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朕的幸運物
第67章 第 67 章 朕的幸運物
臨出宮前, 郦黎一拍腦袋:“差點把重要的東西忘了。”
“什麽?”
郦黎快步回到寝宮,在床榻的軟枕下翻出一個熟悉的福囊,就是裏面裝了霍琮親手雕刻玉琮的那枚, 掂量一下,仔細地塞進了懷中。
“可能是心理作用,”他說,“但我已經習慣了,每次上朝或者出宮都帶着它, 總覺得它能帶來好運氣。”
霍琮:“你裏面裝了什麽?”
“沒什麽。”這個郦黎就不打算告訴霍琮了, 他神秘一笑,率先走出門去,“走吧,再不加緊天就要黑了!”
他們出宮的時間雖晚, 但夏日天黑的也遲, 郦黎本以為自己還有機會逛逛夜市, 可出去後才發現,古人的作息時間可不像現代的牛馬打工人, 才這個點, 不少商家就已經陸陸續續收攤了。
只剩下一些客棧、酒樓、花樓和挂着大商號的鋪子在門口挂上了燈籠,還在積極招呼着客人。
饒是如此,郦黎也看得十分津津有味。
“跟我第一次上街看到的不太一樣了,”他偏頭對霍琮說道,視線從街道兩側掃過,“門頭都修繕過, 那種風一刮就要倒的危房也沒有了,看來陸舫雖然經常偷懶耍滑,在他的帶領下, 工部幹的還是不錯的。”
他咂了咂嘴,愈發覺得自己讓錦衣衛看住陸舫的決定十分正确。
“人的潛力,果然都是逼出來的。”
“也要記得勞逸結合,”霍琮說,“上次我回去後在徐州開了場運動會,除了游雲以外,州牧府上下大小共百來位官員,基本都報名參加了至少一項項目,其中好幾個謀士主簿體檢不合格。所以這段時間,我都讓他們每天早上跑個八百米再去上班。”
郦黎雖然覺得這好像不叫勞逸結合,可能累死累活還比較适合,但還是覺得不失為一個好法子:“還是你有辦法,下次我也在朝中搞個團建活動,六十歲以下八百米跑不進五分鐘的,統統都給我加練去。”
“那戶部尚書大概第一個就要完蛋了。”
郦黎哈哈笑了一聲:“高尚他确實該減肥了!還有一個李臻!”
夜色繁星下,兩人不緊不慢,并肩而行。
屋檐下,搖曳的燈火倒映在郦黎清澈幹淨的雙眸中,他們頭頂就是皓月無邊,但那一點微弱亮光,偏偏吸引了霍琮的視線。
他漸漸落後了半步,看着郦黎漫步在街道上,一身霜白衣衫,前襟微敞,長長的袖袍被夏日晚風吹得肆意飄蕩。
月光潑灑在他身上,在這人來人往的碌碌塵世中,幹淨得就像是一團不沾半點塵埃的雪球。
這陣風的确來得很巧,吹散了白日還未消散的暑氣,也吹去了人心底的煩悶。
“吃飽喝足,飯後遛彎,這才是生活啊。”
感受着迎面而來的清風,郦黎眯起眼睛,一臉享受。他随意地把一縷發絲別在耳後,飽滿的唇挑起一抹惬意的弧度,還極為放松地當街伸了個懶腰,走了兩步,突然察覺到霍琮還落在後面,沒及時跟上來。
他停下腳步,轉身疑惑問道:“你怎麽啦?”
“沒什麽,”霍琮恍然回神,加快腳步跟上,“這就來。”
但直到走出去好一段路,他的腦海中浮現的,仍是方才郦黎伸着懶腰時,那随風揚起的烏黑長發,
以及青絲之下,若隐若現的修長脖頸,和盈盈一握的纖瘦腰線。
待他們走到了一個還未收攤的糖人鋪前,郦黎本還在猶豫,覺得自己都這麽大人了再吃這個好像不太好意思,但霍琮看出了他的心思,已經率先一步走到了老板跟前。
“哎呦客官,你來得正好,”那賣糖人的小販笑道,“我正準備收攤子呢,兩位客官要什麽?就剩最後一碗糖稀了,我可以多給你們些。”
“來個兔子。”“龍能做嗎?”
