秦瑾昭卻覺得是從未有過的冰涼刺骨。
司琴與雪雁雖覺着頌徵說的話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觀秦瑾昭反應,便能看出她此刻的心情定是差到了極致。
“阿徵說得很對。”秦瑾昭語調如常,卻帶着股不易察覺的咬牙切齒勁,“姑娘家最為重要的,便是名聲了。”
這下,哪怕頌徵反應再遲鈍,也聽出秦瑾昭語氣裏的不對勁。
她将書放下,小心翼翼地問:“錦意,你不開心?”
盞中的茶早已冷卻,最适合清涼降火。
秦瑾昭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道:“未曾。”
頓了片刻,又一字一句道:“阿徵能這般想,我很是欣慰。”
“……”頌徵攥着書,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聲音低低的,“但我覺着錦意你并不開心。”
盞中的茶水再次見了底,司琴默不作聲地為秦瑾昭添上。
雪雁略帶深意地看了眼頌徵,同司琴一般保持了沉默,生怕待會殃及到自己。
重重呼出口氣,秦瑾昭輕聲開口:“你覺着錯了罷。”
“可是——”頌徵撫向自己的心口位置,很是嚴肅道,“逆鱗告訴我……”
“阿徵。”不待頌徵說完,秦瑾昭便輕輕打斷了她,搖頭緩聲道。“你日後同江沅保持些距離。”
頌徵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又忍不住問:“那漓小郡主呢?”
秦瑾昭抿了口茶,垂眸看着頌徵綴在腰間的緋繩銀鈴,好半晌才道:“勿要過多接觸。”
頌徵似懂非懂地“噢”了聲,一雙藍眸純澈明亮,神色懵懵懂懂如不谙世事的稚子,也不知她究竟聽進去沒有。
秦瑾昭面色如常,一言不發地品着茶,鳳眸輕阖,掩去了眸中的諱莫如深。
馬車沒行駛多遠便緩緩停了下來。
侍衛低沉的聲音透過簾子傳了進來:“殿下,到了。”
秦瑾昭擱下茶盞起身,聲線被刻意壓低,暈着說不出的清磁:“走罷,阿徵。”
踩着踏凳下馬,秦瑾昭側身朝頌徵伸出手,鳳眼含着清淺笑意,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地悉心叮囑道:“慢些。”
頌徵愣了一下,理了下帶着的兜帽,輕輕握住了秦瑾昭伸過來的手,她手指纖細修長,皮肉圓潤的包裹着指節,線條分明,卻多了幾分柔軟,還帶着她身上獨有的涼意。
順着秦瑾昭的力道,頌徵踩着踏凳下了馬車。
秦瑾昭卻在收手時微微施力,狀似不經意地将距離拉近,手順勢放在了頌徵細軟的腰間。
香軟如玉在懷,秦瑾昭忽略掉周遭路人時不時投來的好奇目光,不動聲色地将頌徵攬得更緊了些,順勢擋住了大部分眸光,語調如常道:“阿徵,燈會要晚些才開始,我們先去逛逛?”
對于這個提議,頌徵欣然同意,扯了扯秦瑾昭衣袖,迫不及待要去逛熱鬧的街巷。
秦瑾昭眉眼含笑的溫潤寵溺模樣,惹得路旁不少姑娘頻頻側目,但在看見哪怕戴着兜帽也難掩絕世容顏的頌徵時,不禁紛紛打消了心中才升起的欽慕心思,當然也不乏膽大的,竟是當街直接叫住了秦瑾昭
一個小攤上,頌徵選了四盞中意的花燈,笑吟吟地讓秦瑾昭提了一盞,又将分了兩盞給跟在身後的雪雁和司琴。
待司琴結完賬,四人準備離開時,一位姑娘提聲喊住了秦瑾昭。
“公子,請留步!”
