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領地意識

第6章 領地意識

秦弈明的能力僅對精神場內的生命體有效，無自主意識的低等生物、物品和環境并不屬于可監控對象，因此傳音詢問奇藍得不到回應後，他只能親自去二樓找人。

兒童房在二樓中間，左右分別是主卧和客卧，設計師大概認為異種屋主的孩子也會比較好動貪玩，所以在這個充滿夢幻色彩的童話風房間裏添置了運動區域。

半面攀岩牆從地板鋪到房頂，相接的天花板有一排健身天梯，其中一個橫杠吊下來兩根麻繩，尾部綁着圓環，像在男子體操比賽中經常看見的雙吊環。

而奇藍正躺在吊環下方，雙眼緊閉，四肢胡亂交疊，以一種扭曲怪異的姿勢暈倒了。

秦弈明：“……”

當時他驗收房子還覺得荒謬，誰家熊孩子會在家練體操，沒想到真讓自己碰着了。

所幸異種的身體抗造耐摔，過幾分鐘奇藍就醒了，睜開眼睛眨巴兩下，最後轉向半蹲在他身旁的高大男人：“我怎麽躺在地上？你又打我了？”

秦弈明道：“我不欺負小孩。”

“那我怎麽睡地上……”奇藍慢吞吞坐起來，摸着自己沉重的腦袋，“頭好痛。”

他依稀記得自己踩着攀岩石爬到天花板，然後挂在天梯上來回了二十幾圈，手有點累了，就順着吊繩下來，小腿分別勾進吊環裏，倒挂在半空蕩秋千。

後來蕩着蕩着開始犯困，他就閉上眼，好像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哦。”奇藍揉了揉腫起鼓包的頭頂，推測自己掉下來是意外。

不過，“指揮官，你怎麽在我房間裏。”

秦弈明道：“聽見樓上巨響，以為你在拆家。”

“……好吧。”奇藍說，“但是進別人房間前，是不是要先敲門呢？”

秦弈明對他劃分領地的行為表示不贊同：“這是我家。”

奇藍固執己見：“這是我的房間，就算在你家，也該尊重我的隐私。”

秦弈明挑眉，小怪物原來腦子不笨，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雖然不算太占理，但邏輯自洽，氣勢很足。

既然小孩愛較真，秦弈明也借機立規矩：“好，我尊重你，你也尊重我。以後不許對我豎中指、罵髒話。”

奇藍同意：“知道了。”

他本來也不喜歡這些粗魯行徑，只是拿指揮官沒辦法，又打不過，才用幼稚的方式發洩自己的情緒。

聽話的孩子可以得到獎勵，快到點睡覺了，秦弈明去隔壁房拿來一套睡衣，讓奇藍把身上髒兮兮的浴袍換掉，然後趕人睡覺。

小怪物摸摸索索爬上臺階，躺進樹屋造型的兒童床裏，露出來的腳也縮進去，蓋上被子後，從圓口小窗伸手揮了揮下逐客令，并吩咐秦弈明出去要關門。

進門要敲，出門要關。

明明在學校時宿舍也不允許落鎖，方便老師巡查随進随出，這樣長大的異種早該習慣沒有隐私的生活了。

或許與基因改造有關？

……蝴蝶是領地意識這麽強的動物嗎？

秦弈明思忖着關上了門。

*

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度過了相安無事的兩天。

第一天秦弈明帶奇藍出門理發和購置私人物品。

因為是驅車出行，且工作日人流量較小，除了吃飯時因為周圍人聊天太嘈雜，讓奇藍有些躁郁不安，其他時候都比較乖，情緒狀态穩定，也沒有起殺意。

秦弈明叫來服務員，把大廳位換成包廂，奇藍就感覺好了很多，只是沒忍住小聲抱怨：“外面那些人好吵，吃都堵不住他們的嘴，真想……額，能吃點甜的嗎？”

秦弈明知道他想說“真想全都殺光”，但控制住了，也算有進步，就點了一份草莓奶油千層塔給他，當作獎勵。

奇藍吃得很開心，頭頂的觸角又長出來了也沒發現，秦弈明伸手碰了一下根部，兩根觸角就像害羞一樣迅速縮了回去。

“？”奇藍轉頭，模糊的視野裏秦弈明似乎在喝茶，剛才被碰到仿佛是他的錯覺。

秦弈明道：“吃飽沒有。”

奇藍塞進去最後一口，臉蛋鼓鼓的：“飽了。”