郦黎和霍琮幾乎是同時出聲。
原已經打算收攤的小販愣了一秒,差點笑開花,連連點頭道:“能做,都能做!就是龍得花費些時間,客官确定要嗎?确定要的話,就在這兒稍等會。”
霍琮把郦黎拉遠了些,輕聲道:“我這輩子屬馬。”
郦黎也壓低了聲音,湊在一起跟他咬耳朵:“你穿的不是個孤兒嗎,怎麽知道自己屬什麽的?”
“我養母在視力還沒模糊前,看相很準,”霍琮說,“她說我上輩子吃了不少苦,上天有好生之德,這輩子也該改命了,就讓我改了屬相。說來也巧,我穿過來那年,正好是馬年,幹脆就屬了馬。”
“還有這種說法?”
郦黎肅然起敬:“怪不得我看那老太太說話神神叨叨的,精神頭也不一般,身體才被我調理好,就精神矍铄地在院裏開荒種蘿蔔去了,身邊人想攔都攔不住。”
“她就是這樣。其實性格有些像阿姨,對吧?”
郦黎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這次來,我打算抽個時間去看望她,最好陪她呆上兩天說說話,你也跟我一起吧。”霍琮提議道,“咱們……”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那邊的小販重重咳嗽一聲,無奈問道:“二位,商量完了嗎?到底要還是不要?”
“要要要,一個兔子一個馬,麻煩做像一點兒!”
郦黎扒着霍琮的肩膀,墊起腳探頭喊道。
小販的技術很娴熟,沒多久就做好了兩個栩栩如生的糖人,霍琮正要伸手去拿那匹馬,就被郦黎先一步搶了過去,咔嚓一口咬掉了前蹄。
霍琮看了得意洋洋的郦黎一眼,沒說什麽,拿起了那只兔子,舔了舔尾巴。
“很甜。”他一本正經道。
“……你變.态嗎!”
郦黎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跟個小孩一樣撲上去,要去搶霍琮手裏的兔子。
兩人打情罵俏着走遠,小販搖了搖頭,心道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大景皇室幾代好男色,這股不正之風最終還是吹到了民間。
瞧瞧這對公子哥兒,個個模樣都生得如此俊俏,看着也不像是沒錢娶媳婦的主兒,沒想到,居然也是好那一口的。
他心裏啧啧感嘆,正要按原計劃收攤,忽然反應過來,趕忙沖郦黎和霍琮離開的方向大喊道:“喂!兩位客官,你們還沒給錢呢!都那麽有錢了可別白吃……唔!”
猛地一只手從身後捂住他的嘴,小販掙紮半天,發現居然是白天在他旁邊攤煎餅的同行。
“噓!他倆的錢我來付,你小聲點!”
小販用一種“你怕不是腦子有恙”的眼神盯着他,待那人松開手後,連珠炮似地問道:“為啥?那倆一看就是不缺吃喝的老爺,你煎餅攤得那麽爛,忙活一整天都沒賺幾個錢,還替他們付錢,你瘋啦?”
隐姓埋名的錦衣衛:“……你懂個屁,拿錢走人就是了。”
他能報銷,你能嗎?
小販也懶得搭理這人,反正有錢就行。
但他剛把銅板收好,就聽夜色中幽幽傳來一聲疑問:
“對了,我煎餅真的攤得很爛嗎?”
小販:“…………”你說呢?
*
華燈初上,月圓中天,穿過了幾條小巷,手裏的糖人也差不多吃完了,郦黎和霍琮終于來到了比試的擂臺前。
他們站在東南面的斜坡上,遠遠就看到一棵大槐樹下燈火通明,一群人正圍在那兒,不知在看些什麽。
郦黎最喜歡湊熱鬧了。
他拉着霍琮擠進人群,發現這些人看的是邵錢搞出來的什麽賭局統計板,目前李臻的賠率遠高于天元仙人。
也就是說,大部分人都還是看好那位黃龍教教主的。
“你們還真的如實統計?”霍琮看到還有人過來,把板上寫的數字改成實時賠率,不禁挑眉問道。
“不管誰贏,莊家都穩賺不虧。”
當然,要是李臻能贏,朝廷身為全京城最大的莊家,絕對能大賺一筆。所以無論是郦黎還是愛錢如命的邵錢看來,這場比試,李臻都只能贏,不能輸。
郦黎盯着不遠處那棵大樹上飄蕩的紅布帶,紅色代表支持烏斯,黃色代表支持李臻,這也是當初邵錢想出來的撈錢辦法,打榜氪金。
但現在的結果是萬紅叢中一點黃,如果不是他眼力尖,這大半夜黑燈瞎火的,估計都發現不了樹上還有黃色布帶。
這還是在李臻影響力最為廣泛的京城,居然都是這麽個結果……
郦黎的心情漸漸沉重。
“黃龍教在民間的影響力,竟然這般不可動搖嗎?”