秦瑾昭腳步一頓,提着花燈緩緩轉過身。
年輕的姑娘面容精致清妩,一襲靛青色裙衫為她眉眼添了幾分清冷感,指尖用力攥着一枚淺粉色的香囊,聲音溫溫柔柔的,藏着絲忐忑:“公子,這個……”
說話間,她小心翼翼地将攥着的香囊遞了過去。
秦瑾昭神色淡淡,掀了掀眼皮,語調冷清:“抱歉,我不能接受姑娘的好意。”
姑娘面上的笑容一僵,手懸在半空中,隔了好幾息才若無其事地将手收回,她唇角的笑意淡了幾分,一開口聲音竟帶了絲顫:“是因着這位姑娘?”
秦瑾昭下颌輕擡,搭在頌徵腰間的手稍收緊了些,她并未搭話,但細微的動作足以說明一切。
也是在這時,姑娘注意到了頌徵腰間墜着的香囊,眼中閃過絲落寞,卻還是落落大方道:“原是如此,我還以為姑娘是公子的胞妹。”
頌徵偏頭看向秦瑾昭,鄭重其事道:“錦意,我年歲比你大。”
秦瑾昭淺笑回道:“那我是得喚阿徵一聲阿姐了?”
聽着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姑娘自覺尴尬,連借口都顧不上尋,快步離開了此地。
頌徵壓下唇角的笑意,純澈的藍眸猶如月彎鈎,鈎住晃晃悠悠漾開的池水,漾得人也蕩漾:“你喚一聲?”
鳳眼閃過一瞬的清明,秦瑾昭屈起食指刮了下頌徵挺翹的鼻尖,擡腳往前走着,勾唇慢悠悠道:“不喚。”
頌徵快步追了上去,拉住秦瑾昭的衣袖晃了晃,不依不饒道:“為何,錦意,你就喚一聲嘛。”
“喚一聲嘛~”
不得不說,頌徵這一套對秦瑾昭很受用。
她停下腳步,掩唇輕咳了聲,在頌徵耳邊輕聲道:“阿徵,你好似才成年不久?”
頌徵一臉實誠,老老實實地點了下頭:“是。”
薄唇微不可察地勾起,秦瑾昭循循善誘道:“但我已及笄三年,若如此算來,阿徵應該喚我甚?”
頌徵想也沒想,近乎是脫口而出:“阿姐?”
秦瑾昭勾唇淺笑,擡手溫柔地理了下頌徵的帽檐,忍着笑意道:“走,阿姐請你吃糖葫蘆。”
頌徵這才反應過來,羞惱地跺了跺腳,嬌聲嗔道:“錦意,哪有你這般的?!”
司琴提着盞花燈,摸了摸瘦削的下颌,若有所思地開口:“全然瞧不出頌姑娘年歲比殿下大。”
雪雁環顧一圈,提着花燈快步跟了上去:“未必,頌姑娘适才喚的明明是‘阿姐’。”
司琴聳聳肩,見頌徵從攤販手中接過兩根糖葫蘆,她從懷中摸出銅板,自覺走上前将銅板付給了攤販。
不遠處,宣羽拎着盞蓮花燈,赤足緋紗,披着件領口繡梅花紋的大氅,白皙的指尖勾起縷細辮把玩,灰眸微眯,饒有興趣地看着頌徵和秦瑾昭離開的方向。
“月娘,你如何看?”直至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野裏,宣羽輕點下颌,漫不盡心地問道。
月娘給出了極為中肯的評價:“郎才女貌,自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呵。”宣羽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壓低聲音罵了句,“司馬昭之心,簡直是沒安好心。”小徵兒心性單純,怎的招架得住秦瑾昭那老狐貍的花言巧語。
為防止沒安好心的老狐貍将魚釣走,宣羽覺着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月娘臉上的茫然做不得假:“大人說的是?”
宣羽單臂環胸,摸着下颌自言自語道:“她最近應該是太順了些。”
月娘似抓到點什麽,試探地問:“大人說的是長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