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醍醐灌頂
第33章 醍醐灌頂
“秦宴生辰快到了罷, 不若你送他份大禮?”
秦宴是平昭帝的名諱。
當今敢這般直呼他名姓的,怕僅有宣羽一人了。
鳳眼閃過絲詫異,秦瑾昭深深地看了宣羽一眼, 抿唇淡聲道:“宣姑娘這是何意?”
宣羽輕笑出聲,精致的眉宇之間绻着幾分倦怠, 灰眸冷漠,聲音涼幽幽的, 沒有什麽起伏:“據我所知, 國庫已經空虛有些時日了罷。”
呼吸一頓,秦瑾昭警惕驟起:“是。”
指尖輕勾,宣羽把玩着垂至胸前的兩縷細辮,語調漫不經心,似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我且有一計,倒是能緩解國庫現狀。”
“宣姑娘但說無妨。”秦瑾昭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态, 眸中防備淡了幾分。
宣羽轉了兩圈戴在拇指上的玉扳指,從袖中取出枚玉牌, 輕輕推到了秦瑾昭面前:“這是風月商會的玉牌。”
“商會認牌不認人。”
看着面前的玉牌, 秦瑾昭眉頭漸漸攏起,卻沒有任何動作。
這份禮物, 确實很誘人。
但同樣的, 眼前女子是愈發的神秘了。身份背景不明、卻有一身通天本領、甚至還壟斷了京中大半的關系網,又怎會別無所求……
宣羽腰身後仰,神态慵懶,又将一枚尺寸小了近半的玉牌推了過去, 慢悠悠開口:“當然, 這才是為秦宴準備的大禮。”
“風月商會願歸順于秦氏皇族,憑此玉牌, 每年繳納利潤的三十五個點充于國庫。此言終生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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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宣羽食指與中指并攏置于心口逆鱗位置,微微垂首間,快速将一股靈氣打進了兩枚玉牌中。
“風月商會。”秦瑾昭緩緩拿起兩枚玉牌,鄭重其事地給出自己現前所能給出的最大承諾,“日後便是本朝皇商。”
此言一出,玉佩中的靈氣反了一縷回到宣羽指尖,勾繞成結後,又快速隐沒了下去。
契約生效,此言将一直維持到秦氏皇族覆滅,朝代更替換姓。
宣羽颔首,眸光漸深:“那便多謝殿下照拂了。”
商會和皇商,全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
士農工商,無疑是商的地位最低。
讀書人貫來瞧不起一身銅臭味的商人;但皇商不同,不僅地位拔高,手中還多了些權利,更能經手些朝廷管控的生意。
皇商不歸屬于朝廷,只歸屬于秦氏皇族,而皇族便是皇商的庇護。
秦瑾昭是個聰明人,宣羽抛出誠意,她亦給對方反了同等的好處。
這無疑是一場互利互惠的交易。
秦瑾昭将玉牌收好,波瀾不驚道:“宣姑娘客氣了。”
宣羽輕笑出聲,舉杯朝秦瑾昭示意:“那我也祝殿下,早日得償所願。”
從風客來出來後,秦瑾昭并未急着回宮,而是讓侍衛調轉馬車方向,去了公主府。
司琴虛扶秦瑾昭走下馬車,又将禦寒的外袍披到了她肩上,小聲問道:“殿下可還要回宮?”
秦瑾昭凝眸看着公主府高挂着的牌匾,眉眼清冷,聲音很輕卻不容置喙:“明早再回。”
司琴溫聲應道:“是,殿下。”
秦瑾昭在府門外站了一會兒,才擡腳走進府中。
來公主府并不是一時興起,是出宮之時秦瑾昭便想好了的。
雪雁傳進宮的信秦瑾昭看了很多遍,唯有那句‘頌姑娘摸着心口低喃,那為何會感覺這裏似缺了什麽’字字珠玑,一石激起千層浪,久久不能平靜。
秦瑾昭想了很多,很明顯,頌徵現下還不懂情愛,會說出這句話,定然不會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心口缺了什麽?
秦瑾昭摸向自己心口位置,唇角的笑變得苦澀。
缺了你的逆鱗啊,傻魚……
長公主殿下突然回府,守在府門外的侍衛如臨大敵,恭敬行禮後,一人還準備去通報雪雁。
司琴看懂秦瑾昭的眼神,将侍衛攔了下來:“殿下喜靜,不必大張旗鼓。”
侍衛聽明白潛意思,默默退回了原位。
晚星寥寥,今晚無月。
夜裏的風帶着寒意,吹過臉頰讓人覺得冷硬。
秦瑾昭走得很慢,袍擺曳動,漾出淺淺弧度,轉瞬即逝。
雖無人通報,但在一行人走至前院時,雪雁有所覺察地邁了出來。
見來人是秦瑾昭,雪雁頓時卸了力,福禮道:“殿下。”
秦瑾昭“嗯”了聲,揉了下眉心問:“阿徵可歇息了?”
