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睡不着

第7章 睡不着

休假兩天積壓的工作有點多，秦弈明忙于處理，抽不開身，于是安排了一隊人去徐納森提到的彭城支援當地警方辦案。

原以為只是普通的綁架案，主犯疑似為異種，可能有從犯，但人數不超過三人，派50名異種兵持械支援理應綽綽有餘。

誰知三天後，送回軍部的只剩下一具屍體，死者為帶隊組長威廉，死因是心髒驟停，衣服口袋裏塞了張紙條，字跡嚣張：老朋友，好久不見。

此舉極為惡劣，挑釁意味多過洩憤，像是想要激怒秦弈明。

緊接着徐納森就打來電話，說綁匪剛殺掉一個人質，并聲稱如果三天內收不到足夠的贖金，會殺掉餘下兩人，再尋找新的目标實施綁架。

“這厮不太像為贖金，綁架撕票跟玩兒似的，純粹是滿足個人癖好。”徐納森說，“秦弈明，你有什麽頭緒嗎？”

秦弈明問：“綁匪要多少？”

徐納森說：“天文數字，根本不可能拿得出來。”

秦弈明道：“把現場的執法記錄發給我。”

徐納森頭疼：“正要說這事兒呢，負責記錄的特警也犧牲了，綁匪連他和執法記錄儀一起毀了，不想給我們留證據。”

秦弈明沉吟片刻：“知道了，稍後聯系。”

他挂掉電話，叫來威廉的直屬上司問話，讓他整理出分隊內失蹤或犧牲的異種名單，并排查一下有誰和威廉的關系比較密切。

異種自出生到從軍的十八年間實行全封閉管理，在培育技術沒有對外洩密的條件下，他們脫離管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從軍後，異種開始外出作戰，戰場情況多變，陣亡的戰士尋不回屍體是常有的事，如果有異種能脫離軍隊隐匿于普通人社會中，極有可能就在這些失蹤或犧牲的士兵裏。

兩小時後，秦弈明收到名單，經技術比對與卷宗上那張模糊照片的相似程度，鎖定了三名失蹤士兵。

他以指揮官的最高權限，在異種軍隊信息庫中查到三名士兵的能力數據，其中一名強化部位是頭部，能力是鋼化，另外兩名強化部位是大腿，能力是彈跳增強，同屬物理類。

按照徐納森的說辭，這樣資質的異種不足以秒殺50名現役異種兵，如果綁匪不止一人，很可能還存在擁有精神類能力的異種。

秦弈明在腦中快速篩選有同類能力的副級軍官，找到方向問題就沒那麽棘手了，他物色了幾名人選，正準備叫過來詢問時，忽然瞥到電腦右上角的監控小窗。

奇藍雙手吊在天梯上來回爬，每十個來回加一百個引體向上，才短短幾天，那一排橫杠已經明顯開始松動了，甚至有三條被扯脫了天花板。

昨天秦弈明下班回家，奇藍就捧着一杯牛油果椰奶布丁在玄關迎接他，裝出讨好的表情，問能不能幫忙修好。

……再讓這小怪物待家裏，早晚無聊得把房子拆了。

秦弈明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正巧現在來活兒了，帶奇藍出去放風也好。

異化體是比異種更強的危險生物，他作為監管者，需要了解奇藍擁有的異能到底有多強，綁架案或許是一次機會。

任務緊迫，又是異地執行，還帶着個高危炸彈，秦弈明重新挑選了足夠多的兵力，外加數名擅長操縱無人機的技術兵随隊——完成任務是首要，同時也要确保，即便奇藍進入狂暴狀态，他也能迅速控制事态，避免波及的範圍再擴大。

士兵犧牲的消息被秦弈明暫時壓下，任務完成前不得洩露。

這是針對異種的特殊規定，很不近人情，因為他們的親屬也都在軍中，得知後私自報複會影響整個營救行動，所以必須服從命令，一切以任務為先。

但秦弈明會記得。

他負責去讨回公道，讓死去的士兵得到安息。

晚九點出發，秦弈明自行驅車，回了趟家接奇藍走，路上簡單講述了案件目前的情況。

往常這個時間奇藍就開始犯困，聽秦弈明說話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秦弈明叫醒了他兩次，奇藍臉臭得想殺人，撐到聽完才用衣服蒙住腦袋，生氣地大聲宣布他要睡覺了，如果秦弈明再叫他就跳車。

