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實驗體
第1章 實驗體
G193年,戰争結束。
這場大戰持續了三十六年,最初大批入侵者乘着飛船登陸亞特蘭星球,面對擁有異能的外族,人類幾乎毫無抵抗之力,哪怕擁有更先進的武器,也難以阻止入侵者勢如破竹攻下近三分之一的領土。
平民被迫四處逃難,饑荒、疾病和惡劣天氣在戰火加持下,極快蠶食着他們的性命。
短短五年間,亞特蘭人口銳減,戰局嚴峻,軍方終于不得不下令,向入侵者營地投放原子彈。
入侵者死傷慘重,宣布停戰修整。
巨大的核輻射也導致周邊許多平民病變,戰時救治困難,只能等死。
亞特蘭以人口減少至戰前60%為代價,換取短暫喘息的機會,并開始醞釀反擊計劃。
他們在原子彈爆炸的輻射區檢測到生命跡象,于是派機器人小隊進入二十四小時搜索。
三天後,機器人小隊帶回了22名身着病號服的存活患者。
由于受到輻射的直接沖擊,這些患者皆昏迷不醒,醫院稱已無治愈的可能,最後被研究所接收,用于新型輻射清除技術的臨床試驗。
試驗中,17名患者因身體無法承受而死亡,餘下5名患者未見異常,在體外輻射達到無害标準後,陸續恢複了清醒。
奇跡般的是,他們的各項機能得到突破人類極限的大幅度提升,原本因癌症接近衰竭或殘缺的器官不僅自愈,還擁有了無限再生的能力。
這五個人被稱為初代異種,由軍方接管後,抹除了他們的身份記憶,賦予編號001-005,并通過醫療技術培育出異種後代進行訓練,經年累月地增加,組成了一支足以與入侵者抗衡的強大軍隊。
戰局從此開始扭轉,異種軍突起擋住了入侵者的腳步,歷經十數年頑強抵抗,入侵者因耗盡能源和兵力被迫投降,承諾不再踏足亞特蘭星球。
戰争時代的洗禮令軍人在亞特蘭星球的地位躍升,其中作戰表現最為突出的異種軍,在戰後的去留問題也備受關注。
保守派認為異種是人類社會的不安定因素,應當銷毀。自由派則主張異種本也是人類,應當和諧相處,共同為亞特蘭的戰後重建出力。
兩派争論不下,輿論搖擺。
軍方作為中立派一直未曾表态,但其官方頻道多次播放異種軍最高指揮官秦弈明的演講視頻及他在前線屢屢獲勝的新聞回顧,态度已十分明顯。
G194年,亞特蘭政府以保持戰力為由,宣布承認異種合法公民的身份,但出于對人類平民的保護,現行法對異種的日常生活限制頗多,且極為嚴苛。
未成年異種自六歲離開培育基地起,于各地專職異種訓練的格蘭特學院接受封閉式管理,畢業前不得離校。
成年異種則在畢業後按分配入伍服役或前往醫療所、研究所工作。
除所屬單位、住所、私人場合以及人類無法居住的特定範圍,如核輻射超标地區外,異種不得像普通人一樣在社會上自由行動,且被明令禁止出入含煙酒等違禁物的娛樂場所,一經發現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論處,判刑極重。
這些條例在戰時無可厚非,如今局勢穩定,生活處處受限的異種也漸覺不滿。
為安撫他們的情緒,亞特蘭政府兩相平衡,暗地裏給予了不少優待和獎勵,更破例令異種軍獨立于軍方,自成一部,直屬政府,由原軍隊最高指揮官秦弈明統管,主要負責支援城建、戰損清理和一些危險系數較高的特派任務。
比如押送戰俘進研究所,保護所內人員的安全。
“哥,我覺得這幫白大褂挺缺德的。”
手持步槍守在入口一側的貝利壓低聲音,跟站在另一側的雙胞胎哥哥抱怨。
“戰争死那麽多人,誰也不無辜。”貝倫說,“我們這些下等兵只有聽命令的份兒。”
貝利轉頭朝監獄裏看:“他們拿戰俘做活體實驗,估計自己也心虛吧,搞得黑燈瞎火的,聲帶也給藥啞了。”
貝倫說:“你同情?他們可是入侵者。”
貝利聳肩:“沒有入侵者就沒有我們,人類也有想除掉我們的,保不齊哪天也要拿我們開刀。除了秦指揮官,誰會真正站在我們這邊?”
