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徹夜未眠

第30章  徹夜未眠

夜深燈滅, 人群散盡,湖面也回歸一片幽深寂靜。

畫舫緩緩停靠到岸邊,月娘一手拎着已經空掉的食盒, 另一手提着盞燈籠,站在宣羽前方, 照亮了上岸的踏板。

湖面寒氣氤氲,冷風肆虐, 蒙蒙薄霧緩緩升繞而來, 似裹上了一層輕紗,若隐若現,似真似假。

秦瑾昭系上外袍系帶,鳳眼微眯,很自然地替頌徵攏了攏肩上披着的玄色大氅,語調親昵熟稔:“阿徵, 別受涼了。”

“嗯。”頌徵順勢靠到了秦瑾昭身上,似柔若無骨般, 純澈的藍眸低垂着, 掩住了其中的潋滟驚豔。

她聳了聳精致的鼻尖,唇齒間似含着顆蜜餞, 聲音聽着低軟又有股含糊勁:“錦意, 可是要回府了?”

宣羽從月娘手中接過燈籠,赤着一雙雪足踩到了岸上。

涼風輕輕拂動着她額跡的發絲,為那雙幽深無波的灰眸增了幾分神秘感,精巧的腳踝白皙如雪, 紅繩如落梅般綴在踝間。

清冷月光下, 銀鈴泛着滢滢光澤,清響聲幽遠。

宣羽回眸, 看着近乎是靠在秦瑾昭懷裏的頌徵微不可察地擰了擰眉,薄唇輕啓,意味不明地喚了聲:“頌姑娘。”

這是整個晚上,宣羽第一次這麽喚頌徵。

在她上畫舫時,頌徵就隐晦地傳遞出一個信息,她并不想讓秦瑾昭知道她們認識。

雖然不解,但宣羽還是照做了,整晚都未曾和頌徵有過交集,除了此刻。

夜風涼幽幽的,還回蕩着清脆鬼魅的銀鈴聲,宣羽的聲音很好聽,此刻落在頌徵耳中,卻有着另一層意思,似警告又似提醒。

頌徵身形有一瞬的僵硬,吞了吞喉嚨,她揚起純粹的笑,語氣單純又無害:“宣……宣姑娘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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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羽眼皮微掀,薄唇掠起抹涼薄的弧度,藏在緋袖下的手快速畫了幾筆,悄無聲息地将一道傳言傳進了頌徵耳中:‘小徵兒,你是想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頌徵一怔,借理兜帽的動作朝一旁挪了小半步,又怕被秦瑾昭發現自己的小動作,擡眸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不曾想眸光與秦瑾昭撞了個正着,她眼中含笑,聲線低柔:“怎的了?”

頌徵低下頭,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無事。”

宣羽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燈籠細長的提竿在指尖轉了一圈,漫不經心道:“頌姑娘、殿下,有緣再會。”

說罷,宣羽提着燈籠轉過身,擡腳走入了朦朦夜色中。

月娘朝秦瑾昭微微颔首,快步追上宣羽,兩道瘦削高挑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視野裏。

在靠岸之前,雪雁便安排暗衛将馬車駕到湖邊,此刻只等兩位主子坐上馬車回公主府。

秦瑾昭站在原地沒有動,直到宣羽的身形徹底被夜裏的寒霧所遮掩覆蓋,她才收回目光,很輕地喚了一聲:“阿徵。”

“嗯?”頌徵還在想名聲一事,心不在焉的。

秦瑾昭垂眸,目光在腕間帶着的陰沉木手串上停留一瞬,指尖觸過外袍領口處的梅花暗紋,語調如常地問:“宣姑娘似是認識你?”

“啊?”頌徵陡然回神,眸光微閃,用最正常不過的語氣回道,“她認識我,應當是那日在月上梢罷,出門那時,我瞧見她站在樓上看我。”

秦瑾昭輕“嗯”了聲,也不知信沒有。

幾息過後,秦瑾昭很低地笑了聲,語氣明顯冷了幾分:“回去罷。”

宣羽認識頌徵,秦瑾昭并不意外,畢竟這人好歹是月上梢的幕後老板,甚至京中很多商鋪都與她有着絲絲縷縷的關系;再者頌徵腰間平白出現的小巧銀鈴,簡直像極了宣羽踝間綴着的那顆,以及宣羽肩上披着的那件領口處有梅花暗紋的大氅。

很明顯,頌徵并未說實話,她有事瞞着她。

馬車裏,秦瑾昭眼眸微阖,素白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撫弄着冰涼入骨的陰沉木珠子。

無人說話,車廂裏一時寂靜得過分。

濃濃的困倦感侵襲來而來,頌徵靠着車窗,掩唇打了個哈欠,藍眸薄霧暈染,一副恹恹欲睡的神情。

秦瑾昭曲起食指揉向太陽穴,狀似随口一問:“阿徵,你那鈴铛可會響?”

宣羽的神秘深不可測,就連與她相伴出現的鈴铛聲也格外詭谲多變,不似常物,但頌徵腰間那枚,秦瑾昭好像從始至終就未聽見其響過。

“會響的。”頌徵揉了揉眼睛,藍眸中的迷茫消減了幾分,她摸向香囊旁墜着的小鈴铛,輕輕晃了兩下,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唇瓣輕抿,頌徵解釋道:“它需要某種特殊的法子才能搖響。”

頓了片刻,她又補充了句:“嗯,就這麽晃的話,它是不會發出聲響的。”

秦瑾昭摩挲着指腹,沉吟着問:“意思是,你能控制它的響聲?”