雪雁如實回道:“頌姑娘還在書房看書。”
隔了好半晌,秦瑾昭才道:“本宮乏了,先歇下了。”
“不必告知阿徵本宮回來了。”
雪雁雖不解,卻還是領命應下:“是,殿下。”
頌徵并不知曉秦瑾昭回了公主府,随着書冊最後一頁翻過,她用一下午的時間總算是将近朝近代的發展翻閱完畢,心中也有了大致的認識。
輕捏眉心,頌徵靠在椅子上活動着有些酸脹的脖頸,緩了片刻後,她起身将桌上堆着的一垛書冊一一放回了原位。
書架上除了有據可查的正史,還放了不少流傳于民間,真實性尚有待考察的野史。
頌徵眸光快速掠過,最後停留在了另一側的書架上。
與隔壁書架相比,這個書架上擺放的書冊就要不正經多了,除卻稀有詞曲、便是些同情愛有關的話本子,甚至在書架最頂上,還有幾本已經是孤本的春宮圖。
頌徵随手抽出一本,竟是撰寫于民間的話本子,竟還貼心配上了圖。
頌徵大致翻看了下搭配的插圖,講的應該是一對年輕男女互生情愫,卻慘遭父母反對,排除萬難後,終修成正果的故事。
書冊最後一張配的是兩主角成親的簡圖。
但在看清兩位新人的成親裝扮後,頌徵手狠狠地抖了一下,險些将書掉地上去。
深深口氣,頌徵抓起書,凝眸又仔細地看了一遍。
她并沒有看錯,畫上拜堂成親的正是兩位女子。
可之前另一位明明還是男子……
頌徵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飛快翻到前面的配畫。
另一人是男子裝扮不假,但她眉目清秀,面龐陰柔,确實有幾分雌雄莫辯之美;若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發現些微妙,“男子”身量清瘦,脖頸纖細光潔,并無喉結突起,胸口有着若隐若現的起伏,明顯是位貨真價實的姑娘。
紅唇被抿成一條直線,頌徵倏然明白了原來女子與女子間是真的可以有如此情愫的;也難怪宣羽多次提醒她勿壞了錦意的名聲;以及漓小郡主還道月上梢是個好玩兒的地,錦意也讓她同對方保持距離,切勿深交,竟是這般原因……
頌徵藍眸中盡是迷茫和複雜,捏着書冊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
更深夜靜,書房的門被輕輕扣響。
“頌姑娘?”
秦瑾昭早已歇下,雪雁見書房的燈還亮着,便前來尋人。
頌徵猛的回神,胡亂将手中攥着的話本子往架子上一塞,提了些聲音回道:“雁姑姑,何事?”
雪雁提着盞燈籠推門而入:“頌姑娘,快三更天了,你還不歇息?”
頌徵轉過身,一副适才在整理書架的樣子,神情自若道:“正準備去歇息。”
頌徵掩飾得很好,但雪雁依舊瞧見了她眼尾的那抹紅,藍眸潋滟,柔弱中摻雜着豔冶。
佳人在前,嬌豔姿魅。
頌徵衣着單薄,袖擺空落落的,燈籠燭火昏暗,她走得極慢,也不知是困得,還是心思早已飄遠。
雪雁在寝屋門前停下腳步,她将燈籠換到了另一只手上,壓低嗓音道:“頌姑娘早些歇息。”
頌徵心神早已不在,壓根沒發現雪雁的異樣,輕“嗯”了聲,手搭在門框上,等燭影離遠,她身形一閃,徑直去了寝屋後面的湯池。
衣襟松垮,腰帶斜斜地搭在纖細的腰肢處,頌徵擡手間,衣衫滑落,撩曳着在腳邊盛開。
赤腳邁入水中,墨發在水面上漾散而開,淡淡銀色從濡濕的發尾蔓延,淅瀝水聲中,頌徵已半潛進水,銀尾輕擺間,熱霧氤氲,隐約露出的肌膚白皙如雪,柔似皎月。
待游夠了,頌徵倚靠在岸邊,水珠滑落臉畔,藍眸半掩,眉眼绻着絲餍足。
此刻熱氣缭繞,頌徵瑩白如玉的肌膚透着粉意,銀色長發被水浸濕,縷縷貼在臉頰上,襯得那兩片紅唇越發潤澤誘人。
估摸着在熱池中泡了有兩刻鐘,頌徵這才撐着身子,慢騰騰地出了池子。
滢滢水珠從白皙肌膚滑落,落地便成了顆顆飽滿圓潤的珍珠。
頌徵輕撩還在滴水的銀發,珍珠落玉盤般散落了一地。
纖眉微蹙,頌徵運起靈氣将身上的水痕蒸發掉,細長指尖一撚,拎起件純白裏衣穿在了身上。
地上散落着的珍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透明,直至消失不見。
朦朦水霧萦繞在頌徵周身,羽睫輕顫,銀色發絲在肩窩一側纏繞,她纖長的手指略微彎曲,勾指将發絲撩到了耳後。
指尖打出道靈氣将燭臺熄滅,頌徵緩步繞到屏風後,推開玄色木門回了寝屋。
昨日徹夜未眠,适才又泡了會兒溫泉,困倦感來得勢不可擋,頌徵掩唇打了個哈欠,只覺自己已到了沾榻就能睡的程度。
半眯着眸子走到榻邊,頌徵鼻翼輕動,生生止住了準備掀被褥上榻的動作。
屋內多了一個人的氣息。
頌徵手懸在半空中,小拇指微不可察地顫了顫,整個人登時清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