剎車聲驟響,一輛軍用吉普停在他們面前不遠處,還未見人,貝倫和貝利就同時低頭行禮:“秦指揮官。”
被稱作指揮官的男人跨出駕駛座,黑灰色的軍大衣襯得他身形高挑挺拔,帽檐下露出一張英俊的亞裔面孔。
在接近零度的寒夜,他沒佩戴任何保暖護具,沉重的軍靴踩進雪裏悄無聲息。
試驗區位于研究所後方,四面受山地圍蔽,隐秘性高、安全性強,不易受外界幹擾和窺視。
有研究員匆匆跑來,引着秦弈明穿過狹長黑暗的地下通道,進入試驗區。
“李教授在7號培育室,他工作時不喜歡被打擾。”研究員賠笑道,“我就不進去了,指揮官請便。”
秦弈明道:“嗯。”
試驗區的活物比研究所多,氣味也比較重,對五感敏銳的異種而言就像走入牲畜屠宰場,容易犯惡心。
秦弈明臉色不佳,徑直走向7號室推門,裏面擺放着手術臺和各種儀器設備,還有一具看似完好,但已然失去生命體征的屍體。
見他進來,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一股難言的低壓,意識受阻,停住了手頭上的工作。
唯獨站在中央的老者隔着鏡片與他對視,邊拿起消毒布擦淨滿手的鮮血邊說:“秦指揮官的能力又精進了。”
秦弈明淡淡道:“您也不賴,今年的科研指标又超額完成了。”
旁邊幾位研究員恢複動作,繼續收拾手術器材,問李教授如何處理屍體。
“采集完樣本,之後按流程走吧。”李維德扶了扶老花鏡,換上慈祥的面孔對秦弈明道,“什麽風把你刮來了,平時不是最嫌棄我這兒?”
秦弈明道:“莫姨說你失蹤半個月了,托我接你回去吃飯。”
莫慧萍是秦弈明的養母,李維德是她的丈夫,算秦弈明半個養父。
他是典型的科學瘋子,熱衷于活體實驗,從當初的異種培育到現在的基因手術,都由他牽頭主導。
秦弈明對此十分厭惡,認為李維德毫無道德底線,也無法理解人類既然畏懼異種的強大,為何卻放任制造異種的始作俑者繼續做這些更瘋狂的實驗,将無數為此死去的生命變成履歷上冰冷而漂亮的數據——僅僅因為是同類就可以盲目包容?
“哦,差點兒忘了。”
李維德仿佛才想起,回頭吩咐其他人收尾,随秦弈明離開。
難得回家一趟,又值休假,秦弈明應莫慧萍的要求留宿,睡前吃到她親手烤的藍莓千層塔,很合口味,讓這一晚勉強變得不那麽糟糕。
翌日八點,秦弈明驅車回軍部上班,順道捎李維德去研究所。
路上李維德問起他生日想要什麽禮物,又提到莫慧萍,回憶起妻子雖然很怕狗,但在秦弈明小時候為了逗他開心,特意去鄰居家抱了只奶狗回來養的事。
“我記得你挺喜歡的。現在戰争結束了,工作也穩定了,想不想再養一只?”
秦弈明無言,聽李維德絮絮叨叨地提起一些陳年舊事,最後又勸他:“慧萍這些年一直覺得愧疚,你別辜負她的心意嘛。”
秦弈明沉默地開着車,臉上沒什麽表情。
直到快到研究所,他才淡淡道:“再說吧。”
他早就過了喜歡小貓小狗的年紀,何況自己時常在軍部忙得不着家,再養寵物找誰照顧。
送走李維德後,秦弈明回到軍部。
每次從李家出來都碰不着好事,他前腳剛踏進辦公室,後腳就接到了上級指令,要他帶人去研究所巡查李維德試驗項目的進度。
秦弈明最不願接這種任務,異種兵們受他影響,對專搞活體實驗的研究所也沒什麽好感,都不大樂意去蹚渾水。
“非要我出面?”秦弈明說。
電話那頭的男聲笑了笑,與他年紀相仿的熟稔模樣:“李教授逮着特種監獄那幫戰俘做了兩年實驗,終于準備開盲盒了。這不是上頭怕他開出事麽,有你在能放心點兒。工作是這樣的,完事了請你喝酒去。”
秦弈明道:“戒了。”
那人又笑:“那要不漲工資?一把手了,怎麽也得提提待遇啊。”
秦弈明說:“你最好是。”
挂斷後,他忽然想起李維德昨天提起的生日禮物,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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