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明天的手術一定會成功。”李嬌陽把手裏的向日葵花束放在床頭,“等你睜開眼睛,就能和我一樣去京大上學了......”

醫院,俞北北躺在病床上,安靜地聽女生絮絮叨叨。

窗外的日光灑進來,在俞北北的眼睫上跳躍,琥珀色瞳仁如松脂般流光溢彩,清隽的眉目間透着易碎的美感,好像下一秒就會如雲霧消逝。

即使見面很多次,李嬌陽每每過來探望,心裏還是忍不住為之驚嘆。

俞北北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人。唇紅齒白,發如烏木,臉挑不出一點瑕疵。

有時候,她都在想,會不會是上天太過嫉妒,美人易折,才讓俞北北患上先天性心髒病,還是難以醫治的疑難雜症,手術難度超高,成功了會被載入醫學奇跡的那種。

俞北北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上學後半工半讀,成績優異的他考上全國知名學府京大,還沒等到開學,心髒病愈發嚴重,昏倒後被同為志願者的李嬌陽送入醫院。

他承擔不起高昂的醫藥費。李嬌陽得知後幫他籌款。現在的網友熱心,但被騙過許多次,也漸漸地警惕。

許久都沒籌到錢,後來還是一名記者見俞北北樣貌過于出衆,病情又嚴重,經報道,網上的熱心人才施以援手。

“那就借你的吉言啦。”俞北北擡手撥弄向日葵花瓣。

他表面上是這樣說,心裏卻很清楚,這次手術大概率會失敗。面對死亡,他并不害怕,反而有種解脫感。

生下來就被抛棄,拖着不能蹦跳的身體,時不時就會暈倒,要克制自己不能有激動的情緒,好不容易熬出頭考上京大,卻不能體驗大學生活。

聊了好一會,李嬌陽和他告別,出門時,俞北北喊住她。

“這段時間......”俞北北輕聲道,“謝謝你的照顧。”

李嬌陽一頓,眼眶酸楚,看着脆弱又易碎的少年,手指不自覺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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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俞北北躺在手術臺上,麻藥逐漸生效,嗅着消毒水的味道,徹底陷入昏睡。

不知道過去多久,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尖銳的“滴”聲。

幾位醫護人員緊急搶救起來,許久,他們相互對視,眼中閃過遺憾和惋惜。

須臾,其中一人沉聲道:“病人經搶救無效死亡,現确認死亡時間......”

***

黑暗之中,一處突然亮起。

俞北北還沒來得及反應,失重感遍布全身,他發出驚呼聲,緊跟着,他墜入濕潤、溫熱的水域。

水花四濺,他全身被打濕。溫水灌入口鼻,随之而來的是鼻腔的酸楚和窒息感。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下意識想要站穩,卻不能控制身體,本能讓他發出求生信號。

“救、救命——”

旋即,後腰貼上一層溫熱,等回過神,他被攬着壓在水池邊緣,寒意從後腰那塊皮膚蔓延,俞北北身體軟得往下縮。

這時候,眼前突然伸過來一只手。

準确點來說,并不是常人的手。那人的手背骨節分明,指節修長,手腕以上的小臂部位卻被深炭灰色,類似盔甲的金屬包裹住,金屬表面有幾抹幽藍色的光閃過,充滿迷幻的科技感。

不像是二十一世紀的産物,更像是他在未來科技片裏見過的機器人手臂。

俞北北還來不及思考,覆在他脖頸上的手驟然收緊。

“你是誰?”景琮妄加重手上的力氣,厲聲道:“誰派你來的。”

作為帝國上将,即使是在浴池放松地洗澡,即使莊園上空包裹着最高等級的能量防護罩,景琮妄在陌生人闖入的一瞬間,就立馬反應過來。

除了蟲母和帝君,沒有誰能如此輕易地闖入莊園。而蟲母,早在一年前的亞格斯戰役中,被他親手殺死。

身處戰場多年,景琮妄能敏銳地嗅到,此人并沒有一點危險性。或者說,是将身上的危險性隐藏得太深,連他都發現不了。

俞北北臉色漲紅:“咳、咳咳......”

他掙紮着用雙腿去踢,“腳”的部位卻傳來很奇妙的連接感和彎曲感。

他神情微怔,往下一瞥。

一片漸變的藍映入眼簾,腰腹處是深藍色,往下是泛着水潤光澤的淡藍鱗片,隔着水面,隐約能看見末端銀白如輕紗的尾鳍在水中飄逸。

室內的燈光照耀在水面,随着魚尾的波動,鱗片綻放着如寶石絢麗的光芒。

魚尾?

怎麽會出現在我身上?!