小怪物脾氣太暴，難以想象從前在學校是如何與同學相處，又是如何被李維德挑中，改造成更為危險的異化體。

真是選了個好苗子。

秦弈明目光沉沉，伸手調高了車內空調的溫度，任由奇藍歪着頭睡了過去。

*

彭城位于西南，一行人抵達後先與當地警方碰頭，帶隊組長負責對接，仔細詢問當時的具體情形。

秦弈明坐在一旁聽，從碎片化的信息中整理出異種綁匪的戰鬥數據，在腦海模拟營救人員的布局和分工。

淩晨兩三點被叫醒，奇藍迷迷糊糊，秦弈明為防他起床氣發作又欺負人，也帶在了身邊，接待的輔警有眼力見兒地搬來椅子，給奇藍坐下。

會議中途有人提意見，兩方讨論，奇藍覺得耳邊嗡嗡吵，就伸手去扯秦弈明的袖子，說好煩，想殺人。

他沒控制音量，聲音帶着睡不醒的粘，話一出口全場人都看過來，鴉雀無聲地愣住。

“……”

秦弈明面無表情，示意大家繼續，提溜着奇藍離開了會議室。

門一關，嘈雜聲被隔絕，深長的走廊燈火通明卻寂靜，令奇藍感覺舒服許多。

“我在外面等你，不進去了。”

他不知自己說錯話，對看不出表情的秦弈明提要求，像在家時那樣。

秦弈明低頭看着他，沒有立刻答應：“知道這次帶你來做什麽嗎？”

奇藍點頭：“打怪物。可現在又沒有。”

“他們講的都是相關情況，”秦弈明道，“你不聽，到現場怎麽應對，想好了嗎。”

奇藍推卸責任：“你是指揮官，你想就好了，我服從命令。”

秦弈明：“……”

小怪物比他想象中聰明，堵人的話有理有據，難以反駁。

他暫且放棄，讓奇藍自己在門口罰站，回到了會議室。

綁匪開出天文數字，顯然另有動機，贖金只是個幌子。

特地在犧牲的隊長身上留字條，暴露異種身份，送到指揮官面前。秦弈明猜測，綁匪的動機與他和異種軍脫不開關系，要麽有仇想報，要麽有所求。

衆人讨論的結果相差無幾，建議借交贖金争取談判機會，先營救人質。

綁匪定的時間是三天，已經過去一天半了，技術兵先行，操縱無人機在全市範圍內搜索綁匪可能窩藏的地點，其餘人就近落腳休整，等待指揮官的命令。

警方給他們安排了宿舍房間，上下鋪四人間。秦弈明的待遇好些，有單間，另給奇藍加了張行軍床——這小怪物無法無天，秦弈明不放心他和別人住。

外出條件不如家裏好，隔音差，暖氣也不夠。

半夜奇藍冷醒了，睡不着，就側身觀察對面床的秦弈明。

他的眼睛好像又恢複了些，隔着兩三米距離也能看清指揮官英俊的臉，以及像死人一樣安詳的神色。

……英俊？

奇藍琢磨着這個看見秦弈明就本能反應冒出來的詞。

指揮官算英俊嗎？

他不知道。

眉眼輪廓很深，鼻子很挺，但沒有攻擊性，是那種不說話就冷冰冰的，有點兇，說話的時候又顯得溫和，讓人感覺沉穩可靠。

但也只是顯得。

在研究所第一次見面就挨了秦弈明好幾槍，奇藍到現在還記得有多疼。

溫和不了一點，指揮官打他打得可兇了。

奇藍撅起嘴，在黑暗中悄悄向秦弈明豎起一根中指。

他知道秦弈明可以用精神力監控他，因此想試探下人是不是醒着。可惜秦弈明沒反應，奇藍就伸出一條蝴蝶長足，去戳了戳秦弈明的胸膛。

自己不睡，還要打擾別人？

秦弈明的聲音在他腦子裏響起。

奇藍收起長足，又開始嬌氣地抱怨：“這裏好冷，睡不着。”

秦弈明：軍中常有的事，你該習慣。

奇藍說：“我不。我又不是你的兵。”

秦弈明：想回研究所，也可以送你回去。

奇藍沒話說了，郁悶地咬着牙。

指揮官總是用這個來拿捏他，真壞。

睡覺怎麽連被子都不給的，他們是異種，不是機器，也會怕冷怕熱的，只不過比普通人類能扛而已。

奇藍翻來覆去，想念指揮官家裏軟軟的床，香香的被子，裏層布滿了凸起的小毛粒，蓋上會有被輕抱着撫摸的感覺。

“……喂，指揮官？”奇藍想到了一個取暖的辦法，“你可不可以抱着我睡？”