頌徵颔首,藍眸一片赤忱:“大致是這個意思。”

鳳眼閃過絲晦暗,秦瑾昭又問:“阿徵,那你把它搖響試試?”

頌徵遲疑了一瞬,竟有絲莫名的心虛,婉拒道:“大晚上的,這鈴铛響起來,蠻詭異的。”

秦瑾昭了然,心裏已然有了思量,随口便将話題揭了過去:“嗯,明日一早我便要回宮。”

頌徵撇撇嘴,語氣低落:“就不能晚些時辰?”

秦瑾昭無聲地嘆了口氣,理過袖擺覆住細白的手腕,無奈道:“若不是過了宵禁,今夜便該回的。”

頌徵“哦”了聲,斂下眸子,低落情緒全展現在了臉上。

薄唇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秦瑾昭酌了口杯裏的溫茶,嗓音溫潤清磁:“阿徵,若你明日起得早些,我還能陪你用了早膳再回宮。”

頌徵擡起頭,潋滟藍眸中滿是信誓旦旦:“那明日我同你一起起來!”

秦瑾昭不置可否地笑笑,繼續慢條斯理地品着溫茶。

很快公主府到了,馬車慢悠悠地停了下來。

雪雁從丫鬟手中接過燈籠,虛扶着秦瑾昭踩着踏凳下了車。

頌徵緊随其後,輕盈一躍,雙腳便穩穩地踩到了地上。

“殿下……”司琴張了張唇,神情_欲言又止。

秦瑾昭睇了她一個眼神,握起頌徵微涼柔滑的手,朝府內走去:“時辰不早了,各自休息罷。”

司琴、雪雁及跟着伺候的一衆宮女躬身行禮道:“是,殿下。”

回到寝屋,簡單洗漱後,秦瑾昭解下外袍搭到一旁的架子上,又督了眼坐在軟榻上周身透着股若有若無局促之感的頌徵,解腰帶的動作一頓,秦瑾昭捏起上面墜着的暖玉把玩,狀似随口一問:“你還不困?”

頌徵回神,垂下頭錯開了秦瑾昭的目光,細長的食指攪着袖口,莫不禁有些坐立難安:“困,這便準備睡了。”

秦瑾昭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松開暖玉,繼續解着腰帶。

頌徵小心翼翼擡起頭,目光在觸及秦瑾昭脫去外衫的動作後,就飛快移開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在心中默念了好幾遍,頌徵深吸口氣,依然是不敢去看秦瑾昭,但眼睛餘光又總是止不住的朝那邊瞟。

用力掐了掐手心,頌徵別過頭,快速将身上穿着的衣衫脫去,掀開被褥,一個翻身躺進了軟榻的最裏面。

頌徵嚴嚴實實地蓋上被褥,閉上雙眸醞釀睡意,但又忍不住用耳朵去聽一旁的動靜。

衣物的摩擦聲忽大忽小,随後是發絲摩挲所産生沙沙聲,聲聲入耳,如小鈎子般勾得人想去一探究竟。

頌徵動了動耳朵尖,明顯感覺到自己耳廓已經漫上層燙意,只怕不消片刻,便能徹底紅透。

摩擦聲漸行漸近,秦瑾昭身着純白亵衣緩步走至榻前。

頌徵雙眸緊閉,盡可能地放緩呼吸,裝出副自己已熟睡的樣子。

腳步聲在榻邊停留了幾息才重新響起,随後燭火被熄滅,寝屋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秦瑾昭站在燭臺前緩了片刻,才慢慢走回榻邊,掀開被褥一角,放輕動靜躺了上去。

身側人呼吸平穩,好似真的正在熟睡。

但秦瑾昭知曉,頌徵并未睡着。

她撫向心口位置,逆鱗正隐隐發着燙,灼得胸口泛起一陣陣難耐的熱意。

秦瑾昭翻了個身,黑暗中,她枕着手臂,定定地瞧着頌徵,也不說話。

被這麽盯着,頌徵很不好受,袖中微蜷着的指尖動了動,亦沒有開口說話。

思緒不禁飄遠,頌徵止不住的想,她此刻與錦意同躺一張榻上,會不會不大合适?

但要讓她去別處睡,頌徵又舍不得。

一晚上而已,而且她們還隔得這般遠,應當無事罷……

頌徵如此安慰着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頌徵聽見了秦瑾昭均勻而平緩的呼吸聲。

秦瑾昭終是沒抵住困意,睡了過去。

頌徵伸手掖了下被角,小心翻身側躺着,仗着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打量着秦瑾昭的睡顏。

住進公主府這麽多天,頌徵見到秦瑾昭的次數屈指可數,反而經常從丫鬟口中聽見她。

當朝最尊貴無雙的長公主殿下,現下卻躺在自己身側。

倏然,秦瑾昭卷着被褥翻了下身。

做賊心虛般,頌徵急忙閉上眼睛。

秦瑾昭并沒有醒,她睡得不安,身體下意識地往榻裏面靠了過來。

頌徵呼吸一窒,幾乎是本能反應,她伸出手臂,将靠過來的人圈進了懷裏。

似是感受到了熟悉的體溫,秦瑾昭朝頌徵懷裏縮了縮,胳膊也搭到了她纖細的腰身上。

耳尖上的燙意再度蹿了上來,頌徵只覺得此刻兩人的姿勢是何其的熟悉,就好像曾經在睡夢中發生過無數次。

嗅着鼻息間獨屬于秦瑾昭的木質冷香,頌徵沒有将人松開,就這樣維持同一個動作,圈着她,睜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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