進理發店，從前臺到洗發小哥到理發師，無一不熱情健談，奇藍沒搭理任何人，想發火但被秦弈明壓制住了，所以全程臭着臉，眼神冷冽兇狠，吓得理發師戰戰兢兢問他是不是想留下長發。

奇藍咬牙切齒：“快剪。”

他被秦弈明精神壓制得頭快要疼死了。

理發師不敢再問，看旁邊那位大人物也沒有要做主的意思，于是保險起見，給奇藍剪了個時下最流行的男生發型。

他發質很好，柔順蓬松，天生灰棕的發色比染的更自然好看，碎蓋劉海剛覆過眉眼，漂亮的霧霾藍發尾被剪掉，長度只留到後頸和耳廓，不說話的時候像個單純無害的高中生。

“剪好沒？”但一開口就是噴火龍，奇藍還一腳踢掉了理發師打算給他吹造型的電吹風插頭，怒道，“動作這麽慢，下次不來了！”

理發師：“……”

走的時候秦弈明支付了标價兩倍的錢，權當給受盡驚吓的理發師賠償精神損失。

最後一項購物，秦弈明吸取教訓，速戰速決，讓導購看着推薦，從頭到腳按照奇藍的尺碼買全了，在小怪物徹底失去耐性前捂住他的嘴，把即将暴走的高危生物扛在肩上帶離了商場。

出門一天兩人都累壞了，一個憋氣一個費神，所以第二天在家休息，秦弈明處理工作，偶爾看一眼奇藍在幹什麽，狀态穩定就不多管他。

新衣服拆封後奇藍逐件試穿，都很合身，這方面他要求不高，只有喜歡的和随便，能出門就行。試完他一股腦丢進洗衣機，研究如何使用，等烘幹好再抱回房間，一件件疊進衣櫃裏，也忙活了大半天。

晚飯時奇藍的發色已經恢複原樣，發尾漸變霧霾藍，少了些學生氣，配上這張漂亮的小臉，像準備出道的偶像男團老幺。

秦弈明問他頭發是不是天生這樣，奇藍自己抓起來看了看，說不是，以前沒有藍色的。

他的雙眼也恢複得差不多了，現在是近視300度加散光的程度，能看清距離近的東西。

秦弈明坐在他對面，飯桌很大，只能看見一團模糊的五官，無法分辨表情。

所以秦弈明不說話，奇藍就感知不到他的情緒，藍色的發尾尖尖攥在手裏，他問：“不好看？”

異種感官靈敏，易受外界物質刺激，雖然這些刺激對他們的身體不構成實質性損傷，但也會因引起不适而盡量避免。染發劑屬于高刺激性物質，成年異種極少使用，格蘭特學院也明令禁止學生染發。

奇藍不知道頭發怎麽會變藍，但秦弈明知道。

他大概也沒看過自己背部那只美麗的冰藍色蝴蝶，經過基因改造，擁有蝴蝶特性的身體會産生相應的性狀變化，秦弈明問他也不過是想确認變化的源頭。

但奇藍會錯意，對秦弈明說：“可以去染掉。”

小怪物對于“聽話”的理解似乎有些死板，秦弈明要他乖，他就一切都按秦弈明的喜好來，哪怕為此違反規則，甚至忍受不适。

當然，這種不适不能來源于可以被他殺死的活人——

“只能在家染，你給我染。”奇藍對昨日的經歷記憶猶新，“我不想再去理發店了。”

秦弈明道：“沒不好看，不用染。”

奇藍噢了一聲，又眨眨眼睛：“那就是好看？”

秦弈明反問：“你覺得呢。”

奇藍說：“不知道。”

他對美醜沒有很明确的概念，唯獨有點好奇指揮官的長相，總是看不清真麻煩。

秦弈明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明天我上班，你想跟着還是留在家？”

奇藍想了想：“在家吃什麽？”

“冰箱裏有速食食品，放微波爐熱一熱就行。”

奇藍對做飯一竅不通，這個操作聽起來很簡單，于是點頭：“我要留在家。”

秦弈明把備用的通訊器留給奇藍，方便有事聯系。這是軍中統一設備，奇藍自己會用。

這棟房子入夥前經過特殊加裝，秦弈明開啓全屋監控并連接到自己的通訊器，同時把安保系統的防衛系數調到最高，牆體加固，升起電網，除他以外任何生命體進出都會被即時電暈并報警，形成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

最後将冷凍格的甜品清點一遍，确認數目，以防有老鼠偷吃，秦弈明便放心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