他忍不住問道,引起人群中一人的側目而視。
在看到郦黎的長相後,那人瞳孔一縮,忙不疊地壓低鬥笠,但過了兩秒鐘,又忍不住擡頭多看了郦黎一眼。
周圍人實在太多了,叽叽喳喳吵得人頭都大,郦黎壓根兒沒察覺到他那邊的動靜,而且這話剛一出口,旁邊立馬有人開始沖他了:“你這叫什麽話!天元上仙可是貨真價實的在世仙人,活了足足一百多年的真神仙!雖然李道長也有本事,但比起天元上仙,還是差了不少。”
“原來如此。”
郦黎不欲與他多辯,打了個哈哈就準備帶着霍琮離開。
然而因為之前有人改了板子上的賠率,現在外面圍着的人差不多有幾分鐘前的兩倍,還有源源不斷的看客在往這邊走。最後還是霍琮拉着他,靠着蠻力,一路披荊斬棘擠了出去,期間非常幸運地收獲罵聲無數。
郦黎跟人說了十幾次“不好意思”,幾乎要把臉都笑僵了。
鑽出包圍圈時,他被腳下石子絆了一個踉跄,霍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但郦黎懷裏的福囊還是掉了出來。
他正準備伸手去撿,一只較尋常人膚色稍深的修長大手就替他撿起了那枚福囊。
“多謝——”
郦黎猛地揉了兩下笑僵的臉,心道今兒這福囊是失靈了,還是天上的神仙不上班,不然怎麽會這麽倒黴。好不容易重新挂起一副燦爛笑意,一擡頭,看到對方戴着白色口罩的臉,他不禁愣了一下。
“你是醫師?”
經由他普及,現在京城大部分醫館都開始給醫師配備布口罩了,雖然遠比不上熔噴布的隔絕性,但總好過沒有。
不過這還是郦黎第一次在大街上看到有人戴口罩。
這防護意識挺強啊,他心想。
他打量着那青年的眼睛,單眼皮,眼型狹長,眼尾微挑上揚,周身氣質卻十分冰冷,在夜色之中略顯晦暗的眼神和看不清五官的臉,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有些人盡管看不清長相,但一看就知道是個帥哥。
青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定定地看了郦黎幾秒鐘,眼神似乎極為複雜。
但在郦黎辨認清楚前,他便垂下眼睫遮擋住了所有情緒,把福囊遞了過來。
郦黎的笑容略微僵硬:“兄臺是偶感風寒,不便講話嗎?那便不叨擾了。”
他又道了聲謝,把福囊重新揣進懷裏,朝那青年匆匆一拱手,就和霍琮一道離開了。
身後的人越圍越多,喧嘩聲、議論聲回蕩在街道之上,衆人紛紛讨論着,說今天白天黃龍教的護法到場。
京城的夜晚,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麽熱鬧了。
烏斯站在原地,靜靜地望着郦黎遠去的背影,視線與似是不經意回頭的霍琮交錯。
在看到身形高大、單手攬着郦黎肩膀的霍琮時,他眉頭緊蹙,那雙比尋常中原人顏色稍淺的眼眸危險地眯起,像是一條潛伏在草叢中的豔麗毒蛇。
只是在黑暗中,又隔着這麽遠的一段距離,這瞳孔處細微的顏色差別并不明顯。
所以霍琮也只是出于直覺多看了一眼,沒察覺到什麽異樣,便移開了目光,低頭與郦黎輕聲說起話來。
烏斯在原地站了許久,目光幾乎要洞穿霍琮的背影,直到一位護法找來,輕聲禀報道:“教主,那位大人已經在府上等您了。”他才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重新戴上鬥笠,轉過身,與兩人背道而馳的方向轉身離開。
“明日派個人去告訴那個姓李的,”他語氣冷淡道,“比試時間,就定在三日後,午時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