俞北北瞪大眼睛,他不是應該躺在手術臺上嗎?難道是他在做夢。

“快說,我耐心有限。”景琮妄同樣發現少年竟然是極為罕見的人魚,正因如此,他壓住內心的狠厲,準備給他一個機會。

耳邊嗓音低沉沙啞,脖頸被緊緊掐住,好像下一秒,俞北北就會喪命于此。

他盯着男人的薄唇,雖然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但俞北北很快明白自己的處境。

如果不是做夢的話,他此刻的身份是入侵者,男人的警惕兇戾的表情也能說明一切。

“我也不知道啊。”俞北北磕磕巴巴地解釋。

本以為語言不通,要費好一番功夫才能讓男人相信。

幾秒後,箍在他脖頸上的手放松一些,俞北北臉色潮紅,胸膛一起一伏地呼吸着。

“古地球語?”景琮妄唇角緊抿,最開始他就隐約聽見“救命”,本以為是錯覺,現在這麽一長串的古地球語擺在眼前,他心中的疑惑愈來愈深。

古地球語在星際歷史的長河中,早就或多或少地被人遺忘。如今,也只是作為一門古老的語言學科呈現在帝國居民面前。

此人說得如此流利,完全稱得上是這方面的專業學生。

景琮妄能聽懂古地球語,也是因為景家的祖祖輩輩都是華夏人。從第一代掌權人開始,家訓裏便要求後輩必須學會簡單的古地球語。

景琮妄将語言切換至古地球語:“你的意思是,你突然降落至此?”

男人的嗓音磁沉,如玉石撞擊般幹淨。

俞北北一愣,聽到相同的語言,莫名心安。

“應該吧......硬要說誰派我來的話,是上天?”俞北北現在還有點分不清幻境和現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好一通解釋後,見男人仍舊存疑,他放軟聲音道:“請你相信我。”

時間一秒秒流逝。

俞北北的心情愈發忐忑。

他擡起手肘撐在水池邊,防止自己滑下去,感受着脖頸上的手慢慢離開,俞北北喉結輕滾。

他細細觀察着面前的男人。

對方身材挺拔高大,站在他面前時像一座小山。

可能是恰好在洗澡,男人身上不着寸縷,黑發被濕潤的水霧打濕,劍眉星眸,眉間微微蹙起時,冷厲強大的氣場撲面。

他五官輪廓鋒利,眼窩深邃,眼眸像薄冰一樣冷,顏色是很少見的銀灰色。

臉頰的水珠順着緊繃的下颌線滑落,沿着凸起的喉結、鎖骨......掠過溝壑分明的肌肉線條。

俞北北好奇地看着他的腰腹處,萦繞着和手臂上一樣的幽藍光,幻光流轉,彙集成豎線後順着往下延伸......

水面微波蕩漾,白茫茫的霧氣缭繞,卻還是能模糊地看見水面之下。

“你在看什麽?”景琮妄沉聲道。

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麽後,俞北北臉色一瞬漲紅,他連忙擡起頭,窘迫地望着男人。

“嗯?”頭頂的聲音再次響起。

俞北北咬唇,幹巴巴道:“在看那個藍色的光,我沒見過。”

氣氛陷入凝滞。

俞北北不由得屏住呼吸。

終于,男人低低地“嗯”了聲。

耳邊是嘩啦啦的水聲,等俞北北再次擡眸,男人腰間圍着松垮的浴巾,冷冷地看着他。

“你先出來,我會調查,你要是說謊的話......”

即使對方沒完全說明,俞北北也明白,于是連忙點頭。

他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魚尾卻異常柔軟,他還不能熟悉地掌握魚尾,便想着手肘使力往岸上爬。

一動,手臂傳來刺疼。

俞北北這才發現,他的手肘處也有一層淺藍色的鳍,剛才和地面摩擦太久,魚鳍和手肘連接處洇出淡淡的血絲。

像撕裂般,很疼。

陌生的遭遇和疼痛交織,俞北北鼻尖不禁發酸。

等了許久,景琮妄見少年發梢輕抖,卻遲遲不上岸。

他啞聲道:“怎麽不上來?”

俞北北微頓,偏過頭仰望他。

長且卷的眼睫被打濕,耳郭邊緣覆着的耳鳍恹恹地耷拉着,他的發色也是漸變的藍色,濕潤的額發粘在額上,冰藍色的發尾在燈光下泛着光,偏金色的瞳仁澄澈又幹淨。

連俞北北都沒發現,此刻的他看上去有多可憐。

“嗚嗚,手肘疼,爬不上去。”俞北北越來越沒有底氣,“我不會甩尾巴......對不起。”

景琮妄:“......”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默不作聲。

俞北北沒辦法,只好再次嘗試,水面被他的魚尾攪起一圈圈漣漪,手肘處越發疼痛。

接連幾次都失敗,因難堪,他的臉頰泛紅。

突然,“撲通”一聲,水花濺在俞北北的臉上。

他被淩空抱起。

男人一只手攬在他的後背,一只手抱起他的魚尾,很輕松地就将他抱出水面。

俞北北睫羽亂顫,魚尾無意識地輕掃,薄紗般的尾鳍擦過男人的大腿。

景琮妄腳步一頓,垂眸看着他:“別亂動。”

俞北北:“......哦。”他的雙手不自覺攀上對方的脖頸,害怕落下去,于是抓得特別緊。

走了兩步,景琮妄挑眉:“這麽用力,是想掐死我?”

俞北北:“!!!”

他看着男人脖頸上被他撓出來的紅印,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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